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歲的最後一天,季雲瀟照常上班,和以往並沒有多大差別。

她依然穿著禁欲感十足的手工定製西裝,並把襯衫扣子係到最頂處一顆。優雅貴奢的名表扣在她腕上,烏黑濃密的長發垂落於她腰間,她露出的整張臉近乎完美,周身氣韻更是卓絕。

季雲瀟無疑是漂亮的,一路走進來,她收獲了許多或讚歎或豔羨的視線,但也沒人敢把目光放在她身上太久,所有人都屏氣凝神地做著手中的事,隻等她來到麵前才恭敬地說一聲:“季總好。”

“嗯。”季雲瀟簡單應答。

清早的陽光透過落地玻璃窗傾灑下來,鍍在這層樓中央的金色藝術品上,將其映照的燦爛輝煌,那景象一如旁觀者眼中季雲瀟光彩奪目的人生。

很多人都想成為季雲瀟。

她貌美,家世好、能力出眾,出生即在羅馬,往後更是乘風而起扶搖直上,如今還不到三十歲,就已經成就斐然,坐上了許多人難以企及的位置,擁有著不計其數的財富。

這樣的女人被誰喜歡都不足為奇。

因而當某個實習生攔在通往會議室的道路上對季雲瀟表白的時候,眾人並沒有露出多少詫異。

長相甜美的小姑娘正攥著自己的挎包帶子,臉頰通紅地重複著:“季總,我、我真的很喜歡你,你可以跟我談戀愛嗎……”

“抱歉,我無法接受你的心意。”季雲瀟語氣溫和,卻拒絕的不留餘地。

秘書見狀,便攔住那實習生請她離開。

小姑娘眼裏一下子就蓄滿了淚水,她咬了咬唇,從包裏拿出來一個瓶子,帶著哭腔問:“那、那季總你能收下這個禮物嗎?”

那是個透明許願瓶,裏麵裝著用粉色漸變紙疊好的小星星。

相似的畫麵挑撥了季雲瀟的神經,將她的記憶倏地帶回到好多年以前那個知了聲聲鳴叫的夏天。

季雲瀟恍惚許久。

“季總?”直到身側的秘書叫她。

季雲瀟回過神,短暫地閉了下眼,說:“去開會吧。”

她沒有收那個許願瓶。

例會進行的很順利,結束後,季雲瀟回到了辦公室,卻再次怔怔。

一根女士香煙在她指尖處點燃又熄滅,末了,季雲瀟叫來了秘書,輕描淡寫地吩咐:“給我準備些折星星紙。”

雖然大為震撼,但秘書還是很快調整好表情投入到了工作中。

等喬熙過來的時候,季雲瀟的辦公桌上已經擺了一堆折紙星。

原本是難得一見的場麵,但喬熙卻因為興奮而沒有注意,她語氣揶揄:“聽說你今天盯著一個小姑娘看了十幾秒,什麽情況,愛上人家了?”

“沒有那種可能。”季雲瀟托起一顆星星放在掌心,淡淡道:“我看的也不是她,而是她手裏裝著折紙星的許願瓶。”

說到這裏,季雲瀟忽然笑得異常溫柔:“那讓我想到了芊芊。”

喬熙的臉色瞬間變得一言難盡起來。

她糾結了會兒,還是選擇勸道:“雲瀟,這都過去多少年了?十年?還是十一年?難道你還是忘不了芊芊嗎?”

季雲瀟唇邊的笑意慢慢收斂。

見她沒有言語,喬熙又嚐試道:“人總得往前看,不能沉湎於回不到的過去,以後你一定會遇到更喜歡的人,然後與她相知相愛……”

季雲瀟臉上沒什麽表情:“或許吧,誰說的準。”

那話隻不過是應付朋友,季雲瀟心裏清楚,沒可能了。

她沒法愛上別人。

她這輩子都忘不了宋芊芊。

“沒事就出去吧,”季雲瀟冷漠道:“別打擾我工作。”

“行吧。”喬熙悻悻地走到門口,才想起道:“對了,大家給你準備了個生日會,季總您記得賞臉過來啊。”

季雲瀟:“知道了。”

“還有這個。”喬熙又神神秘秘地拿出來一本書,放到了總裁辦公桌上。

季雲瀟眉梢微抬:“這是什麽?”

喬熙憋著笑:“前年你拒絕的那個小作家,她新書出版了。”

季雲瀟不為所動:“和我有關係嗎?”

喬熙說:“她寫了個和你同名同姓的作精反派,很有意思。”

季雲瀟直接敷衍:“放那兒吧。”

“你記得看啊!真的特別好玩。”喬熙強烈安利過後才離開。

可季雲瀟隻瞥了一眼就繼續忙了。

原本這書會被丟到書架最下層,不知何時才能重見天日,但因為看到女主名字裏的那個“芊”字,季雲瀟卻鬼神神差地將其打開了。

一目十行地看了不知道多久以後,季雲瀟將那書合上,評價道:“無聊。”

當天夜晚,季雲瀟準時出現在了豪華遊輪上。

及至腳踝的正紅色長裙包裹著她的妙曼身軀,將那本就勾魂攝魄的身形修飾的風情萬種,她烏黑濃密的發低挽著,白皙頸上掛著紅寶石飾物,露在外麵的胳膊並不纖瘦,卻骨肉均勻,完美融合了力量感與美感。

此刻的季雲瀟明豔生光,是當之無愧的主角。

旁邊的朋友忍不住捂心口感慨:“季姐脫下西裝以後竟然這麽欲,我一個直女都有點想……”

季雲瀟瞥了她一眼,似笑非笑地警告:“你最好什麽都別想。”

朋友立馬清醒了過來。

稍微熟悉季雲瀟的人都知道,她心裏有個念念不忘的白月光。

這麽多年仰慕追求季雲瀟的人數不勝數,裏麵不乏俊男美女,可季雲瀟沒答應任何一個。

她不談戀愛,不約/炮,不搞替身,始終單身,然後十年如一日地思念著那個人。

真心喜歡她是一件很受折磨的事。

因為沒法得到她。

也沒法真正靠近她。

朋友輕輕歎了一口氣,隨後便忘了那點心思,笑著融入人群。

零點剛到,海上煙花準時燃起,緊接著,便有侍者推著蛋糕車過來,蠟燭被點著,大家圍在一起唱生日快樂歌,對季雲瀟道賀。

“季總三十歲生日快樂!”

遊輪上燈火通明,季雲瀟卻望向粼粼波光的深色海麵,靜默地想,三十歲了。

這是芊芊離開人世的第十一年。

“季總,許個願吧。”周圍的人在起哄。

許願麽?

季雲瀟看著那蛋糕上點燃的燭火。

她從來不信許願有用,這次卻輕闔了雙眼。

季雲瀟在心裏默念:“那就讓我再見芊芊一麵。”

哪怕是在夢裏也好。

再後來,季雲瀟喝了很多酒,是喬熙和秘書一起攙扶著把她送回了家。

陷入柔軟的床榻時,季雲瀟感覺天旋地轉,仿佛整個人都在下墜。

也說不清道不明是什麽感覺,就好似跌入了迷離夢境。

再睜開眼的時候,耳邊是喧囂吵鬧的音樂聲,鼻尖有廉價刺鼻的香水味,一雙手正在她身上摩挲,要嚐試著扒掉她的衣服。

季雲瀟頭腦昏昏沉沉,卻還是攥住了那人的手腕,擰著眉嗬斥:“別碰我。”

“痛啊!好痛!”嬌滴滴的女聲響起:“瀟瀟你這是幹什麽呀?快放手!”

季雲瀟把人推到一邊。

她打量著眼前的地方,仿佛是個包廂,昏暗的燈光下,剛被她推開的那個濃妝豔抹的女人又貼上來攀附她。

“你怎麽突然變臉,剛才不是還想跟我親熱來著麽?”

“我說,別碰我,聽不懂話麽?”季雲瀟睨眼看她,透出的冷意叫女人遍體生寒。

那女人忍不住瑟縮了一下,隨即又覺得奇怪。

什麽情況啊?

季雲瀟怎麽可能有這麽強的氣場?

而旁邊季雲瀟也搞不清究竟發生了什麽。

這到底是哪兒?

眼下又是怎麽回事?

季雲瀟想認真思考,可偏偏腦袋裏像是被針紮過一樣,正細細密密地痛著。

注意力根本沒法集中,季雲瀟按著太陽穴,隻想離開這個地方。

但那濃妝豔抹的女人也打定主意不讓她走,還同她拉拉扯扯,各種糾纏。

季雲瀟極其煩躁。

她現在有點使不上力氣,找了個機會才把那女人按在沙發上。

“你、你做什麽?”女人掙紮。

季雲瀟麵無表情:“別動。”

她的姿勢帶著奇怪的壓迫性,倒叫女人羞紅了臉:“瀟瀟,難不成你想做1嗎?”

季雲瀟不說話,觀察了一圈後扯下了自己裙上的腰帶。

很快,那女人的手被綁住了。

可女人不以為意,還嬌聲道:“原來瀟瀟喜歡這樣玩啊,那你早說啊。”

季雲瀟唇邊溢出冷笑:“你太野了妹妹。”

妹妹?

她可比季雲瀟大好幾歲呢,季雲瀟叫誰妹妹?難不成是角色扮演嗎?

女人哼聲配合,問:“這麽野的妹妹你不喜歡嗎?”

季雲瀟告訴她:“我喜歡純的。”

等打好死結,確定女人不會掙脫來阻攔自己以後,季雲瀟就起身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不是?你去哪兒?”

沒人回答她。

“季雲瀟!季雲瀟你混蛋啊啊啊啊啊!”

那聲音越來越小,可吵鬧的音樂卻不絕於耳。

這地方似乎是個酒吧。

但她怎麽會來這裏呢?

季雲瀟的頭還是痛,她沒找到手機,就跌撞著來到洗手間。

眼前是光潔透亮的洗手鏡,透過那麵鏡子,季雲瀟看清了自己的臉。

然後季雲瀟就被嚇了一跳。

這鬼一樣的濃濃夜店風煙熏妝到底是誰給她化的?

有人在惡作劇嗎?

好在手邊的包裏有卸妝巾,季雲瀟把濃妝泄掉,洗了把臉。

鏡子裏的女人看起來順眼多了,隻不過不像30歲的季雲瀟。

臉上還掛著水珠,季雲瀟也不等擦幹,就嚐試伸手觸碰。

很柔嫩光滑,肌膚狀態像是回到了二十歲。

她是在做夢嗎?

正困惑著,身後傳來一道清冷聲線:“你鬧夠了嗎?”

季雲瀟轉過去頭,當即愣在當場。

門口正站著個漂亮脫俗的女人,柳眉紅唇,輪廓精致,眼尾處一顆淚痣點的嫵媚銷魂。

這是她魂牽夢縈的一張臉。

這模樣刻在她骨血裏多年,時刻都不能忘卻。

這是她的芊芊。

許久未見,她的芊芊怎麽還是這麽好看?

巨大的幸福驟然來臨,反而叫人有種濃烈的不真實感,季雲瀟的眼淚不自覺地流下,模糊了視線,可她卻放肆地笑了起來。

“我好想你啊。”

是生日願望成真了嗎?

季雲瀟顧不得頭腦的暈眩,就徑直朝著女人走去,將她攬到懷裏麵。

季雲瀟說:“我好想你,每時每刻,日日夜夜,都在想你。”

林芊薇漂亮的眉緊緊蹙著,她原本可以把人推開,卻在關鍵時刻停了手。

好似有漫無邊際的悲傷忽然就朝著她砸過來,叫她也變得酸澀莫名。

不對勁。

眼前的季雲瀟也變得很不一樣。

跟從前完全不同,像換了個人。

為什麽?

林芊薇來不及思考太多,轉瞬間,她的大腦就變得一片空白。

因為季雲瀟按著她的下頜,吻了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