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多多微微的捯飭了一番,自覺沒有差錯之後,這才撩簾從內室出來。

春福把林三小姐安排在了正屋的堂屋,茶水點心細心的的伺候,十分的周到有禮。

見此,福多多向春福瞥去讚賞的眼神。

春福看見福多多出來,立馬上前迎接,並附耳輕聲的說道:“姨奶奶,這林三小姐剛才有意無意的打探您和少爺的事情。”

福多多並沒有看向春福,而是幾不可見的的頷首,表示自己知道了,並微笑的向林三小姐走去,向她福了福身子。

林三小姐立馬站起來,彬彬的回禮。

一番互相的行禮之後,福多多開門見山的說道:“少爺現在還昏睡著,有勞林小姐過來探望。”有意的加重了‘林小姐’這三個字,借此提醒她不要忘了自己的身份,畢竟她一個雲英未嫁的大姑娘在沒有三姨娘的陪同下,就這麽大刺刺到福壽院來,實在是有些不合理。

林三小姐應該是聽明白了,身子有些的僵硬,好半響才側身從跟隨的小丫鬟手裏接過一大紅漆金雕花的攢盒,遞與春福,解釋說道:“聽說大少爺的胃口不佳,姑母特意讓廚房做了些可口的小點心,並千叮嚀萬囑咐的要讓我親自送來。”微微抬瞼,見福多多探究的神色,林三小姐頗為有點委屈的又道:“我知道此次來有點唐突了,但長輩之言,我也不好推辭,還請姨奶奶你見諒。”

她都這般說了,福多多也不好再追究,讓春福接下攢盒,重新請她落座。

林三小姐卻推辭說道:“我也隻是萬不得已,既然姑母拜托的事情,我已經辦妥了,就不好再叨擾姨奶奶您了。”頓了頓,有些為難的又道:“你也知道,姑母她脾性有些急躁,恐怕最近幾日,我要少不了來聒噪你了。”

福多多笑笑,並不搭話。

見此,林三小姐也不好再說什麽了,行了禮就帶著小丫鬟離開了。

林三小姐離開之後,春福手捧著做工精巧的攢盒,問福多多道:“姨奶奶,這點心……”

福多多從春福手裏接去攢盒,說道:“不是說送給少爺的嗎?當然是讓少爺去處理,我們就不用操這份心了。”

春福有些的不讚同,皺緊了眉頭,說道:“姨奶奶,您明明知道她們醉翁之意不在酒,您還要把這個給少爺?”瞪大了眼睛,很是不理解的樣子。

福多多漫不經心的打開攢盒蓋子,看看裏麵裝了些什麽,見春福忿忿不平的樣子,她好笑的問道:“要不然怎麽辦?”

明亮湛清的眼珠子骨碌碌的轉動了下,春福前後左右看了下,見沒人偷聽,這才貼耳對福多多說道:“反正就奴婢和您知道那林小姐送來吃食,不如把這東西給扔了,就是不扔,那賞給月明吃了,您覺得如何?”眼睛不斷的閃爍著光亮,急切的望著福多多,好似一隻討賞的小狗般。

福多多倒沒有想到春福會有這個主意,不禁問道:“你怎麽會想到月明?”

春福就把餘世逸暈倒時,月明第一時間去找李大夫,一路上怎麽著急萬分,月盈在旁怎麽安慰,都事無巨細的一一說道給福多多聽。未了,春福還自我猜測道:“奴婢覺得月明似乎對少爺有非分之想。”

福多多點點頭,應道:“這個我知道。”

“啊?”春福驚呼,拔高了聲音,問道:“您知道?”

福多多輕輕“嗯”了一聲,說道:“我知道,我還知道月明對少爺的情義並非如蓮晴、綠菊她們那般,單純的是因為少爺的身份而心生愛慕,大概她是真心喜歡少爺這個人的。”

春福說不出話來了,好久才開口說道:“那……那就更應當把這匣子點心給月明了。”態度很是的堅決。

雖然她的年紀較小,對男女之間的情事還不怎麽的開竅,可照看大老爺對四姨娘的寵愛就知道了。聽那些媽媽說,大老爺是真心喜歡著四姨娘,所以才會對她如此的憐愛,就是有人詆毀於她,還是一心的相信著。所以,春福就以此推斷出,月明的情義比蓮晴、綠菊更為的有殺傷力,很是對福多多不利,必須堅決的在少爺也對月明萌芽出情絲的時候,快刀斬亂麻,那林三小姐送來的一攢盒點心,就是很好的契機。

福多多卻是搖搖頭,搭著春福的肩膀,無比真誠的說道:“我知道你的意思,但是這種事我做不來,也不屑去做。春福,你要記住,防患於未來是好,但也不能太過草木皆兵,貿貿然的去行動,有些時候反而會適得其反,知道嗎?”見春福的眼眸中還是迷迷茫茫的,並且有些受傷,福多多唇邊綻開了笑顏,又道:“你長大了不少,這麽短的時間也知道繞彎子了,我很高興,很高興你為我如此的著想,但更高興的是你能夠自我保護了,不會輕易被他人唬弄去。我們的春福,是真正的長大了呢。”說著,很是親昵的輕捏捏春福的臉蛋。

起初春福有些難過,難過沒有給福多多出了好主意,借此使絆子給月明,可後聽她這麽說,心情立即晴朗起來,調皮的說道:“那是,也不看看奴婢是誰教導出來的。”

聞言,福多多不禁失笑,再次輕捏了下春福的嫩臉頰。

正在這時,餘世逸悄無聲息的站在了內室門口,撩起了氈簾,看到福多多與春福之間的嬉鬧,麵容一瞬間冷了下來。

但是,他沒有出去,而是在不驚動任何人之下,把簾子給輕輕的放下來,回到了內室。

坐在臨床的大炕上好久,餘世逸這才起身站起來,一手執茶壺,一手拿著茶盅,為自己倒水。

可那茶水還剛剛從茶壺中傾斜下來,餘世逸的手猛地一抖,手指再這麽的一鬆,那紋著花鳥的茶盞就這麽直直的往下掉落,重重的摔在擦得鋥亮的青石磚上,發出“砰”的一清脆的聲音來。

餘世逸嘴角翕翕的微動著,似乎在呢喃著什麽。

等他唇瓣不動時,福多多剛好急匆匆的撩簾進來,問道:“怎麽了?”

餘世逸沒有說話,隻是怔怔的看著福多多,仿若對於她的闖入很驚訝的樣子。

見餘世逸不說話,福多多更為的心焦,三步並作兩步的上前。

當看到他腳邊四分五裂的瓷片時,福多多心中猛地一跳,拉過他的手就細細的檢查一番,發現他的右手有被水燙過的紅紅印記。

沒有多想,福多多立馬讓尾隨進來的春福去請李大夫來。

春福腳步一轉,立即去請,卻被餘世逸叫住,說道:“屋子裏就有金創藥,不用讓李大夫來回跑。”說著,指著床邊立櫃上麵的小盒子,讓春福去拿過來。

春福看看福多多,有些的猶豫。

福多多皺著眉看看餘世逸的燙傷,還好茶水並非是滾燙的,手指上並沒有起燎泡,隻是被燙得有紅印記而已。

想了想,福多多對春福點點頭,讓她聽餘世逸的。

很快,春福就拿來貼著‘金創藥’的純白色的小瓷瓶來。

福多多伸手接過,打開蓋子,立馬有一股子的清涼藥味撲麵而來。

“這怎麽用?外敷嗎?”福多多問道。

聞言,餘世逸輕輕的“嗯”了一聲。

福多多就從瓷瓶裏倒出來些,小心的敷在了餘世逸被燙得手指上。

或許是這藥有些的刺痛,餘世逸的手微微的顫動了好幾下,再抬瞼看了眼他,福多多更是發覺他的眉角一上一下的。

沒有想太多,福多多低下了頭,輕輕的吹動著藥膏敷著的手指。

餘世逸心中一陣的悸動,任由福多多動作。

過了好久之後,福多多收回握著餘世逸的手,也不再給那受傷的手指吹風,而是問道:“少爺,您覺得好多了沒?”

沒有了溫熱的手握著,也沒有暖暖的風吹著,餘世逸心中有些的失落,想說未好時,卻見福多多擔憂的眼神,隻得道:“沒有什麽大礙了。”

福多多就把瓷瓶給春福,讓她收回去。

微微的思量了下,福多多把林三小姐給的點心給餘世逸說,還說了她將會時常會過來的事情。

餘世逸想也沒想到的說道:“李大夫之前就說過我最好靜養,不宜被打擾,你自己到時候看著辦吧!”意思是不管怎麽樣都不會見那林三小姐的,福多多點點頭,表示明了。餘世逸見此,就又說道:“我不愛吃點心,你拿給月明,以後要是再有什麽東西送來,都不用跟我說。”說著,搖搖晃晃的起身。

福多多忙上前攙扶他,小心的伏伺著躺在**歇息。

在為他彎腰掖被子的時候,餘世逸以他們倆人能夠聽到的音量,輕聲說道:“雖說女子無才便是德,但要是大字不識一個,還是有些不妥的,做起事情很是的不便。”

聽聞,福多多輕輕的“嗯”了一聲,讚同他的話。

餘世逸就閉上了雙眼,不說話了。

見此,福多多起身,輕手輕腳的要放下帳幔,

在這個時候,餘世逸仿若夢囈般,喃喃的道:“這府裏,大概是我最為清閑的了,每日除了吃就是睡,空閑的很。”

福多多微微一愣,旋即嘴角微微的揚起。

春福來到福多多的身旁,問那點心的處置。

福多多拉春福到角落,壓低了聲音,說道:“就照少爺所說,給月明。”

春福嘟了嘟嘴,說道:“沒想到,還是到她嘴裏了,隻是這比我們沒過少爺的明路可不一樣,指不定她怎麽想呢。”

福多多安撫道:“放心,待你跟她說明情況是不會開懷的。”

春福不解,很是的困惑。

福多多就說道:“你給她就知道了。”

於是,春福半信半疑的把這一盒子點心給月明。

果然如福多多所說,在接到點心的時候月明有些發愣,可聽說是少爺賞給她的,眼角眉梢全是甜甜的笑意,但聽到這點心是林三小姐送來的時,她的麵容就猛然間僵硬了,眼神不住的流露出傷感。

雖不知道月明是為何,但看她如此,春福還是很高興的,更佩服福多多的先見之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