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先生,聞遠呢?”

葉容裹著浴巾坐在**,捧著謝山一早送過來的熱粥。

謝山又提起一袋感冒藥遞過去,客氣道:“葉先生叫我謝山就好,先生去了警局,哎當心燙……”

謝山還沒說完,葉容就沒有任何防備直接灌了一口進去。

嘴裏的熱湯燙了葉容一下,他急忙咽下去,眼底泛起一圈紅,“他怎麽了?出什麽事了麽?”

謝山仍舊溫和著,輕聲安撫著他,“不是什麽大事,昨晚山莊裏出了命案,先生剛好是目擊者,問話而已。”

葉容感覺自己的舌頭已經有點微麻,他忽而想起許決昨天犯軸時說的話,猶豫了一下,但還是問道:“死的人是張紹輝?”

“是他,自己摔死的,頭磕在尖石上,先生無意碰上,發善心給他撥了急救,但還是沒能救過來,您放心,不會有事的。”謝山異常流暢地慢慢解釋著,像是早就打好了腹稿。

葉容恍然大悟,“原來是這樣。”

許決果然是在胡言亂語,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葉容把懸著的心放回肚子裏,慢慢攪著粥耐心地等它散完熱氣。

謝山沉穩地站在一旁,瞧著他還有些發白的唇色,柔聲囑咐道:“葉先生不會水,以後要小心,別再靠近湖邊。”

葉容點頭,這次聰明了,張嘴先試了一勺粥,確定溫度剛好才放心地大口咕嚕咕嚕喝起來。

他這個吃法有些粗魯,活像街邊吃不飽飯的乞丐一看見食物就胡吃海塞。

這不雅的習慣,他改了好久都沒改掉,或許會和那些吃不飽飯的童年的陰影一起,長長久久地伴隨著他。

葉容剛喝完最後一口,謝山就貼心地遞紙巾過來。

“昨晚我落水不是意外,有人推我,但我沒看到是誰。”葉容擦著嘴,平淡地開口。

謝山表情也詫異了一下,他也顯然沒想到竟然有人敢在傅聞遠的眼皮子底下去觸他的逆鱗。

“我知道了,您稍等一下。”謝山說完,走到窗邊撥了個電話出去。

謝山壓低了的聲音斷斷續續的傳來,葉容沒聽清他具體在問什麽,但他語氣中咄咄逼人的強勢簡直和傅聞遠如出一轍,與在自己麵前的溫和順從那就是天差地別。

很快謝山就掛了電話走回來,沉聲抱歉道:“葉先生,沒有查到是誰,那正好是個死角,監控沒拍到。”

他說完,又凝重地問道:“那人應該是有備而來,葉先生,你仔細想想,當時有沒有發生什麽奇怪的事情?有沒有什麽遺漏的?”

葉容不知道該怎麽回答,最莫名其妙的就是許決許黎那兩個人了。

許決他是最了解不過的,許決就算再惡劣也不至於要置自己於死地,他如果真想這麽做,早五百年就能掐死葉容了。

許黎的話,葉容想不到他能有什麽害自己的動機。

他死乞白賴地糾纏許決的時候許黎就已經是永不磨滅的白月光了,都沒稀得搭理他,更別提現在他和許決根本沒半毛錢關係。

他茫然地胡思亂想著,視線無意落在謝山垂在身側的右手,忽然定在他虎口上的一塊黑色刺青上。

一刹那,落水的無措,以及被淹沒的恐懼密密麻麻地從他後背爬上頭頂。

黑夜中,慌亂中,他幾乎什麽都沒看清,沒有看清楚麵容,甚至連身形都十分模糊。

可他唯獨看清楚了推他那人手上的刺青,也是在虎口處,也是一個扭曲的幾何圖形。

——“傅聞遠不是人!”

——“離那個怪物遠一點!他會害死你的!葉容,你是不是想死!”

許決昨晚的話在葉容的記憶中被猛然翻出來。

許多東西似乎要呼之欲出,仿佛一頭惡獸垂涎欲滴張著血盆大口站在他麵前。

葉容終於後知後覺地回想起,從和傅聞遠初見到此時此刻的點點滴滴。

從始至終,傅聞遠都像個從容不迫的獵人。

他隻設下了一個拙劣的陷阱,就輕鬆套牢了自己。

用金錢,用溫柔,還有他用來迷惑人的美色。

葉容很快不動聲色默默地移開了視線,像是什麽也沒發現,什麽也不知道一樣,平靜回道:“沒有,太黑了,我什麽都沒看到。”

謝山也沒察覺到他的異樣,又待了一會兒確認葉容身體無恙情緒穩定後,便又囑咐起來,“那你好好休息,我就在外麵守著,有事隨時叫我。”

葉容乖乖應下,看著謝山拉開門走出去。

謝山前腳剛走,葉容就立刻跳起來扒到窗邊往下看。

三樓,也沒什麽能借力往下爬的,還有無數個實時監控。

昨晚剛出了事,安保隻會更嚴。

葉容攥起手指,一片空白的大腦隻來來回回晃著一句話。

完蛋,跑不掉了。

他趴在窗邊發呆,直到胸口被壓得有點窒息才回過神來。

他在房間裏煩躁地打轉,團毛線一樣揪著亂七八糟的線索。

傅聞遠如果要殺他,那為什麽還要救他?

如果許決說的是真的,那傅聞遠為什麽要殺張紹輝?

可許決如果說的不是真的,傅聞遠對他毫無殺機,那謝山手上的刺青又是怎麽回事?

葉容抓著頭發越想越不知所謂,眼裏都快要熬出血絲來。

他轉了幾圈又回到**,兩眼一閉,清空念想。

算了,水來土掩,兵來將擋,他們愛咋咋。

……

腦袋都快被掛到褲腰上還能心大地一覺睡到下午,這是葉容也沒想到的。

他悠悠轉醒的時候,太陽都快要落山了,熔金般流瀉地日光透過雕花格子窗漏進來,又偷摸摸挨到床邊。

而床邊無聲無息坐著一個人,正握著一本書在看。

葉容漸漸從昏沉中脫離,悄悄盯著傅聞遠看了很久。

傅聞遠身上穿的居然他送的那件襯衫,白底銀紋,矜貴又優雅,陽光在他身上都黯然失色。

傅聞遠有所感應地放下書,他挽著襯衫袖子,露出衣袖裏繡著他名字的小字,和一截有力量感的小臂。

盡管隔著一段距離,葉容都看得清楚他小臂上盤虯著的筋絡。

他笑著問:“怎麽這麽看我?”

葉容略略避開他的探究,幹巴巴地回道:“好奇你在看什麽。”

傅聞遠掂起書將它放到一邊,低下身靠近葉容,看向他的目光纏綿而又灼爍,似是不熄的地下火。

他從葉容的衣領,到脖頸,又錯開嘴唇,望進他琥珀色的眼睛中,他緩緩開口:“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縱我不往,子寧不嗣音?”

【作者有話說:傅聞遠:我表白了!

葉容:我要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