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回家過春節 5

周衝家裏同樣充滿歡笑,母親在忙著燉肉,周元林也受到這種氣氛的影響,出奇地清醒。『言*情*首*發他站在院子裏,左顧右盼地尋找著,周衝問:“爸,你找什麽呢?”周元林沒答理他,徑直走向南牆角,從亂草堆裏找出一根長長的竹竿,然後像孩子一樣跑回房間,打開一掛鞭炮,拴在竹竿頂端:“衝兒,來放鞭炮。”

周衝看著父親,眼睛濕潤了,他很久沒有看到父親這麽清醒了,他嘴裏想答應,就是說不出口,心裏像是壓了一塊石頭,於是扔下手裏的東西,跑向父親。劈裏啪啦的鞭炮聲,讓周衝一家三口笑得合不攏嘴。父親撓了撓嘴唇上的胡子,已經好久沒刮胡子了,周衝母親一直想給他刮一下,都被周元林拒絕了,他說這是關公老爺的胡子。周衝看到父親的舉動,趕緊從自己房間裏拿出電動剃須刀,打開替父親刮著硬硬的胡楂。

一家人其樂融融地吃著中飯,燉肉的香氣飄滿了整個屋子,幸福充滿了整個院子,周元林突然放下手裏的筷子說:“衝兒,你走吧。”周衝嚇了一跳,抬起頭看著父親,問:“怎麽了,爸?”

“沒事兒,你走吧。”

周衝母親給兒子遞過一個饅頭說:“你爸又犯病了,別理他。”周元林沒說話,拿起筷子接著吃飯。周衝愣在那裏,手裏的饅頭送到嘴邊,又放了下來。他心裏始終想不明白父親得了什麽病,醫生的診斷結果不明,難道自己要一輩子麵對這樣的父親嗎?他要不要告訴組織?所謂的組織就是警校的領導,告訴他們,他們會不會幫我找一找更好的醫生?

母親看著兒子的表情,知道他在想什麽,她歎了口氣說:“孩子,你爸就這樣了,你別理他,有我照顧他你就放心地上學,放心地工作,給咱家爭光爭榮譽,我和你爸都是莊稼人,咱家好不容易出來個大學生,不容易啊。”周衝點著頭,答應著,他心裏清楚,自己參與毒品交易的事兒,絕對不能讓母親知道。如果被善良的母親知道,她會傷心死的。

傍晚的鳳凰嶺到了熱鬧的頂峰,很多人都開始走出家門,或三五成群,或一家老小。他們要進行一項非常隆重的儀式,這個儀式自從有了鳳凰嶺村,就一直延續了下來。這時每家每戶都要“請家堂”,這樣的儀式近似於迷信,人們會準備好類似於孔明燈的提燈,專門用來照亮。一家之主會拿著水果、點心等貢品,白酒、香煙也一應俱全,還要點上三炷香,找一個平台,一家人都跪在香火麵前,由一家之主點燃一個麥秸捆成的圓柱體,伴著熊熊烈火,全家人磕三個頭。然後起身點燃鞭炮,這是為迎接即將回家的老祖宗而放的鞭炮。

孩子們都在玩耍,而這樣的儀式仍在繼續,一家之主會念念有詞地說上一通話,就是歡迎詞一類的。對於一些冤魂野鬼他們會在一旁燒一些紙錢,算是發放福利。周衝家裏“請家堂”向來非常隆重,雖然人口少,但是每年都要放全村最響亮的鞭炮,燒最貴的紙錢。今年不同了,周元林的身體不允許他做這項隆重的活動了。母親要讓兒子周衝來代替父親去行使一家之主的權利,一切都準備停當後,母親告訴周衝:“多說吉利話。”周衝點頭,他知道老人對於過節時的話很忌諱。

周元林被母親關在房間裏,她怕周元林出來“請家堂”的時候說些不吉利的話,那樣整個家庭過節就不順當了。周衝端著應該有的貢品,一個人來到當街的一個平台上。鄰居們已經開始了,稀稀拉拉的鞭炮聲,孩童的打鬧聲,一家之主的儀式賀詞都在按部就班地進行著。

周衝一直跪在地上,他認為既然隨著老家的風俗做事,就要徹底一些。跪在地上的周衝點燃秸稈後,把紙錢撒在火堆上。學著周元林開始念叨著:“各位祖先,各位仙人……”說到一半的時候,周衝被人踢了一腳,轉頭看時,嚇了他一跳。

踢他的是一個女人,穿著大大的羽絨服,臉被帽子遮住,根本看不清是誰。周衝站起身,極力回憶著他腦海裏的女人,是誰呢?站在眼前的女人嗬嗬地笑起來,這讓周衝更加為難,這個笑聲很熟悉,似乎在哪裏聽到過。女人張口說話了:“幹嗎傻站著,你有病啊?”

範林芳?周衝立刻想到了那個女人,在張群的住處,範林芳說過這樣的話。在民族大街的**商店裏,他也聽到了這樣的聲音。難道真是範林芳?

女人掀開羽絨服的帽子,果然是範林芳。

“你怎麽在這裏?”周衝納悶兒地問。

“我怎麽就不能在這裏?”範林芳反問著。周衝一時無語,他不知道說什麽。範林芳一看傻站著的周衝,趕緊打破僵局:“你們這是幹什麽呢?”

周衝說:“這是農村的習俗,‘請家堂’。”

“那你表演給我看吧。”範林芳蹲下來,看著前麵的貢品。周衝蹲下身來,拿起紙錢接著念叨那些不知道管不管用的“咒語”:“希望祖先保佑我們風調雨順,五穀豐登,家庭幸福,六畜興旺。”

範林芳突然坐在地上,哈哈大笑起來:“哈哈哈,太逗了,逗死我了,周衝你太逗了。”周圍的人聽到周衝這邊的動靜,都愣在那裏看著坐在地上的範林芳。有的鄰居還在嘀咕:“那是誰啊?怎麽打滾兒了。”“可能是周衝的婆娘。”“真沒料兒。”

周衝趕緊過去扶起範林芳:“幹嗎呢你?”範林芳還在笑,笑得上氣不接下氣的。周衝實在忍受不了了,他認為範林芳破壞了他們的習俗,這在母親看來是不吉利的。

“別笑了,有什麽好笑的?哪兒來回哪兒去!”周衝大聲嗬斥著,把周圍的人都嚇傻了,他們從來沒見過周衝發那麽大的脾氣。

“你讓我走我就走啊,你是誰啊?”範林芳帶有一些挑釁的口氣。

“你上這裏來幹嗎?”周衝大聲地問。

周衝突然被身後的一個聲音打斷了:“她是跟我回來的,沒事兒,她沒見過世麵。”

周衝回頭一看,原來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