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嵐對新任務一籌莫展。
這半年為了係統發布的新任務, 她又是“坑蒙拐騙”又是“強買強賣”，以至於人品跌落，連顧家時常過來除草的園丁看到她, 每每都會躲得遠遠的，生怕自己的工作被虞嵐搶走。
對此，虞嵐很生氣, 她隻是想問問他除草累嗎，根本沒有想搶他的工作！
一條路走不通, 隻能選擇另外一條路。
這天，虞嵐下課後早早從學校回來，在家等待顧邑下班。
她積極討好, 讓人不免心生疑惑, 尤其顧邑不是傻子。
可他對她這種行為倒是頗為享受, 便沒有立刻戳穿，直到虞嵐覺得差不多了, 主動開口:“顧總，您能不能教教小的，有沒有什麽辦法, 能半個月的時間內賺到五萬塊錢？”
顧邑挑眉:“你的工作室不可以？”
虞嵐一拍腦袋, 把這件事情給忘記了:“這個不算，要白得的。”
顧邑:“……”
他著實搞不懂她的腦回路。
虞嵐也覺得這個對話有些太過於侮辱智商，什麽也不做, 就想白得三萬塊錢, 不是腦子有坑就是要準備走入道德窪地。
於是她不再提這件事情，轉移話題:“今天怎麽回來的這麽早？”
外麵陽光大亮, 太陽過午剛剛偏了點兒頭, 以顧邑的工作狂屬性, 不可能平白無故曠工。
果不其然，他說:“晚上有一場飯局，回來換衣服。”
“怎麽不讓唐助理過來幫你拿啊。”
“唐助理出去辦事了。”
顧邑沒有隱瞞，隨即他不經意透露，“上麵的政策要求企業參與扶貧，長亦每年稅收是一大部分貢獻，除此之外，長亦和a市的貧困地區簽訂了幫扶協議，幫助他們長期脫貧，不再返貧，最近唐助理便是在忙這件事情，a市有幾家孤兒院，我們的目的是先考察一下孤兒院的情況，看能否通過科技改善他們的生活。”
虞嵐一愣。
她突然想起自己一直轉賬的那個孤兒院。
在y國，她曾經把一顆珍珠寄給孤兒院，對方的落址便是a市。
原本打算去探一下究竟，沒曾想回國後忙到昏天暗地，一來二去便把這件事情給忘了。
她更不知道的是，自己短暫的發呆，落到顧邑的眼中，則是另外一種意義。
顧邑不可察覺地蹙了下眉。
壁爐的木柴被火苗燎燒，發出呲呲啦啦的響聲，別墅的溫度越來越高，讓人身上有些發熱。
直到木柴從中間斷開，從頂端滾到燃燒的木灰裏，虞嵐才回過神:“那考察完了嗎？”
“還沒有，後天過去。”
虞嵐眼睛閃了閃，忽然開口:“我能不能一起過去看看啊？”
對上男人的目光，她很快想出一個理由:“孤兒院的孩子都挺可憐的，我覺得扶貧是一件好事情，正好最近我和胡桃準備打開兒童市場，如果可以，我的工作室也可以給他們提供一批冬裝。”
這個理由乍然聽起來沒有任何問題，前提是虞嵐沒有提起想賺錢的事情。
顧邑表情淡定，內心的想法未透露出一絲一毫:“如果你想去的話，可以。”
“那就這樣說定了。”
虞嵐高興道，隨即她催著顧邑快去換衣服出門，別耽誤了今天的飯局。
第三天轉瞬即至。
虞嵐搭著顧邑的車子一同去孤兒院。
因為是初步了解一下情況，所以隻有他們三人，唐助理負責開車，半路，他聽著後座顧總和夫人的聊天，感慨自己就是一顆大燈泡。
路兩邊的環境逐漸發生變化，虞嵐透著窗戶往外看:“這是去哪？”
“城北的星星孤兒院。”
“為什麽不先去梧桐區？從城東到城西，再返回來去梧桐，太麻煩了。”
唐助理:“是顧總……”
“是我讓他先去城西的。”
這時候，顧邑打斷兩人的對話，“城西和城南的兩所孤兒院是同一個院長所辦，去一所便可以，之後可以從城西上高速，這樣能更快到達梧桐鎮。”
“原來是這樣，還是你想的周到。”虞嵐嬌滴滴地吹捧大老板。
前排的唐助理被秀得渾身起雞皮疙瘩，此刻他不應該在車裏，而是在車底。
明明最開始，顧總的要求便是先去天使孤兒院的，如此看來，決定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如何去解釋你的決定。
不管多麽推遲，當天下午，他們還是站在了天使孤兒院的門口。
看到孤兒院大門的時候，三人都有些沉默。
和星星孤兒院相比，天使孤兒院實在太破了，大門是鐵網的門，時間太久，經過風吹雨打，表麵生了一層厚厚的鏽。
牆壁也是如此，甚至沒有抹水泥，硬石子暴露在空氣中，斑駁不堪。
虞嵐心裏很不是滋味。
這種難過在見到孤兒院的孩子時，達到了頂峰。
星星孤兒院的孩子穿的幹幹淨淨，去的時候孩子們正在吃早飯，飯食不驚豔，但營養均衡搭配，每一個孩子鬥長的白白淨淨。
與之相比，天使孤兒院的孩子簡直就是“難民。”
大冬天，孩子們穿著棉衣在院子裏玩沙子，這些棉衣一看便是好心人捐贈的，大小不一，多數都過於大，將瘦小的孩子整個裹住，活動起來非常不方便。
好幾次，虞嵐都看到有孩子險些被絆倒。
不僅如此，有一個小男孩身上穿著大紅色羽絨服，一看便知道是拾得女孩衣服穿。
他注意到了他們，眼神怯怯地盯著。
虞嵐看過去，擠出一個友好的笑容。
小男孩猶豫了會兒，最終朝著她走過來。
也是這個時候，虞嵐才發現他的腿似乎有些問題。
小男孩走到她麵前半米的距離停下，然後小心翼翼伸出手，髒兮兮的手心裏放著一顆糖。
“給。”
糖紙沒有拆封，但卻是皺巴巴的，不知道被攥了多久，從漂亮的彩色變成了黑不溜秋的墨色。
顧邑知道虞嵐愛幹淨，所以他準備伸手拿。
沒想到虞嵐卻先他一步拿走，表情看不出一絲嫌棄，然後自然而然拆開包裝將糖果吃進嘴裏。
“真甜，謝謝你。”
虞嵐掏了掏口袋，可惜她沒有帶任何東西，便摸了摸小男孩的頭發:“等下次見麵，我再給你回禮。”
小男孩搖頭，轉身一瘸一拐地跑走了。
東風淩冽，院子中間的梧桐樹隻剩枝椏，虞嵐望著小家夥的背影，由衷地歎了口氣。
她忽然覺得氣憤，這半年來，自己陸陸續續往孤兒院轉的錢，沒有百萬，也有十幾萬，何至於讓孩子們過得這麽艱難。
於是對院長的印象，虞嵐先入為主認為是個壞人，在隨顧邑去見對方前，她氣勢洶洶，已經想好要如何刁難。
可等真正看到坐在輪椅上形銷骨立的老人，那點兒氣勢又一下子消散了。
火氣發不出來。
明眼人都看得出來，這個老人快不行了。
她的臉瘦到皮包骨頭，像一張皺皺巴巴的紙，褶皺間夾著平凡的五官，又或者是不平凡的，但因為歲月的無情，已經看不到年輕時的風采。
她坐在輪椅上，雙腿蓋著厚厚的毛毯，毛毯也是破的，上麵的毛線都勾出線頭，比孩子們穿的棉衣更要破舊。
這樣一個人，不可能吞掉錢款。
顧邑的手覆蓋到她的手背上，安撫性拍了拍。
虞嵐緊緊反握住，仿佛抓住一顆救命稻草，這樣就能夠獲得力量。
負責帶他們進來的員工湊到輪椅上的老人耳朵邊，用特別大的聲音喊:“院長，有人來找你了！”
那麽大的聲音，普通人早就覺得耳朵疼，老人隻是慢慢睜開眼睛，她的眼珠混沌發黃，茫然地轉了圈兒，才將視線放到了顧邑幾人身上:“哦，來人了，是不是來領養孩子的好心人？”
“不是，他們是來扶貧的！”
“扶貧也好，都是好人啊！”
院長強撐著從搖椅上坐起身子，唐助理見狀，也走近了點兒，用特別大的聲音詢問老人一些孤兒院的現狀。
大概是覺得他們能幫助孤兒院，不管什麽，院長都很很認真地回答。
不過在問及是否有困難時，院長卻出乎人的意料，搖了搖頭。
唐助理皺眉，似乎是不理解她為什麽這麽說，天使孤兒院的艱難，從踏入大門的那一刻，大家都有目共睹:“院長，來之前我們也走訪過其他孤兒院，您這裏的情況，的確要比其他孤兒院差些。”
院長笑著搖頭。
顧邑問:“可是有什麽困難，如果有困難，可以說出來，我們公司會和你們一起解決。”
院長還是搖頭。
這時候，之前把他們帶進來的員工開口:“其實，這些年一直有好心人給我們孤兒院捐款，我們院長也攢下了不少的錢。”
“既然有錢，為什麽孩子們連一件好衣服都穿不上？”
虞嵐沒忍住，開口帶上了質問。
員工歎氣:“雖然有錢，但這些錢又能夠堅持多久呢？院長是怕她離開之後，好心人不再捐款，這些孩子活不下去啊。”
所以，寧願給孩子們穿二手衣服，吃簡單的餐食，什麽都省著點，隻是為了能夠讓孩子們活下去。
聽到這些話，在場的三人深深沉默了。
誰都沒有想到，會是這個理由。
簡單、樸實，卻讓人動容。
虞嵐眼眶發紅，其實她能理解院長的擔憂。
上輩子她的父母意外去世，自己一朝之間成了孤兒，吃了上頓沒有下頓的心情，最是讓人恐懼。
那時候，她曾經發誓，自己以後一定要賺很多很多錢，再也不擔心吃不上飯。
她實現了，但還有人，仍然為此奮鬥著。
……
臨走時，虞嵐落後幾步，在顧邑和唐助理沒有注意的時候，又悄悄返回院長的房間。
房間裏的炭火明明滅滅，溫度被冷風吹散，冷得人瑟瑟發抖。
她在老人家麵前蹲下，緊張道:“您，認識我嗎？”
院長睜開眼，渾濁的眼神在她臉上掠過，片刻後笑著搖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