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有燕非常喜歡葉容,是恨不得當場跟傅聞遠斷絕母子關係,好立刻認葉容做親兒子的程度。

葉容受寵若驚,能說會道地一個勁兒逗她開心。

傅聞遠在一旁也不怎麽搭腔,三個人一起吃飯,除了偶爾給葉容夾菜,問梁有燕要不要添飯以外,幾乎沒說上幾句話。

梁有燕似乎也不太在乎,一副跟他沒什麽話好說的樣子,母子關係微妙十分。

晚上梁有燕讓他們在這裏留宿,原來療養院整個後院都被傅聞遠買下來讓她安心住著,還派了家裏貼心的老人一直在這邊照顧她,騰出一兩間房來不是難事。

梁有燕盛情難卻,葉容不好推辭,傅聞遠見葉容不走了,也勉為其難地點頭同意。

傅聞遠不喜歡這裏,葉容從開始進療養院大門就發現他時不時會皺著眉頭抑製不住露出略微心煩的情緒來。

葉容問他怎麽了,他隻笑著說沒事,到房間把人擄上床抱著食髓知味地親夠了本才鬆手。

葉容氣喘籲籲地回抱住他,不多問也不好奇,哄孩子一樣安慰道:“你想說了再告訴我,沒關係的。”

傅聞遠輕吻上他的額頭,喃喃了一聲:“容容……”

葉容有些怔然,他已經好久沒聽到傅聞遠這樣親昵地喊自己了。

兩個人鬧蹭了一陣,傅聞遠去洗澡,葉容渾身燥熱紅著臉打開窗吹涼。

窗外有一汪小池塘,映出天上清寂的彎月,枯枝敗葉薄薄一層鋪滿了小路,蜿蜒著通往一片黑壓壓的密林之中。

一個女人正提著包身形蕭索地沿著小路向叢林深處走去。

葉容眯著眼睛仔細瞧了一眼,竟是梁有燕。

他轉身後退幾步,敲了敲浴室的門說自己下樓一趟,但水聲蓋過了他的聲音,傅聞遠沒立刻回應他。

葉容沒空管他了,下樓飛快幾步迅速跟上梁有燕。

他無意窺探梁有燕的隱私,但這麽晚了她一個人出去不安全,隻悄悄跟著保護她就好。

葉容一路跟著她進了森林,晚上溫度降得快,他裹緊了身上的外套無聲跟隨,一直到半山腰的一片陵園前才看到梁有燕慢慢停下。

梁有燕在一塊墓碑前蹲下,從包裏拿出一遝紙錢在碑前點燃。

葉容看到她毫無情緒神態清冷,甚至從掏出了一塊小鏡子和口紅在墓前補了個妝。

梁有燕補完了妝忽然像是變了個人一樣輕盈地笑起來,舉起鏡子正好照到背後葉容,隔著鏡子勾著唇角嬌俏地跟他打招呼:“乖寶貝,快過來烤烤火,別凍著了。”

葉容一言難盡地磨蹭過來,也跟著蹲下來,看到墓碑上傅翰之墓幾個血紅的刻字。

這名字葉容不陌生,以前搜傅聞遠信息的時候看到過,是傅聞遠的父親,梁有燕的丈夫。

這麽晚還來祭拜,想必是很難放下,葉容悵然惋惜地想著,剛想開口安慰就聽到梁有燕隨意笑著無所謂地說了一句:“乖寶貝不要做出那副表情,傅翰是我親手殺的。”

大晚上的,葉容被這一句嚇得身體不穩差點一頭撞在墓碑上。

梁有燕平靜地捏著口紅將碑上的幾個字重複描畫了很多遍,仿佛在畫什麽符咒,要鎮住地下的亡魂。

葉容在一旁小聲喚著:“阿姨……”

梁有燕將手裏的口紅丟進火裏,很快如血般化作一灘鮮紅,她扭過頭來拍著葉容的背安撫道:“別怕,別怕。”

等到紙錢都燒幹淨,葉容拉著梁有燕起身,再三確認踩滅了餘燼才攙著她下山。

路上梁有燕嘮家常一樣三言兩語向他講述兒時的傅聞遠。

她口中小時候的傅聞遠臭屁得要死,鬧人還不聽話,不愛搭理人連她這個當媽的有時都會被甩冷臉,總之是個非常不討喜的孩子。

而這種不討喜在他被發現那雙異於常人能見人死期的眼睛時達到了極致,他是身負詛咒的惡魔,是會索人性命的閻王,他們厭惡他恐懼他巴不得他去死。

而這些人裏也包括傅聞遠的親生父親,傅翰。

傅聞遠小時候剛會說話不久,對著傅翰開口懵懵懂懂說的第一句話就是他的死期,稚嫩的童聲仿佛命運的讖言讓他沒有一刻能安寧。

距離傅聞遠所說的那個日期越來越近,傅翰也越發恐懼焦躁,他每天都會忍不住再問傅聞遠一遍自己的死期是不是那一天。

傅聞遠每次都會給他相同的答案。

那一天到來的前一晚,傅翰受不了了,喝得酩酊大醉將幼小的傅聞遠從臥室裏拖出來要割了他的舌頭。

小小的傅聞遠不反抗也不畏懼,血紅色的雙眼注視著他,眼神平靜淡漠宛如羅馬灰塔頂端那隻藏著神性的白鴿。

而一切終結在女人刺耳的尖叫聲中,淩晨十二點的鍾聲響起,傅翰不偏不倚死在傅聞遠所預言的日期裏,死在梁有燕的手裏。

死在一個愛子心切的母親手裏。

故事講到這裏結束,兩個人停在山下的小池塘前,梁有燕還是那副平常模樣,輕輕淡淡道:“傅聞遠那個兔崽子從小除了我這個當媽的沒人疼沒人愛,一定是上輩子欠了債造了孽。”

她頓了頓,又扭過頭眨著眼開玩笑道:“不過自從我知道你的存在以後,我就想,那大約是一大筆情債。”

【作者有話說:明天更不了,最近想把文攢一攢一起發,想趕緊完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