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雨環視四周,沒有發現沈槐的蹤跡。

她連忙飛快從黑色桌子上跳了下來,撿起地上有些破爛的衣服胡亂披在身上。

傀儡殿中央突然出現的黑色桌子和工具仍然矗立在那裏,穆雨躊躇片刻,湊到了桌上的一片表麵光滑得可以當鏡片的金屬前。

看清“鏡片”裏的景象之後,她的睫毛猛地震顫起來。

她萬萬沒想到,她穿過來的這具屍體的主人的這張臉居然和自己的臉一模一樣,不,不僅僅是臉,每一寸肌膚,每一塊肌肉,她都覺得無比熟悉,她幾乎都要覺得這就是她自己的身體了。

穆雨咬唇思索,不知道她的穿越和這副和自己幾乎一模一樣的身體有沒有什麽關係。

她的視線下滑,接著看向自己的脖頸。

不出所料,一塊如同黑色荊棘般的紋路赫然出現在雪白光滑的皮膚上,她伸出手擦了擦,黑色的痕跡完全沒有變化。

也是,沈槐的傀儡印怎麽可能會那麽輕易的被擦掉呢?

穆雨深吸了一口氣,用一句話總結了自己的處境。

——她這次雖然沒死,但是卻成了沈槐的傀儡。

至於她這次為什麽沒死,穆雨對原因也是迷迷糊糊,不過她猜測,多半是和她這次讀檔的時間點出了問題有關,恰好到了他做傀儡做到一半的時候醒過來了。

她不知道這樣算不算是一個好的結果,但不管怎麽說,她總算從那該死的輪回中解脫出來了,不然,她也不知道她還能繼續“讀檔”幾次。

已經過去了這麽久了,她仍然還好好活著,沈槐這次似乎真的沒有打算殺她。

但穆雨知道她並不是就此安全了,若是她做了什麽不利於他的事情,隻要憑借傀儡印記,他能輕而易舉的取她性命。

沈槐——實在是太可怕了。

她隻要一想到他在自己身上遊動的冰涼的手指,和那種完全無法控製自己的身體隻能任人宰割的感覺,心頭就一陣一陣的發冷。

既然變成傀儡這件事已經沒有了轉圜的餘地,她現在麵對沈槐就隻有兩種方式。

一種是正麵硬剛,另一種則是偷偷發育。

穆雨毫不猶豫地將第一個念頭從腦海中拋了出去,開玩笑,她一個什麽法術都不會的現代人,怎麽能打敗男女主都要曆經磨難才能打敗的大反派呢?

她又不是女主!

沈槐不就是控製欲強嗎?不就是喜歡乖巧聽話的嗎?那她也可以乖巧聽話。不就是喜歡安靜懂事的嗎?那她也可以安靜懂事。

她還能靠著提前一步知道的主線情節幫助沈槐,以此來取得他的信任。

這個叫什麽來著,穆雨拍了拍頭,啊對,這個就叫懷柔政策!

但這並不代表她就是反派大boss這邊的人了,作為根正苗紅的二十一世紀人才,她的根本目標是回到現代,投身到偉大的建設祖國的事業中去。

更何況,這個世界上還有什麽比呆在沈槐身邊更容易活下去和找到回家辦法的地方嗎?

她這具身體目前連一丁點修為都沒有,穆雨甚至覺得,即使她逃了出去,在這個危險的世界裏,毫無自保能力的她也隨時都會小命不保。

那還不如暫時留在這裏呢。

打定了主意,穆雨咬了咬牙,決定繼續留在傀儡殿裏。

這裏沒有消失的黑色的桌子和堆放的亂七八糟的材料都顯示著,或許沈槐隻是暫時離開了,過一會便會重新回到這裏。

果然,沒過多久,沈槐便如鬼魅般陡然出現在了傀儡殿裏。

他的手裏還握著一個巴掌大小的東西,似乎是個活物,穆雨能看到那東西在他手裏微微蠕動。

沈槐看了她一眼,便直直走向黑色桌子前,將手裏握著的東西丟了上去。

那是一個相貌極其醜陋的妖獸,渾身上下沒有一絲毛發,隻有淡粉色的皮膚,光禿禿的像是一隻剛出生的鳥兒幼崽。

那妖獸似乎也怕極,趴伏在桌上不斷顫抖,卻不敢逃跑。

沈槐抬起手指,透明的傀儡絲線瞬間刺破它的身體,滲入它的神識,妖獸的神魂頓時如同蠟燭上的火苗一般,微微一顫便熄滅了。

他滿意地彎了彎唇角,麵對要被做成傀儡的活物,他一向采取這樣“溫柔”的方式殺死它們,因為隻有這樣才最快,傷口也最小。

穆雨看著下場和之前的她一樣的妖獸,心下戰戰兢兢,更加堅定了自己的“懷柔政策”。

沈槐的手指摸向桌子一角,那裏隻有一把寒光凜冽的刀刃。

穆雨一咬唇,心下一狠,眼疾手快的將那柄刀刃握在手心裏,遞到了沈槐的手上。

他微微一頓,灰綠色的眸子看了過來。

她擠出一個微笑,強忍心中戰栗和他對視。

沈槐很快收回了視線,他的注意力重新回到了桌上那隻死掉的妖獸身上。

他手持鋒利的小刀,在妖獸身上輕輕劃過,穆雨甚至看不清楚他的動作,隻知道轉眼間,一副完整的妖獸骨架就被剝離了下來。

那副妖獸骨架上麵不沾染一絲的血肉,通體是漂亮的瓷白色,宛如一副上好的象牙骨雕。

剝離出來的骨架比妖獸的身軀要小的多,隻有兩根手指大小。

這一步剝離骨架如果說穆雨還能勉強認識,那接下來沈槐做的事情,她就完全看不懂了。

她愣愣地看著沈槐偶爾在骨架上畫上幾筆符文,亦或是加上幾滴她說不上名字的藥水,感覺自己仿佛又回到了高三的那年的化學實驗課坐在講台下看著老師做實驗時的自己……

“把人魚線拿過來。”

沈槐低沉的聲音陡然將她從沉思中驚醒。

人魚線?什麽人魚線?穆雨一臉懵地順著他的目光看去,一卷雪白的絲線正掛在架子上,她試探著伸手取下那卷雪白的絲線。

沈槐沒吭聲,她微微鬆了口氣,將那卷線遞給了他。

接下來,沈槐仿佛像發現了什麽新大陸似的,時不時就指使著她給他遞東西,可是,該死的,他口中的那些東西,她就沒有一個是認識的。

有些東西,她半猜著倒是也能拿給他,但有些東西,她就實在是完全找不到了。

她找不到,沈槐倒也不怪她,隻是饒有趣味地看著她焦頭爛額的樣子,然後隨意捏了個法決。

那些東西隨即就會自動飛到他的手上。

穆雨:……所以他為什麽非要讓她給他遞東西,這是什麽魔尊大人的惡趣味嗎?

沈槐看著一旁顯然又在走神了的女孩,她一臉氣鼓鼓的,像是一隻憤怒的倉鼠伸出了爪子,卻又不敢撲上來。

一臉敢怒不敢言的樣子。

沈槐微微勾唇,朝她伸了伸手,穆雨一愣,很快便朝他走來,他看著那雙深褐色的眼睛,緩緩催動了傀儡印記。

沈槐看見她的褐色眸子瞬間暗淡下來,果然,原本水晶般晶瑩剔透的眼睛黯淡下來的瞬間便再也沒有了那種令人沉醉的美感,他眉頭微皺,抓緊問道:“你是誰?”

她死板平穩的聲音響起,一字一句講述著之前發生的事情……

沈槐聽著聽著,眸中的訝然之色越浮越深。

她竟然是一個異世界的靈魂?而且,還覺得自己是穿進了一本書裏?

那些“存檔”“讀檔”是什麽東西?

他怎麽全然沒有那些記憶?

沈槐隱隱覺得哪裏有些說不出的古怪,傀儡絲順著指尖探入到她的額上,鑽進神魂裏,他仔細尋找著線索。

若是被施了法術,她身上一定會有法術的痕跡。

隨著傀儡絲的不斷深入,她神魂深處幾粒正在散發著光芒斑斕的綠點陡然出現在眼前,沈槐眸光閃了閃。

他黯淡的灰綠色眸子陡然泛起些許興味的光芒,希望她能保持下去,不要讓他這麽快失去興趣。

這樣,或許他能讓她多活幾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