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張媽媽那滿臉的笑容,大太太忙急切的問道:“怎麽樣?那小兔崽子病得如何了?”

張媽媽喘了口氣,向大太太鄭重的行了個禮,恭賀道:“恭喜太太!賀喜太太!看少爺那個樣子,恐怕日子是沒有多少了。昨個夜裏,李大夫一夜未眠,整夜的守在少爺的床頭,這可是從未有過的事情,就是從莊子回來遇到歹徒刺傷的時候,李大夫也未曾如此,看來是病得不輕了。”

“真的?”大太太還有點不相信,擔憂是餘世逸弄得煙霧彈,特意迷惑她的。

張媽媽就把她所看到的跟大太太說了。

“那臉白得就跟張紙一樣,沒有一丁點的血色,喘氣是上氣不接下氣……廚房裏滿是一排煎藥的藥罐子,那味道嗆死人,站在門口就能聞到。太太,依奴婢來看,他就是能夠過得了今日,明日也難。”張媽媽篤定的說道。

聽張媽媽如此說,大太太綻開了大大的笑顏,說道:“兒子病了,我這個太太理應要時常的關心關心他。你每日都去看看,一有什麽情況立刻跟我說,免得情況有變,我們連個想對策的空隙都沒有。”

張媽媽恭敬的應下。

待等她隔日要去福壽院的時候,那裏卻傳出餘世逸快不行的消息來。

大太太覺得奇怪,說道:“怎麽就這麽快?”

張媽媽笑道:“這麽快還不好嗎?奴婢就說過,依照少爺那個樣子,日子是不會太長遠的。”

事情來得太過突然,大太太心裏沒有個底。

她說道:“我們過去看看。”

一到福壽院,隻見滿院子的人神色都期期艾艾的。

大太太使了個眼色給張媽媽。

張媽媽微微的落後在大太太後麵,隨便拉了個小丫鬟到角落裏,奇怪的問道:“這是怎麽了?你們拉長著臉是給誰看?跟個哭喪一樣的,要是少爺看見了,你們還要不要活了?”一臉好心提醒的樣子,實則是仔細的觀察著小丫鬟的細微神色,看她在自己如此說之後,麵目表情變得更加憂傷,張媽媽的心止不住的快速跳動起來。

看來情況十之八九是真的了。

小丫鬟歎了口氣,幽幽的說道:“如果少爺能看見就好了,可惜……”說完,又是一聲的歎息。

“到底是怎麽了?”張媽媽問道,“少爺怎麽就不能看見了?”

“您還不知道嗎?”小丫鬟奇怪的問道,“少爺的時日不多了,恐怕是沒有幾日了,這還是李大夫親口所說的。”

聽聞,張媽媽嘴角忍不住微微的上揚,察覺到小丫鬟不滿的望著她,她的嘴角立馬耷拉了下來,歎著氣,裝模做樣的說道:“唉,少爺也太苦了。”說完,迫不及待的把這個好消息告之了大太太。

大太太點點頭,心放下了一大半。

不過,不親眼看到餘世逸大限將到的樣子,她還是不放心。

加快了腳下的步伐,大太太往餘世逸的內室去。

內室亂哄哄的,有十幾個人在忙成一團,連大太太來了都未注意到。

“你們這是在做什麽?”等到了幾息的時間,見大家還是各忙各的,無視她的存在,大太太忍不住出聲嗬斥道。

看見是大太太,大家放下手中的活計,向她請安問好,隨後又開始忙碌起來。

大太太見自己被無視了,心頭氣惱的很,正要發作的時候,文竹走過來了,行了個禮,請大太太在臨床的大炕上坐下,說道:“太太,少爺的身子是越來越不行了,李大夫的意思是最好到鄉下的莊子上去好好的靜養。”說著,轉頭指指那些忙碌的人,解釋道:“這一去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回來,小的就擅作主張把少爺平時用慣的都帶著。”

大太太抬眸瞅了眼,問道:“少爺的病如何了?怎麽就要到莊子上去靜養了?家裏現在就這麽些個人了,還不夠安靜嗎?”說著,起身往床榻那邊走去,邊走邊說道:“這去莊子,路途也不算近,這在路上一折騰,也不怕把少爺折騰得越發的使身體受不住嗎?李大夫呢?我倒要問問看,他這是怎麽想的?能保證我兒在路上不出意外嗎?”

其實,大太太很高興餘世逸病死,可卻不希望他從餘府搬出去。

因為這樣一來的話,餘世逸就不在她的眼皮子底下了,萬一他有什麽異動,她也不知道,這對她來說,將會是一個很大的威脅,更怕他到莊子上去靜養了,身體卻好了,回來可以再跟她抗衡,這讓她該怎麽辦?畢竟餘世逸是餘府的根脈,她這個太太是無法阻止他拿走餘府的一切的,即使掌管了餘府的一時,也不可能是一世。

文竹說道:“李大夫現在不在,他說少爺這一動身,的確是有些危險,所以他去藥材鋪上去了,看看有沒有幾十年的人參,萬一在路上有什麽意外,也好用人參吊著。”怕大太太會再糾纏下去,文竹索性把餘世逸搬出來,說道:“少爺清醒的時候,他也是這個意思,想到莊子上去,說是餘府與他的氣息不合,更說今後能不回來就不回來……”

話還沒說完,大太太就厲聲打斷他道:“什麽能不回來就不回來的?餘府是他的家,是他的根,怎麽能這麽的任性?”說著,疾步來到床邊,想要借此假惺惺的教訓餘世逸幾句,見他雙目緊閉,麵色鐵青,看起來命不久矣的樣子,話到嘴邊又說不出來了。

“他……他怎麽會成這樣了?”聽聽是一回事,親眼見到又是另一回事,大太太被眼前的餘世逸給震驚住了。

文竹哽咽的說道:“病如抽絲,少爺的身體本來就不好,之前的刀傷還沒有徹底的痊愈,這幾日又染了風寒,身體就越發的受不住了,短短的幾日的時間就瘦了不少。少爺……少爺想去莊子,其實也是他……的遺願。”

大太太沉默不語,再次仔細的看了眼餘世逸。

良久過後,大太太說道:“好生伺候著少爺,既然他想去莊子,那就去吧!”

回來的路上,張媽媽問道:“您怎麽就答應了?”

大太太問:“我不答應就能阻攔的了?腳長在他的身上,我想綁也綁不住。再說了,看他那個樣子,的確是像病入膏肓的樣子,日子是不會長遠了。既然如此,就隨他去,免得外頭的人議論我歹毒,連他臨死之前的一點小小遺願都不讓他達成。”說完之後,長長的舒了一口氣,大太太覺得這十幾年來所受得委屈在這一刻都還回來了。

看著大太太愉悅的樣子,張媽媽小心的問:“少爺這一走,會不會帶不少東西離開?”不好說得太明白,張媽媽隻是在“東西”這兩個字上加重了語氣,知道一點就通的大太太會明白她話裏的意思。

果然,大太太冷冷的一哼聲,說道:“就他?家裏的賬冊他從來都沒有看過,根本就不知道到底有多少的資產,他就是帶走,無非就是福壽院那裏的東西。那些個玩意兒,他想要就全部拿走好了,餘府可不缺。”

見此,張媽媽放下心來。

轉天的一大早,天還蒙蒙亮,福壽院就忙碌了起來。

餘府的大門緩緩的打開,三輛馬車從裏麵駛出來,往郊外的莊子上去。

前頭開道的青布馬車內,餘世逸正悠閑的斜靠在彈墨大迎枕上,悠閑的望著窗外不住往後倒退的風景,嘴角止不住的高高揚起,心情十分的舒暢。他現在的麵色如常,還微微有點白裏透紅,根本就瞧不出昨個兒病入膏肓的影子在。

“能見到想見的人了,心情是不是很好?”李大夫打趣餘世逸道。

餘世逸毫不避諱,了當的說道:“當然!終於離開那個鬼地方了,是人都會開心。”

李大夫嗬嗬的笑,“你今後怎麽打算?就這樣隱居起來?”

“又不是做了什麽見不得人的事情,幹嘛要隱居?我隻是去休養生息的而已。”對著李大夫意味深長的一笑。

李大夫回視一笑。

年輕人總有年輕人的想法,他也該放手了。

莊子上,福多多正熱得難受,坐在臨床的大炕上使勁的扇著扇子。

“你們說,這天怎麽就這麽熱?到了中午可怎麽辦是好?”

不管是前世,還是今世,福多多最怕的就是熱,比別人的抗熱能力差了很多。現在的她超級懷念二十一世紀的空調、冰箱,就是給她一個大大的冰塊,那也是好的,起碼能夠涼爽一下。無奈的是,現實很骨感,她隻能懷念。

紅梅和碧桃相視一笑,加快了手中搖扇的力度。

正要說什麽,餘光瞥見有人踏進內室。

仔細一看,竟然是身穿白色襦衫的餘世逸,他一手被在背後,一手風度翩翩的搖著扇。

紅梅、碧桃忙要去叫福多多,卻被餘世逸製止,並讓她們出去。

福多多猶如那打了霜的茄子一樣,被炎炎的夏日烤得沒有一丁點的精神,耷拉著個腦袋,滿腦子想著曾經享受過的空調,嘴裏嚐著涼絲絲的冰棍,絲毫沒有感受到餘世逸的到來,隻是覺得紅梅和碧桃扇扇越來越好了,那個風比之前大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