公元1897年九月的最後幾天,北起朝鮮開城,南到安徽鳳陽,局勢發生著疾風暴雨一般的激變!二十六日,國防軍朝鮮方麵軍發起特種作戰,一舉突破誠惡山主峰。二十七日淩晨,特勤旅發起空降開城作戰,酣戰至晨,一舉攻占日軍重要補給點、戰略中心開城。同時,張成良部完成戰術集結,以輕兵為前導馳援沐陽。隨即與日第一軍圍繞著已經幾乎被夷為平地的沐陽反複爭奪,戰況陷入膠著。

二十七日中午,一直潛行的日第二軍在大將奧保鞏的帶領下,突然占據鳳陽,草草休整幾個小時,傍晚便整軍出發,北上直撲徐州。

二十八日,日第二軍抵近徐州外圍,並與守軍發生零星交戰。

同日,已經改組為自強軍的滿清新軍,全線出擊,突然出現在河南陳州外圍,並發起突然之襲擊。

淮河沿線,國防軍守備之力量已然抽調一空。倉促組織起來的警察部隊、鄉丁,麵對著清日瘋狂的進逼,隻能節節後退。河南省長鄧寧公接連去電北京請求援軍,言,再無援軍則河南一省之地不出旬月必落賊手!

一時間舉國上下,盡皆震動!

北地國民,無不色變。國防軍的強大有目共睹,朝鮮勝利的消息一個接著一個,樂觀點兒的報紙更是揚言,不出一月,朝鮮二十萬日軍必死無葬身之地。頭兩天接到捷報,不少的人家張燈結彩,煙花爆竹不要錢一般沒少燃放。校園裏的莘莘學子更是集會街頭,高舉何紹明大總統之畫像,口稱‘犯我中華者,雖遠必誅!’。

可局勢驟然的轉變,讓大家夥一下子措手不及起來。無論是百姓抑或是讀書種子心裏都有這麽一個念頭,朝鮮打了勝仗再好,那也是為屬國打的!賠了銀子,折了兵將,完全是掙麵子的舉動。可本土不一樣!大家夥世世代代就居住在這片熱土,本土有失,即便朝鮮打了再大的勝仗,殲滅了再多的小日本也得不償失。

也是因為何紹明前期將日本妖魔化的過於誇張,日本兵吃人肉喝人血的印象已經深入人心。如今大兵壓境,國內又兵力空虛,百姓們無不惶恐不安。學子們奔走疾呼,嚷嚷著投身軍旅以抗日寇。政府上下也是人心浮動,共和國的官員們,這個時候已經完全將自身的利益綁在了整個國家的戰車上。即便沒有人嚷嚷停戰,可不少人這個時候都會質疑一句,國防軍的基準戰略究竟是怎麽搞的?朝鮮勝負無所謂,怎麽會放小日本進入腹地?

首都北京都人心不穩,地方上更是猶有過之!不少的前朝遺老遺少,以及建國之後被罰沒了家產的鄉紳,又跳出來作威作福,口口聲聲大清又打回來的。以前拿了老子的給我還回來,吃了老子的給我吐出來。不少膽大妄為的,幹脆糾集了地痞流氓,挖開自家宅子,取出藏匿的步槍,呼嘯一聲就差占地為王了。

天下熙熙攘攘,已經有不少人高聲疾呼:

“總參誤國,大總統當革除誤國者!”

“傳令九邊,調精銳邊軍抗敵!”

“朝鮮戰局固然重要,卻不比國內腹地。朝鮮之國防軍當迅速定局,全軍回援腹心之地!”

在這種時候,保守的在野黨更是跳出來,對執政黨提出不信任議案……

“大總統,日本第二軍前鋒進逼徐州,先頭一個聯隊的日軍已經嚐試發起對徐州的攻擊!”

“大總統,徐州守備部隊來電……徐州上下兵力不過一個團,且缺乏重武器,請求退江而守。”

“……張成良將軍回電,刻下正是與第一軍搏殺的重要關頭,勝負未分,難以抽調援軍……”

旗艦不大的會議室內,軍情官們將一份份最新情報傳遞過來。何紹明抱著肩膀,眼睛死死盯著麵前放大了的地圖。從二十五日到現在,兩線軍情如火。朝鮮有國防軍主力兵團坐鎮,順風順水,最近一次情報顯示,特勤旅配合海軍陸戰隊已經順利奪取了江華島。朝鮮二十萬日軍立刻補給斷絕,且被壓製在一片狹小的山區之內。漢城的大門徹底向國防軍敞開,朝鮮以南,再無日軍可戰之兵。秦俊生謀劃旬月的鐮刀作戰,一瞬間就將這場戰場定上了基調。共和國已經穩贏了!

可突入腹地的日軍,卻給了自己天大的麻煩!日本兩個軍,加上滿清的兩個新師,兵力突破十三萬。淮河以南,就算加上自己這支馳援的部隊,兵力也是緊張到了極致,足足比日清聯軍少了兩倍!

這還不是最可怕的,如果戰局始終圍繞在淮河流域還好說。國防軍完全可以憑借著犀利的武器,據險而守。可一旦戰場推到了河南、山東,廣闊的平原足夠讓日軍兵力展開,到那個時候,阻擊部隊隻能將兵力分散出去,而後由著敵人一點點蠶食。哪怕戰爭已經取得了決定性的勝利,可突入腹地所帶來的破壞,足以讓年輕的共和國傷筋動骨。不但如此,如今天下督撫擁兵自重,各自觀望。一旦起了這種變化,誰也說不準這些以家族、個人為利益中心的家夥會不會來個牆倒眾人推!

會議室內的軍官一個個表情冷峻,大家夥隻有一個感覺,這股日軍來的實在太過突然!日軍人甚至為了掩護其突然性,居然如同壁虎斷尾一般將王牌第一軍丟在國防軍麵前。封鎖情報工作也做到了極致,直到日軍兵鋒抵達鳳陽,才有消息傳回第二軍的動向!

這一切的一切,除了有日本與滿清直接合作,背後更是有英國人強大的黑手!上海而來的情報輾轉,終於到了何紹明手裏。上麵說的清楚,日本第二軍登陸之初,乘坐的幾乎都是英國人的火輪,並且直接就有英國遠東艦隊護航。

日軍甚至隻帶了行囊,什麽步槍、火炮、彈藥通通沒有!隻是在上海休整了兩日,再出來已經是槍刺如林、火炮連綿!英國人為了遏製共和國,維護所謂的遠東局勢,真是不惜血本啊!

大家都是沉默無語。第二師乘坐舟船沿運河南下,其根本目的就是為了阻擊日本第二軍。可現在的問題嚴峻了,第二軍已經進逼到了徐州城下,劉坤一的自強軍幹脆就突入了河南!第二師上下一萬兩千多人,即便裝備先進、訓練有素,同僚更是稱之為‘萬歲’師。可畢竟隻是一個師的兵力,阻擊第二軍已經是勉勉強強,更如何麵對突然多出來的自強軍?而且,誰也說不準其餘清軍會不會蠢蠢欲動。這些清軍雖然沒有什麽戰鬥力,可其破壞性是巨大的。一旦蜂擁而至,絕對會給整個共和國帶來不可估量的傷害!

何紹明這會兒隻是望著地圖發呆,腦子裏卻是思緒萬千。

穿越當救世主這活兒可真不是人幹的!十年苦心,殫精竭慮,稍有差池一切就會化為烏有。應對已經提前崛起二十年的日本也就罷了,憑借著雄厚的資本以及前知前覺,總會有些勝算。可一方麵不但要應對垂垂老朽這個老大帝國保守勢力的反撲,更要麵對現今世界第一強國的黑手。到現在哪怕朝鮮定局,一旦不能有效遏製突入腹地的日軍,這一場傾國豪賭就會血本無歸!

如果真要機會讓自己選擇,自己一準寧願太太平平當個白領。吃飽了撐得沒事兒,站著說話不腰疼抨擊一下時弊,每天窮極無聊混著日子,嬌妻洋房一樣是一輩子。救世主這活兒愛誰幹誰幹,總之別找老子!

牢騷的情緒漸漸消散,取而代之的是煩躁。麵對這種危機的局勢,難道非要讓日本人突入直隸平原,再擇機決戰?

“大總統,總參秦總參謀長急電!”

無計可施的何紹明,猛然轉身,一把抓過電報。草草看了一遍,抓著電報的雙手已經青白一片,神色激動,就仿佛如同抓住救命稻草一般。

“今天是二十七號……二十七……最少要一周的緩衝……立刻召開團級軍官會議,製定確實方案,必須在淮河一線阻擊日本第二軍!”

說話間,他已經將手中的電文傳閱眾人。大家夥看了,無不先是喜悅,而後又是愁眉不展。凱泰的大軍已經提前回援?兩個師的騎兵,這會兒還在陝西境內,就算晝夜行軍,趕過來也是十天之後了。到了那個時候,即便第二師打殘了,凱泰的大軍也得在直隸平原迎戰日軍了。

“大總統,太冒險了……如果求穩,不如徐徐後退,待援軍抵達再順勢發起反擊。”

“劉坤一的自強軍怎麽辦?兩萬多人,就由著他們在腹地內橫衝直撞?”

“地方上守備的力量全靠著警察部隊,步槍都沒幾支,怎麽配合?”

……

會議室裏吵吵嚷嚷,何紹明隻是一擺手,旋即安靜了下來。他冷著臉道:“阻擊第二軍至少一周之內不能度過淮河……這是命令,不是跟你們商量。別忘了,我這個大總統還掛著三軍總司令的職銜。你們要商量的是怎麽把不可能變成可能!”

軍官們一陣交頭接耳,一名上校起身質疑道:“大總統,無論如何布置。用一個師去麵對日、清近八萬聯軍,總歸過於冒險。一旦兵力分攤過於薄弱,我師被徹底擊潰又該如何?”

何紹明突然笑了:“敗了?敗了就重整旗鼓,接著再戰,就算打光了也不能讓小日本突入直隸平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