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埋怨你,我愛你,愛的就是這個你:感情熾烈,生性健忘,一見傾心,愛不忠誠。”

韓敬念到這句停下,放下書朝對麵的秦湛抱怨,“秦醫生,你到底有沒有在聽我念書?”

正在出神的秦湛放下手中的酒杯,雙手交叉擱在膝上,無奈又寵溺地回道:“聽到了,這本《一個陌生女人的來信》,你讀了不止一次,就那麽喜歡麽?”

韓敬有些感冒,帶著鼻音甕聲甕氣地說道:“沒有回應的愛,無望的愛,我和她一樣可憐。”

“你才不可憐,你隻是不知道自己有多可愛,就算是石頭也會為你動心。”秦湛的視線落在他柔軟的嘴唇,微笑著回答。

秦湛說著,站起身,像個吟遊詩人一般口中念念有詞踱至韓敬麵前,重複著他念過許多遍的詞句,深情得像隻向死而生的荊棘鳥,“我毫無閱曆,毫無準備,我一頭栽進我的命運,就像跌進一個深淵,從那一秒鍾起,我的心裏就隻有一個人——就是你。”

韓敬不自覺被他吸引,盯著他的眼睛,卻恍惚得忘記了自己要說什麽。

“卡——”導演喊了一聲,從監視器後麵鑽出來詢問了句怎麽回事。

孔陳笙拘謹地站起來說了句對不起,抹著額上的細汗說是因為自己忘詞了,說著又窘迫地鞠躬道歉。

封致庭也從背後站起身溫和地對導演說身體不適想休息一下,大影帝都開口了,導演也不好再多說什麽。

散場休息後,封致庭又低聲吩咐他的助理去給所有工作人員買飲料。

說完思索了幾秒又把人叫回來,附帶一句不要芒果。

在導演後麵坐著的葉容,捧著劇本讀了兩遍,終於忍不住喟歎:“封影帝的即興發揮總是這麽出人意料,他念的那段台詞我根本就沒寫過,是那本書裏的原句沒錯,他居然張口就來。”

傅聞遠在一旁正用筆電辦公,邊敲著鍵盤邊回他:“這叫笨鳥先飛。”

說完他還貼心解釋了一番,封致庭因為入圈晚也根本沒有什麽演技天賦,但好在能抓住機遇且做事認真,劇本能耐下心翻來覆去地磨,甚至連涉及到的書籍他都會去看,才會有今天的張口就來。

葉容翻著劇本再次感慨:“現在這樣用心敬業的好演員可不多了。”

傅聞遠沒再搭腔,似乎是不願意葉容將太多的注意力放在別的男人身上,即使是自己已經有了“家室”的好兄弟也不行。

於是迅速轉移話題,問葉容中午想吃什麽。

葉容斟酌了一番,有些拿不準主意:“今天還開小灶麽,我們總是這麽特殊是不是不太好啊?”

和傅聞遠一起看完流星後沒兩天,就通知《心障》正式開機後,葉容便作為編劇跟組,而傅總裁也作為葉容的預備役男友跟了過來。

而為什麽是預備役這就要問儀式感十足的傅先生了,葉容這邊好不容易鬆了口,他又覺得不夠正式,說要正大光明地重新追求葉容,鮮花玫瑰,甜言蜜語,狂熱愛意,一個不少。

傅聞遠合上筆電,轉頭看向他,眉頭微微皺起:“有什麽不太好的?早知道拍戲是來這麽個破地方連飯都吃不好,我肯定不讓你來這裏遭罪,我是投資人,想做什麽就做什麽。”

《心障》劇組為求真實感,沒搭棚而是特地找了一座有些年頭的精神病院,隻不過是被廢棄了,而且地方有些偏,在山區一個小村子旁邊。

至於為什麽會在偏僻小山村眾說紛紜,葉容聽這附近村子裏的人提過一嘴,說這個精神病院是前幾年某個權勢滔天的大官兒建造的,在裏麵搞一些違法亂紀的事情後來被揭發了,這裏自然也就慢慢荒廢了。

但裏麵流傳出來一些駭人聽聞曲折離奇的事情,都夠葉容積累素材寫一本恐怖故事會了。

給他講這些故事的,是家裏開農家樂被劇組包場每天負責來送飯的小孩兒,剃著寸頭十分精神,葉容不止一次聽到場務對他嚎叫:“劉平!——你們家的飯菜要打死賣鹽的了,回去告訴你爹下回再這麽鹹我們就不要了!”

然而下次仍然這麽齁鹹,劉平他爹劉老頭兒也並不害怕場務的威脅,隻當耳旁風,因為村裏距離城鎮還要繞個山路十八彎,劇組不吃他的飯就隻能去喝西北風了。

劇組最大的投資人傅聞遠先生隻是看了一眼那菜色就撂筷子不幹了,也不管他人死活就隻天天拉著葉容開小灶,葉容便極有負罪感愛莫能助地看著全劇組每日麵如土色地吃糠咽菜。

這邊傅聞遠剛打算拉著葉容離開去吃飯,放在一旁的手機卻響起來,他看了眼屏幕,又抬起眼掃了一圈像在找誰,尋找未果才站起身讓葉容再坐一會兒說自己要出去接個電話。

他站在黑壓壓的走廊裏,接下了電話,有些意外這人怎麽忽然給自己打電話:“喂?孔陳笙?”

孔陳笙還是那樣軟軟的語調,但不難聽出一兩分焦急,他在電話那頭問道:“傅先生,您現在有時間麽?”

傅聞遠不知道他葫蘆裏賣的什麽藥,沒有直接回答。

封致庭的這隻兔子他一直看不上,為了錢什麽都肯狠下心去做,沒有他家容容聰明也沒有容容漂亮就敢爬他的床,也就封致庭那個二傻子拿魚目當珍珠。

傅聞遠的語氣並不好,他還想不出孔陳笙私自聯係自己能有什麽好事時,就聽到他磕磕絆絆地說了一句:“托您的福……我遇到了……一些麻煩。”

許決從來沒操心過許黎手下那幾個娛樂公司的事,那天他去接許黎下班時偶然看到辦公桌上的項目冊,且偶然地隨手翻了翻。。

可當他又偶然翻到《心障》那一頁時,他有一種很莫名又陌生的宿命感,就像他熟知哲學中所有的偶然在必然中注定,必然於偶然間實現的道理。

就像他從前極少關注葉容在做什麽,能做什麽,喜歡什麽,卻偏偏偶然得知他寫過一本《心障》,也知道他的筆名叫做稻草人,也是項目冊上編劇的名字。

就像他知道無法克製的偶然且頻繁的想起葉容也暗藏其必然性,即使最後結束的那樣難堪,他也知道自己對葉容是必然的喜歡。

就像他必然會因為葉容出現在這個小山村裏,又偶然遇到那個拙劣模仿葉容偶然欺騙過他的陳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