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入老宅, 熟悉感撲麵而來,孫鵬懷念不已。
他在這裏生活了十八年。
在離開家上大學之前,孫鵬的全部人生, 都在這個不算太一線的安門市度過。
他是家中長子,二子孫誌比他小了六七歲。
在這期間他母親還懷過三胎, 但都因為檢查出來是男孩而打掉。
到了孫誌這胎, 醫生確認是個女孩, 他的母親才把他生下來。
沒想到, 還是個男孩。
父親孫談不高興, 就動了動手腳, 把那個醫生送到長新精神中心,明麵上是調過去工作,實則當做實驗材料。
那時候孫鵬才六歲, 就已明白了一個道理。
他的爸爸是世界上最厲害的人,如果不喜歡誰,隻要和他說一說, 他就會讓那個人消失在世界上, 查無此人。
生孫誌讓他的母親元氣大傷, 在下一年中流產而死。
隨後, 父親孫談又娶了第二任妻子。
母親更換沒有給孫鵬帶來多大影響,在孫鵬的印象中, 自己的母親深居簡出,平時不是在備胎, 就是在懷孕的路上,和孩子交流的機會很少。
因此, 孫鵬對自己的母親不抱多少感情。
倒是自己的父親孫談, 雖然是個市長, 但每天有大把時間和他溝通交流,不失為一個好父親,孫談很尊敬他。
是以,他從來不覺得自己父親哪裏有錯,因為他的父親是強者,而弱肉強食是這個世界的真理。
第二個母親在幾年後生下孫淩,家裏本來就有兩個兒子,如今又添一個,孫談的臉色可想而知。
他不喜歡三子,但到底是自己的兒子,也傾盡了資源培養,隻是孫淩得不到孫談的愛罷了。
生下孫談後,第二位母親又流產了一次,總算生下了孫妙妙——這個備受寵愛的女兒。
而後,這位母親過上了衣食無憂的生活。雖然都住在一個家裏,但大家對她的態度很微妙,不算冷漠也不算親近,大概就是熟悉的陌生人吧。
孫談有單人房,不會和妻子睡,這位母親便一人一間,平時想做什麽就做,和孫淩孫妙妙的關係也算不上好。
不過,家裏嘛,大家還是會喊她一聲母親。
末日前夕,孫談帶著惹事的孫淩去極都,孫妙妙請假跟著去旅遊,而孫鵬也在此。孫誌在M市,隔得也不遠,很快就把他找到了。
隻有這位母親,待在安門市,無人理會。
正好,孫談要將別墅裏的一些收藏轉移,就命令孫鵬帶著異能者前往安門市,掃清別墅區的喪屍,順帶著看看那位母親是否活著。
孫鵬在還算幹淨的客廳轉了一圈,目光放向二樓。
那不是百分百死了?
他一步一步上樓,轉彎,打開房門,毫無意外的在房間裏發現母親。
她變成了一隻普通的喪屍,餓的幹癟,支棱著差點支棱不起來的身體,走向蓄勢待發的孫鵬。
隨後,被一擊殺死。
孫鵬眼中毫無感情。
隨後,哢嚓。
他疑惑低頭,發現自己的手上多了一副奇怪的手銬。
孫鵬的兩隻手垂在身側,而手銬中間的鎖鏈竟可以無限拉長,不管他怎麽扯都沒用。
異能……
隻要使用異能就行。
這麽想著,孫鵬果斷使出黑暗異能,而後……他臉上的自信突然全無。
異能為什麽使不出來?!
向來自己的孫鵬頭一次慌亂。
他拿出混沌監獄的徽章,心中默念回城,可是不起作用。
百試百靈,甚至是西南基地立於不敗之地的秘訣,卻在這個什麽都沒有的地方失效了?這怎麽可能!
孫鵬還想再試試,尋求其他異能者的幫助,後腦勺被重重一擊,眼前一黑,昏了過去。
俞簡的身形顯現。
“完成。”他拍拍手說道。
係統:“小意思!”
孫鵬果然不是監獄主,逮捕後沒有任何消息。看來……隻能是孫談或者孫淩了。
趁此機會,俞簡在孫家大宅晃悠,把該去的,不該去的地方都去了一遍。
別墅一共三層,孫談的房間在第三層。
這麽說有點不太準確,因為第三層隻有孫談的房間,其他都是雜物間。
身為一家之主,他不會讓任何人搶掉這份尊嚴,他的地位必須最高。
二樓的右邊隻有孫妙妙的房間,另外的也都是她的房間,有的放著衣服,有的放著包包和首飾,可以看出受寵程度。
二樓的左邊是三個兒子和母親,母親的房間在最外麵,采光不錯。
對孫談來說,她可是生下孫妙妙這個女兒的大功臣,自然要有好的待遇。
往裏麵,分別是孫鵬、孫誌、孫淩的房間。
孫淩的屋子在最裏麵,沒有陽台,很狹小,一樓和三樓對應的房間,要麽是廁所,要麽是放箱子拖把的儲物室。
……孫淩真的不受寵啊。
什麽?俞簡怎麽知道哪間是哪個人的?
因為每個房間外都有姓名。
所有人的房間都去過了,俞簡站停在孫淩房間前。
開門。
幾十雙眼睛看著他。
不,準確來說,是幾十雙放在罐子裏的眼睛看著他。
除了眼睛,還有其他的器官,比如心髒,比如手。
一個還沒成年的學生,在房間裏擺上如此之多的標本。
很難不讓人懷疑他的精神狀況。
除去標本,房間裏最多的就是擺放遊戲的架子。俞簡一看,發現上麵很多都是18x的暴力血腥遊戲。
不僅如此,他的書桌上還放著一個做工精良的美少女手辦,被……被他肢解了。
地麵散落著許多小本子,俞簡拿著一本看了看,裏麵全是不明所以的詛咒話語,諸如‘去死’、‘我要殺了你’之類充滿憎恨的話。
恨意之深,筆甚至劃破紙張。
這個房間,看起來很就沒有人使用過了。
房門上鎖,俞簡用暴力手段拆開。
想到在基地裏看到的合照,莫非……孫淩去M市上高中後,就再也沒回來過?
俞簡釋放精神異能,收集空氣中的精神能量,複刻過去場景。
這次,他看到孫妙妙推開大門。
和她離校的畫麵接上了。
孫妙妙對著孫談撒嬌,孫談回屋後打起電話,將那個女孩的全家人都安排好結局,送他們離開安門市。
從此,孫妙妙再也不用看到這個討人厭的女孩了,一切皆大歡喜。
俞簡跟隨孫妙妙回屋,這個女孩拿起手機打電話,而通話的對象是——
孫淩。
‘淩哥!你也太厲害了!我按照你說的做了,然後成功了!’孫妙妙滿眼歡喜。
‘你說得對!我們就是這個世界的主人公!其他人都是不重要的,我們想怎麽樣就怎麽樣!把討人厭的人清理掉,是我們該做的!而這樣,其他人才會得到幸福和快樂!’
孫妙妙的言語混亂,說著和完全不符合現實的語句,可她卻十分堅信話語的正確性。
‘淩哥,我接下來還需要做什麽啊?’孫妙妙隨即又問道,‘那個討人厭的人會怎樣?我以後還會看到她嗎?’
‘不會了。’對麵的孫淩說道。
‘她會永遠消失,誰讓你是爸爸最喜歡的女兒呢?’
‘真的!謝謝淩哥!’
孫妙妙驚喜極了。
她確實有夠天真,沒有聽出孫淩話語中的深意。
孫淩是嫉妒的,是羨慕的。因為家裏的四個孩子,隻有孫妙妙能得到孫談百分百的父愛,其次是大兒子孫鵬,二兒子孫誌,最後才是他這個隱形似的三兒子。
‘你看,哥哥沒騙你吧?’即便如此,孫淩還是哄著孫妙妙,‘隻要你聽哥哥的,以後絕對不會問題!不會有討厭的人在你麵前晃悠!妙妙你啊,不就是光嗎?’
‘光?’從不玩遊戲的孫妙妙傻乎乎的。
在家人麵前,她姑且算是個可愛俏皮的小姑娘。
‘是啊,遊戲裏就是這樣的,光明是正義,黑暗是邪惡。而妙妙,你就是指引人們走向幸福的聖女啊,難道不是嗎?’
聖女!
孫妙妙的眼睛亮晶晶的。
‘就是可以穿白色的裙子,被很多人喜歡嗎?’
‘當然,妙妙,你就是聖女。’孫淩寵溺極了。
‘嗯嗯!淩哥說的對!’
掛完電話,孫妙妙又有點苦惱。
‘可是……主人公不是隻能有一個嗎?那淩哥會和我搶嗎……?’
看到這,俞簡又揮掉幻象,重新收集剩餘的能量。
再次複刻。
他要看看孫談和孫淩的過去。
來到三樓,這次出現的事孫談的過去。
他坐在辦公桌邊,電話接個不停。
身為市長,每天很忙不是應該的?俞簡卻在電話裏聽到各種賄賂的討好聲,沒有一通電話正經。
除此之外,他還發現一個更可怕的事實。
孫談,和其他幾個監獄主,始終保持著合作。
將人口流通,靠著黑色產業發財。
往來之間,建立起一個更加密不可分,無法摧毀的天網。
你以為逃離一座城市,就是人生新的開始,殊不知在新的城市,還有另外的罪罰等著自己。
這些監獄主,用結合起來的龐大力量,將這個世界打造成牢不可破的巨大監獄。
每個身處在其中的人,都是無法逃離命運的囚犯,沒有選擇,隻能背負痛苦。
或許有人尚未察覺,可隻需要一小步,他們隻需要窺探的一小步,就能窺見深淵,從此萬劫不複。
俞簡又一次揮掉幻象。
“簡簡,你確定了嗎?”係統道,“孫談是真的監獄主?”
“還沒有。”
俞簡從欄杆處翻身,跳到二樓樓梯口。
“先看完孫淩的。”
他站在走廊,將最後的精神能量收集。
時間接著往後倒退,孫家大宅變得熱鬧了些,俞簡靠在二樓,看孫談怒火衝天下樓,指著孫淩大罵。
‘學習學習不行,表現也不讓我省心,每天就知道打架鬥毆,給你玩遊戲,你就學到這些?’
此時正值暑假,孫鵬孫誌孫妙妙都在家。他們坐在客廳的沙發,直白的望著孫淩,看他被父親訓誡。
即使眼中沒有嘲笑,但從孫淩的視角觸發,他們就是可恨的幫凶。
孫淩擦掉嘴角的血跡,吐了口口水道:‘怎麽不行了?你們不也幹著差不多的事?’
孫談氣笑了。
‘一樣?你覺得一樣?要做,就要做的悄無聲息,你這種隻是螻蟻之間的打鬧,上位者可不會親自下場。’
‘那本質不還是一樣的?爸爸,隻有沒本事的人才會這麽說,如果你真的厲害,還會擺不平這點事?’
‘我幫你擺平了,可你呢?你回饋我什麽了?’孫談甩袖轉身,‘給我回房間好好想想,沒想清楚之前,你不要出來。’
孫淩捏緊拳頭。
在兄弟姐妹的注視下,他上樓,重重關上房門。
別墅的隔音很好,沒人知道孫談在裏麵發泄,他把桌麵的東西撂到地上,發瘋似的亂踩。
他拿出罐子裏的眼睛,用小刀一刀一刀戳著瞳孔。
‘去死!去死!憑什麽隻對我這樣!難道就因為我是第三個兒子嗎!憑什麽!’
‘你們都要死!都要死!不許看我!不許看我!’
將一顆眼球戳的稀巴爛,孫淩隨即拿起第二顆。
‘憑什麽!憑什麽要這樣!’
他吼叫著,突然瞥到桌角的遊戲機。
打開遊戲,他坐在狼藉的地麵沉浸其中。
‘難道我不該是世界的主人公嗎?我家有權有勢,我長得也好看,想要什麽不都應該拿到手上嗎?孫鵬可以,孫誌可以,孫妙妙也可以,為什麽我不可以?他們想要的,爸爸都幫他們拿到了,那我也可以吧?’
忽的,他想通了。
‘是啊,我也可以。’
‘我要證明給孫談看,證明我才是主人公,我才是應該被他重視的人……轉學!我要轉學!我要一個新的開始!’
‘這次不會了!這次不會讓人抓住把柄,我要重複一遍……人選的話,無論是誰都可以,隻要重複一遍,自殺也沒關係,反正這個也死了……隻要將結局收拾幹淨,他就不會覺得我一無是處。’
說著說著,幻境消退。
係統問:“簡簡,你確定了嗎?”
“……嗯。”俞簡抬頭。
孫談勾結其他監獄主,編製囚籠,肆意妄為,那是暗。
孫妙妙栽贓陷害,顛倒是非,玩弄人心,那是‘光’。
而孫淩,他想要自己可以肆意妄為的世界,又想要人心向他,視自己為主人公和救世主……那是光暗的融合。
他就是真正的監獄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