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容不知道許決在家裏兵荒馬亂鬧了多大的動靜,但他現在能安穩地坐在許家客廳裏吃著糕點喝著茶,許決的用心也可見一斑。

葉容是第一次見到江靜慈,許決隨了她的好皮相,雖說她對明目張膽登堂入室的葉容沒有什麽好臉色,但她總給葉容一種無由來的熟悉親近感,讓人攢不起氣來。

江靜慈鬱色滿麵,撥著腕上水青色的玉鐲,帶著幾分灼然的目光定在葉容身上,“你要和許決結婚?”

桌子上琳琅滿目的糕點簡直要挑花了眼,葉容選來選去最後不客氣地捏了一塊杏仁糕,還不等葉容回答,許決先在旁邊應著:“我們去打算國外領證。”

葉容百無聊賴地咬了一口杏仁糕,臉色卻跟著彌散在口中的膩甜變了幾變。

許決隻當葉容是難以下咽,絲毫沒顧忌麵前的江靜慈就將茶水遞過去,溫和勸道:“不好吃就別難為自己,沒關係的。”

葉容嚼著杏仁糕搖了搖頭,“不會,很好吃。”

說著,又拿了幾塊,神情中是不作假的偏愛。

江靜慈看著他的動作,神色稍霽,本來備好的一肚子尖酸刻薄都被牽動著晃到別處,怔愣過後,甚至主動將那盤杏仁糕推到葉容麵前,玉鐲叮地一聲碰到瓷碟,淡淡道了句:“結婚的事,等許決父親回來再說,這杏仁糕,難得有人喜歡,喜歡吃就多吃一點。”

坐在許母身旁的許黎刹那神情難辨,幾次三番想開口,都被許決滿臉厲色壓了下去。

他毫不懷疑如果自己敢鬧事敢說一個不字,許決記恨自己一輩子都是輕的。

畢竟葉容現在是無枝可依的可憐人,而自己是個背著人命的罪人,又有什麽資格置喙他們。

葉容咬著杏仁糕目不轉睛地盯著他看,忽然像是想到什麽好笑的事情,沒忍住撲哧一聲笑出聲來。

許黎掩著神色說自己身體不舒服,不動聲色地遮住手臂上的紅疹,轉身上樓回了自己房間。

……

袁振鴻一出現就重重挨了許黎的耳光,他木頭一樣不還手也不說話,等著許黎把氣撒完。

許黎捶著他的胸口咬牙切齒一遍一遍問他:“為什麽失敗了,為什麽沒有殺了他?!”

袁振鴻抿唇,像設置好的程序一樣不厭其煩地回答著他:“他被提前藏了起來,而且那個男孩反抗激烈,警察也來得很快,處理一個人已經是極限了。”

許黎紅了眼圈,神態驚慌又無措,抓住袁振鴻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埋在他的胸口克製著聲音痛哭,“他沒死,那我該怎麽辦,他會搶走我的一切……振鴻哥,你知道的,沒人真的愛我,我不去爭去搶就什麽都沒了,你再幫幫我好不好?幫幫我……”

袁振鴻少有的沒應聲,而是扶著肩一點點慢慢推開他,幹燥寬厚的手掌捧起他的臉,手指拭著他的淚,神色肅然地認真道:“不可以,我的命隻能抵一條命,再多就……”

他沒說完的是,凡事皆有因果輪回,再多的人命就會將罪業加諸在許黎身上了。

但許黎並沒有耐心聽他講完,方才還楚楚可憐的臉瞬息間變了神情,一把推開袁振鴻指著門讓他滾。

袁振鴻似乎是已經習慣了他這樣陰晴不定,不再多言隻順著他的心意從房間裏退了出來。

卻在過道盡頭撞上了正津津有味定定看著他的葉容。

袁振鴻摩挲著虎口處的那塊黑色刺青,眸中晦暗不明,他從葉容出現在許家的那一刻起,就知道事情已經瞞不住了。

葉容從黑暗中踱出來,背後拉長的影子宛如一隻身帶戾氣張牙舞爪的巨獸。

他站定在袁振鴻麵前,卻異常有耐心地等著對麵先開口。

袁振鴻目光死寂,卻張嘴就是一聲驚雷:“我知道你在衣櫃裏,那並不難發現。”

葉容沒有任何驚訝,勾著唇笑彎了眼,“你為什麽?”

袁振鴻仿佛是一個隻能處理簡單問題的機器,沒有多少喜怒哀樂也沒有多少善惡是非,卻有自己所執著的因果。

他沉默著,過了很久才給出了一個答案:“因為你救過我,在懸崖邊上。”

葉容卻似笑非笑:“我倒寧可沒有救過你。”

“命我會還,你想要隨時可以拿走。”袁振鴻又不合時宜地出聲,好似在做什麽無關緊要的買賣。

葉容沒有正麵回他的話,而是突然風馬牛不相及地問了一句:“許黎最怕什麽?”

袁振鴻隨之垂下眼皮,默不作聲。

葉容抬手點在心口上,嗤笑道:“我才不要你的命,你剜了我的心,卻要拿你最不值錢的命來還,天底下哪有這樣便宜的事!”

【作者有話說:下章就複仇,不能再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