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嵐以前看電視劇, 男女主之間的感情動人心魄,感人肺腑,哪怕是遇到車禍, 男主也會用自己的身軀護住女主,上演一場可歌可泣的絕美愛情。

那時的她雖然羨慕,但覺得都是藝術加工,生死之際, 人的下意識反應總會戰勝理智,大腦發出信息,讓肢體做出保護自己的動作,哪裏還顧得了旁人。

可當她真得被顧邑抱在懷裏,男人寬大胸膛如同山壁,替她擋去大部分的危險, 第一次, 她隻想推開他。

怎麽這麽傻。

溫熱、煙霧、刺鼻的汽油味,熏得人昏昏沉沉。或許是相撞時顧邑的那一護, 虞嵐在短暫的疼痛後,很快清醒過來。

“顧邑?綏安?”

“虞姨,我沒事,你們怎麽樣?”

少年的聲音從後座傳來,雖慌亂,但中氣十足, 應該沒有大問題。

“我沒事。”

有花壇做緩衝帶,失控的車準頭差了些, 撞到了車子前端, 但車門卻是變形, 無法打開。

虞嵐覺得自己額頭大概擦傷, 火辣辣地疼,感受著身體上的重量,她開始叫顧邑的名字,卻始終沒有得到回應,不小心摸到了濕潤,放到眼前一看,觸目驚心的紅。

那一刻,她手都在顫抖。

但她還是憑借著本能,撥打了求救電話,之後聯係虞長征,她怕許秀會擔心,所以並沒有告訴她。

期間,顧邑腹部的血一直流淌不止,玻璃碎掉,有一塊紮到了男人的左腹,虞嵐用袖口緊緊捂住:“顧邑,顧邑,你別嚇我啊,快醒過來,我們還要回去吃羊小排。”

回應她的,依然是沉默。

而這點兒沉默,在這時候總會放大焦慮,終於,虞嵐沒忍住,眼淚掉下來,像碎掉的珍珠項鏈,一顆接著一顆。

老男人是世界的男主,是氣運之子,所以一定會沒事的。

這樣安慰自己,可心裏還是冒出各種想象,駁斥她本就不牢固的期望,她的穿越已經導致許多事情發生偏差,萬一,萬一影響了顧邑,他真的會出事呢?

越想越覺得害怕,虞嵐整個人顫抖不已,明明事情都在朝著好的方向發展,為什麽會發生這樣的事情?

她甚至責備自己,是她剛才說話才打擾了顧邑開車,以至於顧邑沒有及時發現黑色車子的異常。

愧疚如潮水,淹沒頭頂,壓得人喘不上氣。

就在這時,有一隻手忽然撫摸上她的臉頰。

虞嵐頓住。

“別哭,我,沒事。”

顧邑蹙著眉,將虞嵐眼淚輕輕擦拭,他語氣很輕,期間牽動傷口,血流的更厲害。

“還說沒事,你都快要流幹了!”

虞嵐又哭又害怕。

顧邑大概被她的形容詞笑到,往上提了提嘴角:“你,怎麽樣?”

虞嵐搖頭:“我沒事,綏安也沒事,你快別說話了。”

顧邑笑了笑,聽她的話,閉上了眼。

他血流的太多,沒一會兒又失去意識,在他暈過去之後,虞嵐想起什麽道:“係統,係統你出來!”

係統弱弱站出來:【宿主,有什麽事情?】

“幫我救人。”

【抱歉宿主,這件事情我不能答應你。】

虞嵐心緊了緊,表麵強裝鎮定,這個時候她不能露出一點兒退縮:“想清楚,如果他出現意外,這個位麵可是會崩塌。”

係統沉默。

沒有立刻回答便就是有戲……虞嵐再接再厲:“難道,你想看到位麵崩塌?”

當然不願意,但……

係統無奈:【我們無實體,不能幹預位麵的事情。】

否則,主係統也不會讓係統綁定宿主,借由人類的手,完成位麵任務,維護位麵穩定。

“我還有一次抽獎機會。”

突然,虞嵐開口。

越是這個時候,她居然越是冷靜,擦幹眼淚,條理清晰地問:“獎品中有沒有可以治療傷口的藥?”

係統:【有是有,但宿主不一定能抽到。】

“所以需要你幫我。”虞嵐語氣堅定,“你想辦法幫我抽到獎品,我來救他。”

……

深邃的宇宙,吞噬著無數的璀璨繁星,神秘又可怖。

在說服係統後,虞嵐深呼吸,按下按鈕。

後座的顧綏安隻覺得眼前一白,還以為是發生了二次爆炸,不過那白光一瞬間閃現,很快又消失不見。

“虞姨,沒事吧?!”

第一次遭遇車禍,少年嚇得臉色蒼白,但看到前排的異常,顧不上害怕,立刻出聲詢問。

好一會兒,才傳來虞嵐的回答:“沒事,綏安,你看看你那邊的車門,能不能出去。”

聽到虞嵐的要求,顧綏安便用力推車門,結果後座的車門同樣鎖死。

沒辦法,他們隻能等待救援隊的到來。

同一時間的另一邊,虞嵐看到自己抽出來的獎品,慶幸這次好運站到他們這邊。

她抽到了一件F級的物品,來自於魔法位麵,據係統的描述,這是魔法師用來控製惡魔的一種藥水,惡魔以血做陣,而這種藥水可以控製惡魔的血流。

簡單來說,就是止血劑。

虞嵐沒有猶豫,給顧邑喝下去。

幾乎是眨眼間,腹部的血液便不再流淌。

見狀,虞嵐鬆了口氣,總算是止住。

這邊地址比較偏僻,十幾分鍾過去了,救護車還沒有過來,而且奇怪的是,竟連路人都沒有。

虞嵐不知道外麵的情況,但她覺得不能坐以待斃,索性吃掉大力丸,憑借著力氣將車門踹開。

等她從車子裏逃出去,第一眼便是看到與他們相撞的那輛車,車頭完全癟進去,但駕駛座的司機卻不見蹤影。

顧不得思考,虞嵐收回視線,去救後座的顧綏安。

等到三人都出來,也聽到了救護車的警報聲,將暈過去的顧邑抬上擔架,掛上點滴,浩浩****的人群朝著醫院而去。

-

顧邑做了一個夢。

第一次,他清楚意識到是做夢,卻沒有醒來。

他看到了虞嵐,但卻是以一種上帝視角,俯視著女人,他好似變成一團空氣,觸不到摸不著,所以在場的人都沒有發現他的存在。

虞嵐正在打工。

她年紀好像比現在更小一點,大概是高中的年紀,臉上透露著青澀,眉眼清澈,笑容真真切切,正對著來店裏找茬的客人細心調解。

這是一家服裝店,毫無意外,虞嵐在這裏做導購員,因為未成年,服裝店是她為數不多能找到並且願意收她的地方,可惜總是會遇到形形色色的客人,有些比較難惹,關鍵再不好惹也是客戶,一個處理不好便會被老板扣錢。

今天這位也是如此,狀似看衣服,實際小眼神不停地往虞嵐身上飄,看得顧邑眉頭緊皺。

虞嵐自然也發現了,她隻能與對方保持距離,誰知後來,顧客越來越過分,竟然將胳膊搭到虞嵐的肩膀上。

雖然虞嵐在一瞬間便躲開了,可這個動作卻惹怒了顧客,對方突然嚷嚷,說虞嵐瞧不起他。

他聲音大,這個時間點,店裏也有其他顧客在購物,聽到動靜後,都不約而同朝“事發點”看過來。

見狀,顧客更加咄咄逼人。

他揚言虞嵐這個導購員狗眼看人低,

虞嵐注意到老板變黑的臉色。

心裏咯噔一下。

哪怕這件事情是對方有錯在先,但她沒有任何證據,更何況,說出被.騷.然這三個字,男人大幾率沒有影響,自己卻要遭受不同的後果。

虞嵐今年十八歲,但經曆的人情冷暖卻早已讓她成長起來,這個世界便是如此,有很多好的地方,同樣有很多的陰暗麵,她身處其中,無法躲避暗流。

最後隻能退一步,低下頭:“抱歉,我沒有那個意思。”

男顧客頓時得意洋洋,他甚至再次伸出手,想要拍打虞嵐,正在這時,店外突然走進來一個人,來人腳步迅速來到兩人身邊,並一把握住男顧客的胳膊,往反方向狠狠一擰。

“啊——”傻豬般的叫聲飄**在眾人耳中,對方冷笑,“把我錢包拿出來!”

那是一個高大的男人,聲音沉穩,卻藏著怒意,虞嵐愣了愣,沒想到會有人站出來替自己出頭,她快速打量了一眼麵前的人,被對方的高顏值驚了刹那,不過很快反應過來——不認識。

她不認識他,他卻認識她。

顧邑看到有人欺負虞嵐的時刻,心生憤怒,恨不得上前將鹹豬手毀掉,也就是這股子氣,讓他從輕飄飄的空氣,一下子化為實體。

“靠,哪來的瘋子!”

顧邑眼神幽深:“把我錢包拿出來。”

他閉口不談剛才男顧客對虞嵐的騷擾,隻咬口對方偷了自己的錢包,還體貼讓虞嵐看看自己的錢包有沒有丟。

虞嵐搖頭:“沒有。”

顧邑:“那就是還沒來得及。”

男顧客:“……”

漸漸的,店鋪裏的人漸漸改變態度,也跟著一起譴責,方才還生氣的老板,甚至拿出手機要報警。

男顧客簡直怕了,他心裏有鬼,一聽到報警,嚇得立刻掙開顧邑的手往外跑,如此更加做實了他偷東西的壞人人設。

-

虞嵐和老板請假,從店裏跑出來。

顧邑沒有走遠,街邊的自行車踩著腳踏板吱呦吱呦,大夏天,太陽熾熱,他站在綠牆伸出來的樹蔭下,靜靜看著地上的一片落葉,不知道在想什麽。

虞嵐一頓,隨即走過去。

“剛才謝謝你。”

顧邑抬起頭。

虞嵐年輕了幾歲,而他自己也回到了二十多歲,眉目間和三十二歲他,幾乎沒有差別。

他看著虞嵐,雖然不知道為何會做這樣的夢,但其中差異還是特別明顯。

夢裏的虞嵐不再是海省虞家的獨生女,而是變成了一個靠打工賺錢的孤女,每日靠著在不同店裏打工來賺取生活費和學費,辛苦又忙碌。

“不用客氣。”

顧邑沒有提出相認。

他接過女孩遞過來的謝禮,一杯冰鎮的礦泉水,喝了一口。

礦泉水冰的牙酸,這讓顧邑想起來,夢外的她同樣喜歡喝冷飲,曾經給他做過的冰牛奶,加了滿滿一大杯的冰塊。

想到這裏,他忍不住笑了笑。

不管夢裏夢外,都是同一個虞嵐。

虞嵐看見男人的笑容,莫名其妙:“我還要去工作,先走了。”

“等等。”

顧邑從身後叫住她。

等人停下後,他又不知道說什麽,最後問了一句:“你以後想做什麽?”

他印象中的虞嵐,機靈,狡黠,哪怕被人欺負,也一定會事後找回場麵,從來沒有像現在一樣忍氣吞聲。

虞嵐怔然。

如果以前有人這樣問她,她或許心懷警惕,覺得對方有多圖謀,更不會敞開心房。

可這一刻,或許是對方剛剛幫過自己,又或者是顧邑長得的確太像好人,她居然和對方說了自己的夢想。

“考大學,開一家工作室,然後賺很多錢。”

說著,她有些不好意思,虞嵐從未和其他人說過自己的打算,沒有做到的事情說出來,總讓她有種羞恥感:“當然,我就是想一想,都是假的。”

“是真的。”

顧邑突然認真看著她,道,“都會成真。”

未來的虞嵐擁有了自己的工作室,學習了自己喜歡的專業,賺了很多很多錢,並且有了許多並肩同行的夥伴。

而他,也會之中在未來等著她。

聞言,虞嵐露出一個笑容,沒有人不願意聽好話:“那就借你吉言了。”

他們匆匆相逢,又匆匆分別,什麽也沒有帶走,又仿佛什麽都帶走了。

等顧邑睜開眼,映入眼簾是便是潔白的牆壁,呼吸中,消毒水的刺鼻味微微嗆人,他感覺喉嚨有些癢,幾台儀器擺在不遠處,上麵顯示著一些身體特征。

他意識到什麽,忽然轉頭,看到趴在病床邊睡著的虞嵐。

有風從窗戶外吹進來,鬢角的發微微後撫,打著圈的小漩渦將一些輕語吹到耳際,然後帶到更遠更遠的地方。

夢裏夢外,他終於等到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