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下了一整夜。

葉容伴著嘩啦作響的雨聲醒來,他揉著眼睛推開窗戶,瓢潑的大雨砸在地上濺起水花,絲毫沒有要停歇的意思。

他正望著窗外被雨霧籠上一層朦朧的樺樹林出神,後背便貼上來一具溫熱的身體,手臂扣住他的腰,閉著眼將下巴放在他的肩上。

葉容已經習慣了傅聞遠這樣像隻粘人的大貓一樣動不動就撲過來蹭著他求摸求抱求順毛。

傅聞遠早上剛洗過澡,沾著濕意的皮膚上還有著淡淡的鳶尾花香氣,那是葉容三十塊錢三瓶打折買的沐浴露,大約是便宜沒好貨所以放了很多香精,用起來味道總是濃烈又嗆人。

但傅聞遠用得卻很陶醉,說這是容容的味道,他喜歡的不得了。

當時葉容抖著嘴角很想解釋說那並不是他的味道,他買的沐浴露很雜而且隻挑便宜的買,千奇百怪帶著劣質香精的味道才是他真正的味道。

葉容對傅聞遠的懷抱並不反感,相反他很享受這種能感受到對自己十分珍視和喜愛的行為,這是他在上一段並不平等和正常的感情中從來沒有體會過的。

他沒有一點忸捏,回過頭撫著傅聞遠剛剛吹完還軟塌塌的頭發,摸了一會兒手指又順著他的額頭滑到鼻梁上,好奇地摁了摁,開玩笑道:“你這山根也太高了,不會是假的吧。”

傅聞遠聞言睜開眼抓著他的手腕,繼而溫順地將自己的側臉貼進他的手心,又握著他的手腕一點點摸過自己的每一寸肌膚,脖頸,胸膛,腹肌,仿佛一頭求偶的雄獅在展示自己漂亮威風的鬃毛,炫耀著:“我身上每個地方你都好好驗驗,如假包換。”

葉容不知怎麽,想起那次無意間看到傅聞遠完全**的身體,當初的自己沒有什麽情欲隻是單純欣賞美好肉%2F%2F體,而現在回想起來他竟有些口幹舌燥。

畢竟傅聞遠有多讓人見色起意,再沒人比總是輕易就被色欲熏心的葉容更加深有體會了。

兩個人正卿卿我我地鬧著,忽然被夾雜在聒噪雨聲中的尖叫給打斷了。

清晰的尖叫聲離他們的房間不遠,聽動靜就在療養院後麵的樺樹林裏。

兩人打著傘深一腳淺一腳趕到的時候,那裏已經聚集了不少人。

落珠般的雨滴大力砸在傘上,讓葉容總疑心傘麵隨時會支撐不住塌下來。

雨幕中人們交談議論的聲音都像是隔了一層薄膜,葉容聽得模糊零碎,但隱約聽出來尖叫的來源是因為有人在樹林裏發現了屍體。

葉容隻是站在人堆後麵遠遠地瞥了一眼,就不敢再看第二眼。

那個仍在大雨中被淋著的屍體是個年紀不大的女孩,散開的頭發遮住了臉,半截露在外麵的上半身滿是青紫,而埋在土裏的下半身已經被雨衝刷出一條腿。

葉容看到那條腿焦黑幹癟,有大片被火燒燎過的痕跡。

“報警了沒有,有沒有人報警!”葉容心髒不規律地跳著,他聽到自己急切地問出聲。

“報過警了,大家不要再靠近了,保護好現場等警察來!”人群中有人出來維持秩序吆喝了一聲。

人群漸漸散開,有個身影突然冒著雨推擠著身邊的人跌跌撞撞地衝出來,好巧不巧撞得葉容一個趔趄,傅聞遠一手持傘一手緊緊扶住葉容才沒讓兩人都摔在泥水裏。

葉容眼疾手快地拉住那人,定睛一看竟是昨晚送他們回來卻被大雨困在這裏的劉平。

葉容趕緊將劉平拉進傘裏,接過傅聞遠的手帕替他擦著臉上的水漬,看他嘴唇發白一副被嚇傻的模樣,安撫道:“沒事,不怕不怕,你這孩子怎麽這種事也往前湊,下次可不許了啊。”

三個人擠一把傘有些擁擠,劉平半個身子還露在外麵,傘簷上的說著傘麵淌進他的脖子裏,他一個激靈醒過神來,抓著葉容的手臂,眼淚就跟斷了線珠子一樣湧出來:“葉哥,葉哥……好可怕,我害怕,我真的害怕。”

葉容看著他不知道怎麽,想起了葉盛小時候也是個嬌氣的小哭包,經常會像這樣邊喊著哥哥我怕,邊哭著來找他。

葉容擔憂地將他抱進懷裏,想著他再怎麽獨立成熟也還是個沒長大的孩子,怕他留下什麽心理陰影,繼續不停地輕聲安慰著。

傅聞遠把傘向他們那邊傾斜,自己半個肩膀露在外麵,適時出聲:“我們先回去吧,等專業人士來處理。”

可惜天不遂人願,中午的時候得到消息,因為暴雨引發了山洪路被堵住了,這雨還不知道什麽時候停,警察一時半會兒也進不來。

於是下午那不明身份的屍體就被抬進了療養院暫時放在一層,因這事故劇組不得不停工,隻能等這場大雨過去事情處理過後再說。

這時還沒有人會想到,這場陰暗潮濕來勢洶洶的雨久久未歇,而這也隻是被死亡籠罩著的開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