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容震驚了三秒,旋即大徹大悟。

傅聞遠應該是捐助了這寺廟,看樣子還捐了不少,否則也不會下這麽大功夫給他修個石像出來。

有錢原來真的能為所欲為!

葉容左思右想說服了自己,淡定地走上去插香拜了一拜。

屋外雨聲漸歇,隻剩屋簷下還在滴滴答答,寺廟內竹葉的清香混著泥土的味道漸次抵達濃鬱,一不留神便四下流竄。

葉容偏過頭,看著屹然不動的傅聞遠,好奇道:“聞遠,你不求一求麽?”

傅聞遠搖頭,解釋道:“我不求,我的姻緣不靠任何人。”他說到一半,回視著葉容,眼中是一清二楚的篤定,“我隻信我自己。”

“說得好。”

他話音剛落,屋外突然有人搭腔。

二人同時向外望去,門外執傘站著一個鶴發童顏的道士,長袍法衣,懷裏還歪歪斜斜抱著一柄拂塵。

傅聞遠似乎對來人並不陌生,微微點頭示意,淡淡道:“燒玉真人。”

隻見那燒玉真人收了傘放在門口,大步跨過門檻走進來。

他沒有回應傅聞遠,反而像是發現什麽寶物一般越過他,走到葉容麵前,仿佛見到了許多年未見的老友,慈眉善目起來,輕輕歎道:“好久不見。”

葉容眨了眨眼,怔愣了一瞬,便又恢複如常,和善道:“我沒有見過您,興許是認錯人了。”

燒玉真人若有所思,神情有些失落:“你果然是將我忘了。”

他這樣子,如果不是葉容沒辦法忘記記憶,他都懷疑是不是自己真的忘了人家。

葉容還想再勸,傅聞遠就過來擋在中間將葉容拉到一邊輕聲咬耳朵,“這人經常神神叨叨的,不如他的願就要鬧事,你拿著他的傘先出去逛一逛,我應付完他就去找你。”

葉容猶豫了一下,小聲道:“這不好吧……”

傅聞遠靠得更近了,嘴唇幾乎要碰上他的耳朵,“沒事的,我會付錢買下他的傘,他就住在這裏,不影響的。”

葉容不著痕跡地躲開,“好,那,那我就先走了,你好了給我打電話,我來接你。”

說完,就繞過兩個人,不敢看燒玉真人的表情,當著他的麵自然地拿起他的傘,然後頭也不回地急匆匆跑了。

葉容跑出好遠才喘著粗氣麵紅耳赤地停下腳步,環身一看,自己竟然暈頭暈腦跑進了一片蔥鬱竹林。

天還下著小雨,他抹了把臉這才慢慢地撐起傘,走上竹林中間的一條石卵小路。

唉,這年頭,打工人不容易,還得兼職做演員。

葉容感慨著,幸好自己察言觀色的本事強。

從燒玉真人出現開始,傅聞遠的情緒就不太對,而那種隱隱的排斥在燒玉與葉容說話時達到了頂峰。

傅聞遠故意支開他,應該是他們兩個人有什麽話要說,葉容想著。

但葉容並不在意,轉頭就把這件事甩掉了,執傘在竹林裏踱著,時不時還掏出手機拍了幾張風景照發給葉盛。

竹林深處建有一座歇腳避雨的涼亭,葉容遠遠地就看到裏麵站著一個人。

寬肩窄腰,身形挺拔,背影熟悉得讓葉容想轉身就走。

那人似是聽見了腳步聲,先他一步轉過身。

“葉容!”許決先是愣了一下,又先他一步喊住了人。

葉容握緊了手中的傘柄,覺得自己就像個地窖裏踩在碎玻璃上的老鼠,一有丁點動靜就嚇得要跳腳紮痛自己。

但這怎麽行呢,淨惹人笑話。

他踩著硌腳的石卵路走進涼亭,收了傘放在一邊,客氣地笑道:“好巧,許先生也來這裏玩麽?”

許決梗了一下,緊繃下頜,麵色不虞地沉聲道:“葉容,你非要和我這麽說話?”

葉容眉尖微蹙,但笑意還沒散,“許先生不喜歡我們之間是陌生人的關係,好啊,那就不做陌生人,隻是不熟罷了。”

“之前你落水我沒去救你,是我的錯,我知道你生氣。”許決低聲道,語氣中有些一絲難以察覺的歉意。

葉容有些詫異,他沒想到許決還有低頭認錯的一天。

葉容反而以一種前所未有的平靜回道:“我沒有生氣,於情於理,你都沒有責任說必須救我,你救許黎,才是天經地義。”

許決百口莫辯,最後隻能紅著眼睛憤憤道:“都是因為那個傅聞遠!他算計我,讓我拋下你,自己又裝模作樣去救你!他究竟是個什麽人你看不清楚麽?!”

葉容按了按眉頭,雨後空氣中還沒完全降下去的涼意讓他一陣不禁頭痛,他裹緊了衣服,疲憊道:“其一,你也不是第一次拋下我不管不顧,過去七年,我在你心裏是什麽地位你自己也有掂量,所以你沒有必要做出這幅樣子。”

他抬起頭,篤信道:“其二,傅聞遠是什麽樣的人,我比你清楚。”

許決被他毫不猶豫護著傅聞遠的態度激怒,仿佛有猛獸在抓心撓肺,從前隻有他才會得到的偏愛和維護現在全都留給了另一個人。

他身邊所有人對自己的愛都有所圖,包括許黎。

隻有葉容,純粹地喜歡著他這個人,不是為金錢,不是為家世,不是為憐憫。

他無法抑製地生出驚懼與嫉妒,才剛軟化一點的態度又緊繃起來,強硬地口不擇言起來,“你以為他傅聞遠是真喜歡你麽?他想找什麽樣的人找不到,你也不想想自己配麽?你就是他腳底下的泥,他隻是把你當玩物你懂不懂?”

他抓住葉容的肩膀,怕他溜走一樣迫不及待道:“隻有我,葉容,你清醒一點,隻有我會要你,你聽到了沒有,除了我還有誰能接受你?”

葉容的頭痛更明顯了,他一向討厭下雨,因為下雨的時候會讓他有種悶感,仿佛一個大蓋子罩下來,鋪天蓋地的冷意,所有人都逃不出去,淹死在裏麵。

就像此時,就像此刻,他快窒息了,不知道是因為這雨,還是因為許決的話。

“做他的玩物和做你的玩物有什麽區別?”葉容忽而聽不出情緒地問了一句。

他說著,又倏忽笑起來,笑容清雋到驚心動魄,有著熏神染骨的動人,令許決情不自禁一陣目眩神搖。

“既然我是泥,是狗,是賤人,那許先生你為什麽要在乎誰喜歡我,我又喜歡誰呢?”

葉容靠近他,兩個人的距離幾乎像是在擁抱親吻,可說出的話卻仿佛是一把無形的利刃,穿透葉容自己又毫不留情地刺向許決。

“好吧,我不否認我愛過你,可你要知道,這世上唯一永恒的就是變化,但人心就是最善變的。

我愛你的時候,你在我心裏是光,是夢,是所有的璀璨,我捧著你寵著你。

可當我不愛你了,你在我這裏。”葉容頓了一下,許決在對麵清楚看到他眼中不似作偽的厭惡,“就也是泥,是狗,是我連多看一眼都會覺得惡心的賤人一個。”

許決鬆開了手,踉踉蹌蹌地後退了幾步,他死死地盯著葉容,神情說不上是憤怒抑或是種種難以名狀的情緒。

葉容不知道他在想什麽,冷靜地看著他的憤怒值一點點攀升到頂峰。

而他猛然向葉容伸出手,葉容下意識以為他是終於忍不住要動手了。

許決體格健壯從小學散打,一隻手就能打他生活不能自理,葉容剛要捂頭抵擋防禦,就從背後被人攬住肩膀拉進了懷裏。

來人掃風落葉般長腿一抬,重重踢在許決身上。

葉容聽到許決哢嚓骨裂的聲音,許決直接撲通一聲單腿跪在地上,宛如喪家之犬。

“傅,聞,遠!”許決狼狽地抬身望著將葉容護在懷裏的傅聞遠,勃然的怒意化作釘在身體裏的恨意,鑽得他都像是感覺不到痛。

傅聞遠還是那副居高臨下的樣子,不願聽惡犬亂吠,盡管語氣平和,可話裏話外都是威脅,“我最後一次警告你,別再碰我的人,否則我隨時可以要你的命,不信可以試試看。”

【作者有話說:許決還是個pua渣男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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