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道理說, 葉巧寧是沒有見過虞嵐的。

可她還是第一眼,就認出了麵前的女人。

威廉先生的化妝舞會,前來參加舞會的所有人穿著打扮都偏誇張, 更奇特的不是沒有, 但隻有虞嵐穿著一身中式旗袍, 經過改良,勾勒的腰肢纖細,盈盈一握。

她戴著一張狐狸麵具, 露在外麵的皮膚瑩白透亮,淺綠的衣裳與之相互呼應,更襯得像個瓷人似的。

獨一無二,便能吸引眼光。

葉巧寧眼裏閃過一不甘。

半年前, 在她得知顧邑結婚後,曾經控製不住去找過虞嵐的照片、打聽過虞嵐的信息, 然後自虐似的一一對比,自己到底哪裏比她差。

她從小接受葉家的教育, 琴棋書畫樣樣精通,甚至還和葉老爺子學了一手鑒別古董的手藝。

在國內的時候,她是受人崇拜的葉家大小姐,和顧邑青梅竹馬, 從小一起長大。

後來出國, 也沒有自甘墮落, 而是選修了舞蹈,這麽些年不敢懈怠, 如今也算是跳出了些成就。

而虞嵐呢, 據說家裏隻是賣魚的暴發戶, 大學沒有上完, 除了容貌驚豔沒有任何長處,即便是這張讓人驚豔的臉也隻是圖有外表,看久了,便會發現內裏不過草包。

這樣一個無才無德的女人,如何配得上驚才豔豔的顧邑?

葉巧寧心有不甘,她甚至偷偷回過一次國,想要見顧邑一麵,詢問他是否有苦衷,卻恰好遇到對方出差,撲了場空。

不過,那一次,也讓她意外得知了一件事情。

顧氏婚姻並不像外界想象的一般。

顧家的三小姐顧曉蝶找到麵前,將二人從認識到結婚,其中種種經過都告訴了她,聽完後,葉巧寧表情恍惚。

後來聽到虞嵐試圖給顧邑下.藥,更是心都要揪起,氣憤道:“她難道不知道這些事情都是犯法的?”

“知道又如何,還不是看在我哥心地善良不會動她嘛,巧寧姐,我大伯母可是一直把你看作顧家的兒媳,沒想到堂哥被這個女人欺騙……哎,可能這就是有緣無份吧,也不知道這輩子你們還能不能在一起。”

簡簡單單的幾句話,一直縈繞在腦海裏,葉巧寧回去後哭了很久,她也覺得,為什麽老天爺總愛捉弄有情人,她和顧邑明明有情,卻因為世俗無法走到一起。

可另一方麵,她心裏又隱隱存著幻想,幻想有朝一日,顧邑會和虞嵐離婚。

懷著這樣複雜的心情,葉巧寧日日盼著回國的機會,偏偏葉家那邊,每次當她想要和葉老爺子通話時,都會被傭人推脫掉,甚至有時候會直接掛斷。

傭人自然不敢掛她的電話,都是背後之人的命令。

葉巧寧知道是誰。

那個葉家原本的千金。

她不懂為何那人會對自己抱有這麽大的惡意,她根本不會和她搶葉家財產,隻是多年的養育之恩不可割舍,留下來,隻是想要報答葉家人的恩情。

可那人卻處處緊逼,短短的時間裏,葉巧寧經曆好幾次打擊,心情鬱悶悲痛,頹廢了幾日,覺得不能再這樣下去,索性準備四處走走散心。

這一走就來到Y國,然後在舞會上遇到了虞嵐。

頭頂的燈光變換成不同的風姿光彩,音樂緩緩流淌,沒有人注意,這小小角落裏發生的事情。

葉巧寧望見女人身旁的高大男人,眼裏劃過一絲不認同。

她明明已經和顧邑結婚,為什麽還要和別的男人這般親近。

不知不覺中,第一眼,她就對虞嵐產生了不好的印象。

於是話出口,便帶上了指責:“你怎麽能和他跳舞?!”

虞嵐看著突然出現,還莫名其妙指責自己的女人,內心純純無語。

跳舞怎麽了,吃你家大米了?

不過和葉巧寧一眼認出她不同,她根本不認識麵前的女人,隻看到對方在追趕顧綏安,還把少年嚇得臉色蒼白:“我說這位大嬸,我和誰跳舞用得著您管嗎?您是家住在馬路邊,還是上輩子屬太平洋巡警的?我還沒問你,為什麽要追我家孩子呢!”

虞嵐若想要懟人,絕對不會讓對方一步,此刻,一連番的陰陽怪氣和質問,堵的葉巧寧半句話都沒有說出來。

後者睜大眼睛,滿臉的不可置信,隨後又覺得荒唐無稽。

這個女人不僅無才,甚至粗魯無禮,邑哥如何忍受得了?

而且她居然喊她大嬸,這讓今年不過才二十九歲的葉巧寧表情有一瞬間的扭曲:“虞小姐,請您放尊重一點!”

虞嵐一愣。

她認識她?

這是威廉先生的化妝舞會,本來參加的人,大部分都是Y國的業界名流,作為華國人,她隻是偶然贏得節目組任務才拿到一份邀請函。

其次,虞嵐臉上戴著麵具,除非是熟人,否則不可能認出她來。

難道是原身的朋友?

不,看仗勢,更像是敵人。

虞嵐心裏轉過百般思緒,現實中一秒切換戰鬥模式。

她似笑非笑:“我隻尊重讓人尊重的人,而不是欺負小孩的成年人,這位女士,如果今天您不能給出一個說法,我會選擇報警。”

葉巧寧深呼吸,內心又氣又難過,同時因為這一切都是因為顧綏安亂跑才惹出來,她心裏又對顧綏安產生了小小的埋怨。

“你誤會了,我隻是看他一個人被丟在角落,才過去和他說話,誰知他一言不合就跑了,我怕出事情,所以才追過來。”

“哦?是嘛。”虞嵐點點頭,“那怪不得呢,是我告訴他不要和陌生人說話,大嬸這麽熱情,他估計以為是拐小孩的人.販.子吧。”

這次,葉巧寧的表情終於沒有繃住,露出錯愕和猙獰。

威廉先生的舞會必須憑邀請函進入,一人一個邀請函,絕對不可能出現沒有邀請函進入的事情,更遑論人.販.子。

可她又不能抱怨,要不然就是承認自己別有用心,她複又看向顧綏安,希望少年能說些什麽,但顧綏安隻是將頭避開。

葉巧寧失望極了。

因為她們的對話都是用的中文,所以旁邊的外國男人並沒有聽懂。

不過他能看出兩人之間的劍拔弩張,於是禮貌用英文詢問虞嵐是否需要幫助。

虞嵐:“謝謝,暫時還用不到。”

這女人的戰鬥力不堪一擊,她隻是隨便說幾句,對方便一副天都塌了的表情,實在無聊。

虞嵐沒了興趣,拉著臉色蒼白的顧綏安往舞池外走。

男伴也跟了過來:“威廉先生為了防止意外發生,在二樓設置醫務室,裏麵有擅長各科的醫生。”

虞嵐沒想到威廉先生考慮地如此周全,原本她覺得對方一個商人搞出這種舞會,說不定是個怪大叔,如今一看,實在是自己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怪不得人家能成為首富呢,她內心譴責自己,然後便帶著顧綏安去二樓看醫生。

另一邊,葉巧寧離開大廳,風一吹,理智回來,內心又開始隱隱擔心起來。

她是唯二知道顧綏安身份的人。

當初朋友突發意外,這個不被期待的孩子呱呱墜地,被孩子的母親直接丟在出租房,他們找過去的時候,發現孩子已經幾乎沒有氣息。

冰天雪地,出租屋環境破敗不堪,而房間裏的溫度幾乎和外麵沒有區別,尚在繈褓中的孩子皮膚凍得青紫,他的眼睛還睜不開,顧邑抱起來的時候,小小的生命憑著求生的意誌,不停往男人懷裏鑽。

可惜沒有多少力氣,不管多麽努力,最後也隻是將身上的棉被拱動了點兒邊角。

看到那一幕,顧邑便決定將顧綏安帶回去。

葉巧寧不是沒有提過反對。

彼時他們才二十多歲,人生剛剛開始,將來還有大把大把美好的日子要經曆,如果把小嬰兒帶回去,以他們的身份,勢必會引起外界的關注。

即便對外宣布嬰兒的身份,但流言蜚語總是止不住,她不想看著顧邑踏入那樣的境地。

但顧邑堅持己見,加之她當時自顧不暇,勸說幾次之後便匆忙出國。

再後來,她在國外已經安頓下來,這才再次想起那個孩子的事情。

一打聽才知道,顧邑收養了那個孩子,並且隱瞞了孩子的真實身份,當做自己的親生兒子來養。

眨眼間,孩子也長得這麽大了。

怎麽也是朋友的血肉,葉巧寧擔憂不已,想了想,終於打開通訊錄,給最頂端的號碼撥了過去。

-

淩晨四點,顧邑被鈴聲吵醒。

他接通後,聽著對麵女人柔柔的哭泣,稍微清醒了點兒。

起身,從**坐起來,然後下樓給自己倒了杯水。

冰涼的白開水劃入喉嚨,最後一絲困意也消散,一轉身,目光和“魚缸”裏小烏龜的綠豆眼不經意對上。

他五指下意識收緊,片刻後,小烏龜四肢擺動,遊走了。

顧邑輕輕歎了口氣。

對麵說了很多,頗為語無倫次,他疲憊地揉了揉眉頭,好半天,才從中聽到了有用的信息。

他倒沒有像葉巧寧一樣,太過擔心,現在的這個“虞嵐”並不是蠢人,如果真的出了事情,她肯定會第一時間通知自己。

而這麽久沒有聯係,甚至《不為人知的豪門》節目組也沒有任何動靜,大概率沒有事情。

“嗯,我知道了,多謝。”

顧邑禮貌道謝,“如果沒有事情,我便先掛了。 ”

時隔半年,葉巧寧再次聽到顧邑的聲音,整個人都有些恍惚。

她雙手捧著手機,臉頰飄起兩抹紅暈。

邑哥還記得她。

心裏的喜歡壓抑不住,像藤蔓一樣瘋狂生長,哪怕她知道這樣是不對的,邑哥現在已經結婚,她不應該產生這樣的心思,可還是控製不住。

她在心裏對自己說,隻是想想,她並未做什麽事情,沒有關係。

過了會兒,她收拾好心情,準備去看一眼顧綏安。

結果卻從傭人那得到兩人已經離開的消息。

“去哪了?”

傭人有些遲疑:“隻有威廉先生才知道每位來客的信息,我們隻是負責招待。”

聞言,葉巧寧失望的同時,也鬆了口氣。

她其實有些不太想和虞嵐對上,對方粗俗無禮,根本無法講道理。

傭人又說:“那位美麗的小姐剛走不久,您要是走快點,說不定還能追上。”

“謝謝。”

正待離開,餘光瞥見傭人手中的東西,葉巧寧隨口問了一句:“你這些東西是帶到哪裏去?”

“威廉先生過來了,我去給他送酒水。”

葉巧寧邁出去的腳步瞬間停下。

她來此的目的便是為了威廉先生。

每一個舞蹈生在踏出校門後,最大的願望恐怕都是希望見到這個男人,以此渴求得到對方的賞識。

這話並未摻假,當今世界著名的芭蕾舞者,莎莎婭娃,最開始隻是一個默默無聞的小鎮舞蹈老師,隻因被威廉先生賞識,便進入最頂尖的舞蹈團進修,之後又受到威廉先生的財力支持,才一步一步取得現在的成就。

葉家雖然同樣有錢,但卻無法插手藝術界的事情。

更何況,國內的舞蹈不受重視,舞蹈家的工資甚至不如娛樂圈明星的零頭,葉巧寧有意在Y國發展,所以花大價錢買來一張舞會的邀請函。

如今聽到威廉先生居然來了,她當即在兩件事情之間選擇了後者,腳步停下來,“我想見一麵先生,麻煩帶我過去。”

傭人:“請往這邊走。”

沒想到這麽容易,葉巧寧心情激動,路上忍不住思考,待會兒見麵自己要說些什麽,來之前她提前準備了兩支舞,也不知道威廉先生喜歡哪一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