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灑滿林蔭小徑,落下斑駁的涼爽,知了鳴聲此起彼伏,嘈雜著夏日的悶熱。

司機悄悄看了一眼後視鏡。

在他的視線盲區,坐著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少年身材瘦削,身上穿著國際中學的校服,和普通學校的寬鬆運動裝不同——是裁剪得體的小西式。

此人不是旁人,正是顧家少爺,顧綏安。

顧綏安自上車後就沉默坐在那兒,一手撐著下巴,目光發呆地看向窗外。

司機剛來顧家工作,對這位顧家少爺並不了解,隻知道他不愛說話,平時走路總是低著頭。

外界的人不知道顧先生有一個兒子,司機也是進入顧家才了解這一辛密,說實話,顧少爺長得並不像顧先生,可能是隨了那個不知名的母親。

而通過顧先生對兒子的放養態度,可以推斷出,這裏麵一定有什麽不可告人的故事。

司機偷偷咂舌,現在顧先生娶了新妻子,不受寵的顧少爺情況更加艱難,這不,沒過幾天,就搬出別墅,跑去住校了。

思及此,同樣為人父的司機不免有些軟了心,主動搭話:“少爺這次成績不錯,先生知道後,肯定會高興。”

少年手裏拿著成績單,司機之前看到過,密密麻麻的英文他也不懂,隻頂端鮮紅的100分,讓人矚目。

如果他兒子能考一百分,自己絕對很高興!

顧綏安卻沒什麽反應,隻是突然問了一句:“今天是哪一天?”

他聲音沙啞,一開口,仿佛年久失修的機器,生了鏽。

“啊,今天是二零年五月三十一號,明天就是兒童節,我兒子還說要去遊樂園……”

之後的話顧綏安沒有聽進去,他滿腦子隻剩下那個時間。

二零年,距離自己跳樓還有四年。

他低下頭,茫然地看著自己蒼白的手腕,那裏光滑一片,還沒有後來自.殘的劃痕。

他回來了?

為什麽?

顧綏安並沒有重生的喜悅,隻剩迷惘和恐懼,可沒待思索清楚,前麵的司機突然一個急刹。

慣性作用下,顧綏安的頭狠狠撞到了座椅上。

然後,他就聽到了那個讓他在無數個黑暗中恐懼的聲音。

“顧邑!你終於回來了!”

虞嵐看著“自己”英勇攔車,看著自己露出少女.懷.春的表情,直到車門打開,下來的人是顧綏安而非顧邑,“自己”又瞬間變臉:“怎麽是你?!”

“………………”

毀滅吧。

麵對曾經欺辱自己的繼母,那些壓在內心的可怖畫麵逐漸冒頭,顧綏手指開始止不住顫抖,哪怕他上輩子活到十七歲,不再是什麽都不懂的小孩,但恐懼已經深深烙在腦海中,無法克製。

他隻能低下頭,不說話。

因為他平時就是這副樣子,所以並沒有人覺得奇怪。

“虞嵐”翻了個白眼,嫌棄道:“小啞巴。”

聲音不算小,包括司機在內,在場的幾人都聽見了。

其實剛嫁進來的那會兒,原身還會裝一下慈母模樣,後來發現顧邑對這個兒子並不關心,索性不再掩飾惡意。

一如此刻,她看到車上的人是顧綏安後,根本懶得搭理這個繼子:“哎,好累啊,想吃巴西牛排,得讓何管家趕快烤上。”

說著就嘟嘟囔囔地轉身離開。

也就沒有注意到,身後的顧綏安悄無聲息地抬起頭,長過眼睫的劉海下,露出一雙充滿厭惡的眸子。

-

虞嵐是在回到房間的那一刻,重新恢複對身體的控製。

她看了一眼時間,這次被迫走劇情大概持續了十分鍾,雖然沒有造成什麽危害,但提線木偶的感受卻讓虞嵐非常不爽。

一想到以後完不成任務,她還要失去對自己身體的控製,成為豪門貴婦的愉悅心情都淡了幾分。

【叮,新任務發布,請宿主薅豪門羊毛三百元,捐給孤兒院,限時二十四小時,若任務失敗,將開啟強製走劇情模式!】

又來!

虞嵐眉頭皺成麻花,以至於接到塑料姐妹的電話時,語氣頗為不耐:“這次又是買什麽!”

電話那頭的徐佳佳,登時被問的一噎。

她打電話來的確是想和虞嵐要東西,作為好姐妹,徐佳佳的家境隻能算普通,比不上暴發戶虞家,更不用說底蘊深厚的顧家。

一開始,徐佳佳還能保持平和的心態,但等到虞嵐嫁到顧家,一躍成為人人尊敬的顧太太,整日出入高端場所,身上隨隨便便一件衣服都是她不敢想象的價錢,徐佳佳心態徹底崩了。

她甚至並不感恩,因為她覺得虞嵐是故意炫耀,炫耀自己嫁進顧家,這讓徐佳佳一邊心安理得地花著虞嵐的錢,一邊肆無忌憚在背後編排虞嵐的壞話。

可往常,虞嵐隻會傲慢地給她付錢,哪裏會像現在一樣質問自己?!

徐佳佳壓下心中的不滿,小聲詢問:“嵐嵐你怎麽了,不開心嗎?是不是你那個繼子又欺負你了?”

要說虞嵐平日裏除了炫耀之外,說的最多的就是她那個繼子。

當時徐佳佳聽到後,也著實震驚了,沒想到潔身自好、三十多歲未婚的顧邑,居然有一個私生子!

原身喜歡老男人,對這個繼子可謂是痛恨厭惡,經常和徐佳佳抱怨。

徐佳佳卻覺得虞嵐身在福中不知福,如果是她,她肯定和繼子好好相處。

“那孩子也十三歲了吧?這個年紀的孩子和成年人沒有什麽區別,他現在就這樣欺負你,以後肯定變本加厲!”

虞嵐聽著徐佳佳的話,挑起眉:“那你覺得我應該怎麽辦?”

原身看不出來,虞嵐又非傻子,早在剛穿過來的時候,就知道對方兩副麵孔,姐妹花是假,把自己當成了自動提款機才是真。

“哎,能怎麽辦,後媽難當,惹不起還躲不起嗎,明天JOZY舞台劇演出,要不,我帶你出去放鬆一下?”

這話看似勸解,但以原身的脾氣,聽到後隻會更加惱怒,沒有矛盾也會產生矛盾。

徐佳佳主意打的很好,可她不知道,電話那頭的虞嵐早就換了一個靈魂:“行啊。”

她一口答應:“不過我沒有票,你先幫我買一張。”

徐佳佳:“……”

JOZY雖然不是什麽大熱團,一張門票也需要兩千元,抵得上徐佳佳一個月的生活費,但想著她看重的那款包包,還是咬牙答應:“好,明天別忘了來!”

就這樣,兩人約好行程,虞嵐假裝沒有聽出徐佳佳肉疼的語氣,掛斷電話後,她把閑聊禁言的係統拉出來:“薅羊毛的範圍隻能是顧家?”

係統:【隻要是豪門即可】

它警醒:【但徐佳佳家境隻能算小康,並不符合。】

虞嵐搖頭歎氣:“格局小了。”

係統:【?】

“小康也樂意為社會做貢獻,我猜徐佳佳至少要給孤兒院捐一萬,哦不,兩萬吧!”

係統:【…………】

另一邊,徐佳佳尚且不知道自己即將麵臨的大格局。

第二天一早,她便打電話通知虞嵐已經買到票,讓人早些過去。

虞嵐嘴上答應,掛斷電話後又果斷閉眼睡覺。

初陽從窗簾裏悄悄溜進,寬大的雙人**,女人肌膚如雪,粉嫩的唇瓣微微張著,發出輕緩的呼吸。

兩個小時後,虞嵐才悠悠轉醒。

此時,距離徐佳佳說好的時間隻剩半小時,虞嵐卻一點兒也不著急。

她先讓傭人送上來一杯冰牛奶,期間,隱約聽到樓下傳來動靜。

這些天裏的別墅安靜寂寥,如同一個關著夜鶯的金色籠子,傭人們走路都是悄無聲息的,從未發生今天的情況。

但她隻是奇怪了刹那便拋之腦後,喝完牛奶,去浴室泡了個熱水澡。

虞嵐看向鏡子裏的漂亮女人。

也不知道怎麽回事,她和原身不僅姓名一樣,長相也相差無二,杏眼瓊鼻,嘴唇粉嫩,尤其右鎖骨都有一顆小小的紅色美人痣,顯得無辜中又帶著絲.純.欲。

可惜原身的衣服沒有一件是可以搭配這張臉和身材的,放眼望去,不是高飽和感的撞色,就是鉚釘鐵鏈非主流,挑了半天,隻能找出一件寬鬆的白襯衫和淺色短款牛仔褲。

虞嵐照了照鏡子,原身的白襯衫買的是男款,穿在身上顯得格外寬鬆,營造出下身失蹤的氛圍,她稍微滿意了些,不過還是決定要將衣帽間的衣服全部換掉。

這時,樓下的聲音更鬧了,吵得人心煩意燥,虞嵐走出房門,本想找管家詢問,結果沒走幾步,就在一樓的餐桌旁發現了一個身材單薄的少年。

乍然看到,虞嵐還沒有反應過來,直到對方驚恐地轉回頭——

“顧綏安?”

“砰!”

玻璃瓶應聲而碎,濃鬱香水隨之彌漫整個別墅,幾乎讓人窒息。

虞嵐皺眉:“你——”

顧綏安意識到什麽,身子猛地僵住。

來了……

沒想到重活一生,還是無法避開這一幕。

上輩子,他也是這般失誤打碎了她的香水,換來女人的冷嘲熱諷乃至傷害。

手上的疼痛感漸漸麻痹,顧綏安低頭看了一眼傷口,慘笑,接下來,她會用玻璃片劃破自己的臉……

剛這樣想,耳邊便響起女人開心的聲音:“這可是你摔壞的,快賠我三百塊錢!”

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虞嵐簡直高興死了,她正愁著怎麽完成任務呢!

零花錢日三萬的顧綏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