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離婚的第五十五天。

楚觀南緩緩睜眼, 劇烈頭痛襲來。

他揉了揉眉心,緩緩坐起身。

身邊傳來節奏的呼吸聲。

他轉過頭一看,安饒就跪趴在床邊, 頭枕著胳膊,身上隻蓋了薄薄的毯子。

昨晚喝太多,不知道怎麽回來的, 更記不清後來發生了什麽,但看樣子, 安饒不放心的在床邊守了他一晚。

楚觀南笑了笑,頭痛也緩解了些。

他剛想把安饒喊起來,安饒的鬧鈴就響了。

安饒屬於那種,雖然睡得死, 雷打不動,但鬧鈴一響秒起床。

他倏然睜開眼,冷空氣襲來, 冷的哆嗦了下, 抱緊胳膊, 抬眼, 就看到楚觀南正看著他出神。

臉一紅, 他起身轉過身避開楚觀南的視線:“怎麽沒喝死你,淨會給人添亂。”

“昨天見了個人, 他剛好有西爾貝想出手, 半年後你可以領車。”楚觀南穿著衣服,語氣平靜到像是在說類似今早吃什麽這種小事。

安饒攥緊手指,低低「嗯」了聲, 疾速離開了臥室。

他去廚房煮了醒酒湯, 順便給文鈺打了電話通知她起床。

楚觀南洗漱好來到餐桌前坐下, 手指輕輕揉著眉心,臉色還是很難看。

安饒給他盛了一大碗湯:“一會兒我出發去錄節目,你在家……”

“我送你。”楚觀南打斷他。

“別了,萬一你被抓到酒駕。”

“我讓經紀人開車來,送你去機場。”

安饒本想說不用,但腦海裏冷不丁冒出昨晚他倚在自己懷裏傻嗬嗬說的那句:

“很怕你哪天忽然離開。”

算了,由他去吧。

八點鍾,經紀人開車來了,安饒檢查了遍證件,提起箱子剛要出門。

楚觀南從後麵追上來,隨手拿過他的行李箱。

出了小區,老遠就看到一輛霧霾藍色的車子停在門口,距離車子大概十幾米遠的地方,還站著冷的雙手抱臂的文鈺。

她低著頭,手裏大包小包,寒風吹紅了鼻頭。

安饒皺了皺眉。

楚觀南繞開車子徑直走到文鈺身邊,從她手裏拿過大包小包。

文鈺嚇了一跳,下意識往後退:“楚、楚老師,不麻煩您,我自己來就行。”

楚觀南沒回答她,稍顯強硬地奪過大包小包,經紀人見到人趕緊下車,打開後備箱。

“外麵這麽冷,怎麽不讓她上車等。”楚觀南的語氣冷冷的,乍一聽好像還有點生氣。

經紀人餘光看了眼文鈺,不好意思笑笑:“沒認出來,妹子,不好意思了。”

楚觀南看也沒看經紀人,徑直走到副駕駛打開車門,對著文鈺道:“你坐前麵。”

文鈺小聲道了謝,低著頭拘謹地鑽進車裏。

車子行駛在寬闊的主城大道,透過後視鏡,經紀人看了眼正閉目養神的安饒。

又看了眼楚觀南,笑著搖搖頭。

車裏,楚觀南靜靜望著車窗外出神,半晌,他忽然想起什麽,掏出手機,手指在屏幕上點點停停,時不時低頭沉思。

他將編輯好的內容發給安饒:“江南地區氣候和這裏不同,我寫了些注意事項,現在看看。”

安饒低頭瞥了眼手機,漫不經心「嗯」了聲。

但旁邊那道視線卻過於炙熱了。

安饒扭過頭,就見楚觀南臉上寫滿嚴肅,一動不動凝視著他。

“現在看。”楚觀南低聲道。

“去了再看吧。”安饒覺得沒必要,他大學就是在江南一帶讀的書,對那裏比對老家還熟,犯不著楚觀南多此一舉。

但楚觀南就是不移開視線,目光雖冷,但卻像大火,燒的安饒渾身難受。

不得已,他隻好打開手機。

很長的文檔,條理清晰整理了幾十條注意事項,大到江南地區的氣候特點,小到風土人情,就連哪個地段長什麽植物,什麽能吃什麽不能吃都事無巨細。

安饒不禁在想,如果楚觀南以後有孩子,他一定是個非常合格的好父親吧。

車子開到機場,遠遠看過去,就見門口圍了一大堆人,手裏舉著明星應援牌,即使在寒風中凍得鼻紅耳裂,依然掩飾不住臉上的興奮笑意。

參加《寶貝寶貝》節目的一共有四位嘉賓:

安饒,顧慕慈,選秀節目出身的愛豆蘇禹和一個名叫封穀的二十八歲素人,據說是國外頂尖大學專門研究兒童心理學的大學霸,也是「風穀兒童基金會」的創辦人。

年少有為、心懷蒼生,還沒等上節目,一夜漲粉百萬。

安饒剛打開車門,楚觀南那邊已經下了車。

他打開後備箱把二人的行李拿下來。

“我給你發的注意事項,多看看。”楚觀南輕聲道。

安饒剛一張嘴——

“啊啊啊是南哥!”人群中響起一聲刺耳尖叫。

“南哥又來送老婆上節目了。”

楚觀南提著行李箱,半點沒有要撒手的意思。

安饒奇怪地看著他:“給我啊。”

這時候,節目組導演看到二人,迎上來熱情打招呼:“楚老師,小安,好久不見。”

楚觀南騰出一隻手和他握了握,隨即看向其他三位嘉賓,良久,他沉聲問道:“人都到齊了?”

導演點點頭:“都到齊了。”

楚觀南的視線在其他三位嘉賓身上劃過一圈:“確定?”

導演一臉懵逼「啊」了聲,一共就四個人,數都不用數,楚老師這是拿他當腦癱?

“工作人員也都到齊了?”楚觀南又問。

導演快傻了,他到底想表達什麽。

“導演!”身後忽然鑽出一油光水滑的小胖子,氣喘籲籲扒拉著導演的手,“林VJ剛才打電話來,說他老婆沒到預產期結果羊水破了,看樣子馬上生了,問能不能臨時安排個別的VJ替上。”

導演無奈地揉揉眉頭:“那給別的VJ打電話問問吧,反正閑人不少。”

小胖子趕緊掏出手機,剛解鎖——

一隻骨節分明的大手按住他的手機緩緩壓下去。

他詫異抬起頭,對上一張熟悉的臉:“楚老師?怎麽了?”

楚觀南按著他的手機:“你看我行麽。”

導演:??

工作人員:??

安饒:??

楚大神剛才說什麽?

他要去頂上VJ的職位?

瘋了麽?!

“楚老師,VJ很累的,您不然再考慮一下?”

夭壽啦!常年屠榜第一的演員楚觀南要給他們做免費VJ?他們這節目出息了!

他倒不是不相信楚觀南的技術,純粹是害怕,萬一被楚觀南粉絲知道,覺得他怠慢了大神,一怒之下把節目衝爛咋辦。

“不用考慮,時間不早了,走吧。”楚觀南明顯吃了秤砣鐵了心。

幾個工作人員麵麵相覷,說不出是開心還是不開心。

待楚觀南提著行李箱過來時,安饒做了數個深呼吸,看著他,眉梢揚起:“老公,你就非要這樣麽?”

楚觀南頭也不抬,拎著他的行李箱闊步走進機場大廳,從容自然地掏出證件。

哦,原來是有備而來。

劇組包了架小飛機,拉著百十號人前往目的地。

飛機上,文鈺坐在靠窗位置,楚觀南坐在靠走廊位置,安饒被夾在中間。

安饒正迷迷糊糊打起瞌睡,忽然感覺身邊座椅晃了下。

他睜開眼看去,楚觀南正扶著前排座椅,額頭抵在手背,一隻手輕輕撫著肚子,臉色很難看。

飛機穿過厚密雲層,產生了輕微顛簸。

“怎麽了,不舒服?”安饒問道。

楚觀南搖搖頭,摸索著找到安饒的肩膀把他往一邊推了推:“我沒事。”

但他那模樣,根本不像沒事。

如果他昨晚真的幹了整瓶白酒,沒個十天半月很難恢複。

安饒沒再耽擱,按響了頭頂呼叫鈴。

空乘趕過來,熱情詢問有什麽需要幫助。

“麻煩給他找個大號嘔吐袋。”安饒指指楚觀南。

“紙袋的話在座位……”

“不用,我隻是困了。”楚觀南抬起頭,打斷空乘接下來的話,“沒想吐。”

但說著話,他猛然抬手捂住嘴。

或許是出於下意識的反應,安饒抬手輕輕順著楚觀南的後背:“沒關係老公,不用覺得丟臉,想吐就吐。”

畢竟他是為了自己的無理要求才導致這麽難受。

楚觀南解開安全帶緩緩起身:“我去衛生間。”

回來後,他的臉色還是很難看,發間沾著沒擦淨的水珠,但狀態看起來好很多。

“老公,還有一小時左右就到,要不你睡會兒就不那麽難受了。”安饒誠懇建議道。

楚觀南點點頭,身體輕輕下沉,慢慢閉上眼睛。

這樣直角仰頭睡的姿勢看起來並不舒服,楚觀南多次調整了脖子角度,隨即睜開眼。

下一刻,一隻微涼的手從身後穿過,撫在自己左側臉頰,他能感受到那隻手的力道,沒有掙紮,隨著那隻手緩緩向右倚去,腦袋輕輕擱在了安饒的肩頭。

“這樣睡會舒服些。”

楚觀南閉上眼睛,低低道:“謝謝。”

飛機穿過雲層,繼而一點點下降。

隨著強烈的著地顛簸,輪子擦著跑道疾速向前劃過。

出了機場,外麵早就聞詢而來大批粉絲。

“小慈!你好漂亮!”

“小禹能給我簽名麽!小禹看這裏!”

“饒饒好可愛!你為啥這麽好看呀!”

其他人都走得很快,顧慕慈戴著墨鏡,在保鏢簇擁下低著頭疾速邁進保姆車,隻有安饒衝粉絲揮揮手:“大家中午好啊。”

“啊啊啊!饒崽崽跟我招手啦!”

“饒饒後麵那人是誰啊。”一個粉絲見到陌生麵孔,好奇問道。

“哦他啊,是素人嘉賓,不過貌似很厲害,是留美大學霸,還成立了兒童基金會,叫,封穀?”

“素人現在都這麽卷了麽?這顏值,放到娛樂圈也不輸半點啊。”

安饒聽到他們的議論聲,回頭看了眼。

剛才在機場沒怎麽注意這位素人嘉賓。他個子挺高,白白淨淨戴一副金絲邊眼鏡,雖然才二十來歲,但那種沉穩內斂的氣質讓安饒一度以為他已經三十多。

幾人上了車,在粉絲裏三層外三層中好不容易擠出了機場。

在正式直播前,要先做一段采訪作為轉場插播。旁邊幾個攝像師正手把手教楚觀南拍攝技巧。

楚觀南抱著雙臂,需要微微俯身才能勉強和VJ保持同一高度。

他聽得很認真,時不時點點頭。

“不過我覺得楚老師經常跑片場,應該對機器很熟悉了吧。”

楚觀南點點頭,接過攝像機。

抬起攝像機,鏡頭在房間沒處角落劃過,最後落在那道頎長纖瘦的背影。

鏡頭中,安饒正和場務閑聊,嘴角是淡淡笑意,被陽光包裹住身體。

對於顏值,臉盲星人楚觀南從來沒有太清晰的認知,他一直分不清圈裏很多藝人誰是誰,有很多合作了三月半年的演員,讓他現在回想模樣,腦海裏隻剩一個模糊的輪廓。

但鏡頭對準安饒時,生平第一次,他感受到了所謂的「漂亮」到底是什麽感覺。

足以令心髒跳得亂無章法。

像上次一樣,幾人輪番進入演播廳。

MC看到顧慕慈走進來,眼都直了。

他還是第一次見到這位影後本人,氣質脫凡,宛如仙女墜落人間。

一旁的工作人員也在小聲嘀咕:“哇,顧老師太美了吧,你說對吧。”

他戳了戳一旁的攝像師。

但……這位攝像師似乎有點特殊?

嘶——是楚觀南!

楚觀南古井無波,將攝像機擺好後,麵無表情看著鏡頭。

MC問道:“顧老師,這應該是你第一次參加育兒綜藝吧,你之前有過帶小孩的經驗麽?”

顧慕慈莞爾:“沒有,但我有信心會把孩子照顧好。”

下一個輪到蘇禹。他才十九歲,做了兩年練習生,去年在某選秀節目中靠著逆天顏值脫穎而出,一直走乖乖仔路線。

被問道有無照顧小孩的經驗時,蘇禹不好意思地撓撓臉頰:“照顧侄子算麽?”

“哇,這小孩顏值真是逆天。”VJ在下麵忍不住感歎道。

他悄悄看了眼旁邊的楚觀南。

依然還是剛才那個姿勢,眼珠都沒動一下。

蘇禹從演播室走出來,安饒稍微整理下毛衣領口,打開門走了進去。

純白色水貂絨毛衣趁的他臉愈發白淨,隨便找個姿勢坐下,長長的毛衣袖子遮了半截手掌,四根手指悄悄探出,指甲瑩潤似玻璃。

VJ敏銳地察覺到,身旁一直宛如雕塑的楚觀南終於給了點反應。

他將攝像機鏡頭調進,模糊聚焦過後,安饒白皙似落雪的小臉赫然清晰。

VJ探頭看了眼,十幾萬的設備就是牛批啊!連睫毛都拍得根根分明。

楚老師你別再繼續調鏡頭了!小安臉上的小絨毛都看見了好嘛!

MC一挑眉,似乎被剛進門的小藝人驚豔了一把。

“小安,這是一位粉絲提出的問題,她很好奇,你有打算和楚老師一起領養個小孩麽?”

安饒歪頭想了想,接著笑道:“暫時沒這個打算。”

楚觀南垂了眼。

“那你喜歡小孩子麽?”

“看到的時候會很喜歡,看不到時也不會想。”

“明白了,全憑眼緣。”

幾個嘉賓采訪完後,工作人員忙著調試設備開啟直播,安饒則和其他幾人乘車前往最終目的地——一處被青山碧水包圍的徽派建築風景小鎮。

直播一開,粉絲大軍蜂擁而至提前占好位置。

【係統提示:殷素植進入直播間。】

【哇!是殷老!殷老來看娃綜我是沒想到。】

【哈哈哈我是殷老的學生,他老人家為了把課調到昨天空出今天時間,差點和國畫係教授打起來。】

【為啥!】

【係統提示:雪雅min進入直播間】

【我眼花了?!女神也來了?!】

【我去,這期這麽勁爆的麽?】

【係統提示:徐任宇YU、杜悅伶、S沈維舟S進入直播間。】

【小安美妝送出宇宙空間站一座,點擊直播間參與抽獎!】

安饒他們剛下車,遠遠看去,就見幾個衣著時尚的年輕父母領著自家小豆子已經等在了小鎮入口。

四個小孩,三男一女,平均年齡不過四五歲,大的也就六七歲。

說起來,這些孩子也不是第一次麵對鏡頭,有的剛會說話那會兒就做過童裝模特,還有一個參與過MV的拍攝,對於圈內人士來說都是熟麵孔。

小家夥們雪白水嫩,像一顆顆剛剝了殼的白雞蛋,胖乎乎的可可愛愛。

在身後父母的催促下,幾個孩子甜甜喊著來人:“小慈姐姐好,小禹哥哥好。”

隻有一個小男孩,被母親領著站在最邊邊,也不打招呼,和其他同齡孩子一比也顯得格外瘦小。

他眼睛很大,睫毛濃密像把小扇子,小臉肉嘟嘟,乍一看像個小姑娘。

他的母親是個戴著眼鏡、梳著短發、看起來十分嚴厲的女人。

“去打招呼。”女人在後麵推了小男孩一把。

小男孩仰頭看了眼媽媽,大大的眼睛裏寫滿膽怯。

他踉蹌著走到嘉賓麵前,兩隻小手攪在一起,怯生生道:“哥哥姐姐好……”

女人在後麵冷冷說了句:“大點聲。”

彈幕一片:

【臥槽這女的好嚴格。】

顧慕慈看著小男孩,溫柔一笑,將他抱起來揉揉他的小軟毛:“寶寶好乖,你叫什麽名字呀。”

小男孩低著頭,睫毛垂下投出一道扇形陰影:“我叫沅沅……”

【這娃子太可愛了吧!暴擊我心!】

【嗚嗚嗚小慈真的好溫柔,愛了愛了。】

【這小孩真可憐,其他人都無動於衷嘛,冷血。】

【看到了吧,人的第一反應最真實,某家粉還吹什麽蒸煮參加過支教,和小孩交流得心應手。】

【雪雅min:引戰舉報了,怎麽就你話多,你家哥哥沒上這個節目戳你心窩了?】

【我去!雪雅女神出來懟人了,我去我去!】

MC拍拍手,示意嘉賓和小朋友們分成兩組麵對麵站好。

“接下來的兩個周,嘉賓們要和小朋友們共同度過,無論衣食住行,第一天,各位先和小朋友相處下,到時在根據結果分組。”

顧慕慈不著痕跡看了眼那個叫沅沅的小男孩。

希望不要和他分到一組,這孩子太過內向,看起來也不聰明,照顧這種孩子不光累,鏡頭給得也少,賠錢買賣沒人願意做。

話音剛落,個子最高的小女孩主動牽起顧慕慈的手,笑道:“小慈姐姐,我帶你去看小金魚。”

剩下兩個小男孩也分別牽了蘇禹和封穀的手。

隻剩安饒,和沅沅兩人互相沉默。

良久,安饒輕輕牽起沅沅的小手:“走吧。”

顧慕慈笑問小女孩:“你怎麽不帶其他哥哥去看金魚呀。”

小女孩甩甩辮子:“小禹哥哥太年輕了,我有壓力,小穀哥哥看起來好嚴厲,我害怕。”

顧慕慈一歪頭:“那饒饒哥哥呢。”

小女孩衝顧慕慈勾勾手指,顧慕慈立馬俯身湊到她麵前,就聽小女孩悄聲道:

“我媽媽說,他長得像狐狸精,讓我不要選他。”

女孩聲音很小,還特意捂住了領麥。

顧慕慈舒展了眉眼,笑得如同聖母下凡,聲音抬高幾度:“哦-原來你覺得饒饒哥哥長得像狐狸精啊,不太像好人對麽。”

小女孩趕緊揮手:“姐姐小點聲,別被聽到啦!”

【哈哈哈全聽到了,小女孩好成熟,好像是年紀最大的一個?】

【狐狸精我笑死,果然小孩子的眼光才是最毒辣的。】

【人家開玩笑你聽不出來?傻逼一個。】

【是像啊,天天勾引這個勾引那個,不是狐狸精是什麽。】

【2333說狐狸精就抬舉了,就他那張整容臉,蛇精還差不多。】

殷雪雅又雙叒叕怒了,劈裏啪啦砸著鍵盤:“你看我長得像不像狐狸精。”

【殷雪雅怎麽回事,吃槍藥了?怎麽亂懟人。】

【平心而論,沒亂懟,好好的彈幕讓你們搞得烏煙瘴氣,不看出去唄。】

而此時的殷雪雅,推了一部片酬幾千萬的電影,窩在沙發裏對著電腦,臉都沒洗,頭發隨便一綰,還有幾根調皮跑出來。

殷素植也在旁邊,眉頭緊蹙:“罵回去了麽?”

殷雪雅敲著鍵盤:“等一會兒,還有三個沒罵。”

“好好教育他們,讓他們知道不該說的話不能亂說。”

節目組給嘉賓們安排的住所在鎮上一間寫生基地,因為這裏是旅遊景點,經常有藝術生來采風,他們就特意蓋了這麽間基地。

寫生基地已經準備好飯菜迎接這幾位大明星。

看著滿桌珍饈,小朋友們一蹦三尺高,順著椅子上了桌。

小女孩人高腿長,伸手夠到圓桌最中間的拔絲地瓜,手指在盤裏扒拉一圈,揪了顆最大的就往嘴裏塞。

安饒帶著沅沅洗完手出來,剛好看到小女孩這一舉動,而顧慕慈就坐在一邊,笑眯眯看著她滿眼寵溺。

小女孩嚼得吧唧吧唧響,吃完一顆又再次伸出手。

倏然間,一隻大手伸過來抓住她的手。

小女孩愣了下,抬頭看過去。

那個長得像狐狸精的哥哥抓著她的手腕,表情嚴肅:“洗手去。”

小女孩張了張嘴,眼圈倏然泛紅。

她看向顧慕慈,小嘴委屈地癟起:“姐姐……”

【好可憐!孩子都要哭了,安饒豬鼻子插大蔥裝什麽相啊,惡心。】

【讓她吃就是了,小孩子不懂事,非要把人惹哭才高興?】

顧慕慈忙拉過小女孩護在懷裏,輕輕拍了她的後背:“算了小安,別怪她,她還是個孩子。”

安饒匪夷所思,他隻是讓小女孩去洗手,這也不對?

況且這麽沒教養上了電視,挨罵的還不是她父母。

“孩子也得洗手。”安饒的聲音明顯冷了下去。

小女孩伸出雙手:“可是我的手很幹淨。”

安饒做了個深呼吸,他叮囑沅沅先坐著等他,繼而轉身去了衛生間,從地上撿起盆子清洗一遍,再接滿水,隨手拿過香皂回了餐廳。

偌大餐廳,滿桌珍饈,忽然多了隻塑料盆。

幾人麵麵相覷,不知道他這又是唱哪一出。

安饒幹脆拉過小女孩的手按進水盆。

他知道小孩子皮膚脆弱,所以已經把勁兒憋到最輕。

女孩的小單眼皮一吊,不可置信地看著安饒。

“嗚哇——姐姐,我疼,疼死了!”她顫抖著身子,忽然嚎啕大哭。

“我根本沒使勁,你不用裝了。”安饒低低道。

【我現在相信支教活動是有劇本的了,安饒根本不喜歡小孩石錘了。】

【對小孩子下手都不知道輕重,安饒有虐童癖?】

顧慕慈趕緊起身,把小女孩的手拿出來捂在懷裏,柳眉緊擰:“算了,不是什麽大事,別強迫孩子。”

小女孩倚在懷裏不停抽泣,她抬眼看了眼安饒,得意的朝他做了個鬼臉。

顧慕慈扶著小女孩坐好,將拔絲地瓜端過來放在她麵前:“乖寶寶,不用怕,姐姐在這,你想吃什麽就吃。”

小女孩點點頭,又衝著安饒得意一笑,手指在盤裏繼續扒拉。她抓起一顆丸子送到顧慕慈嘴邊:“姐姐我喂你。”

“謝謝寶寶,丸子真甜,是不是我們寶寶的小手甜呀。”顧慕慈用夾子音問道。

【小慈女神太溫油了,好喜歡她。】

【比安饒強多了。】

此時,一旁的蘇禹皺著眉頭,忽然回頭對他旁邊的小男孩道:“你確定?”

小男孩點點頭,又悄聲和他耳語了幾句。

他們立馬起身換了個位置,離顧慕慈她們遠了些。

安饒看著顧慕慈吃完了拔絲地瓜,猶豫許久,才緩緩開口:

“其實剛才在門口,我看到小妹妹撿了牛糞玩,所以才讓她洗手。”

顧慕慈:……

小女孩在口袋裏扒拉兩下,掏出一大坨牛糞晃了晃:“哥哥說的是這個麽?是我撿來送給姐姐的禮物哦,沒你的份哼!”

安饒:謝謝,自己留著玩吧。

顧慕慈倏然瞪大眼睛,睫毛震顫。

她抬手捂住嘴,臉上顏色瞬間消失,差點沒嘔出來,接著毫無形象奪門而出直奔衛生間。

【臥槽!兩極反轉!】

【哈哈哈笑得我原地去世,剛才說安饒嚴格的人呢?咋不說了。】

【我吐了啊,這孩子是智障麽?這麽大了連屎都不認識?】

【哈哈城市長大的小孩有可能沒見過。】

【安饒對不起,安饒我錯了,安饒你是我的神。】

一旁舉著攝像機的楚觀南終於沒忍住,嘴角高高揚起。

安饒在沅沅身邊坐下,見這孩子瞪著大眼睛無比乖巧的模樣,心頭軟了軟。

“沅沅,你想吃什麽。”

沅沅看向那盤拔絲地瓜。

安饒:“那個咱們就不吃了,之後哥哥給你做甜甜的椰汁糕好不好。”

沅沅點點頭,熟練地拿起筷子夾過麵前的豆角。

如果安饒不給他夾菜,他就隻吃離他最近的豆角。

其他小朋友有說有笑,講在幼兒園的開心事,隻有沅沅,始終沉默,不笑也不鬧,安安靜靜。

吃過午飯,嘉賓們忙著帶孩子玩,安饒正收拾沅沅的小行李箱,忽然有人敲了敲門。

抬眼望去,封穀站在門口。

“怎麽了。”安饒問道。

封穀看了眼正瞅著窗台多肉植物發呆的沅沅,衝安饒使個眼色:“出來說。”

兩人在門口,封穀還特意關了門。

他推了下眼鏡:“我就直說了,據我觀察,沅沅應該是有點特殊問題,所以明天分組的話,把孩子交給我來帶。”

安饒沒同意也沒拒絕,隻道:“先看看明天怎麽分組再說。”

封穀眯了眯眼:“這是給你的忠告。”

他好像也不願意說太多,留下一句話扭頭離開。

回到房間,安饒看到沅沅依然在望著多肉發呆,對於開門聲,他沒有絲毫反應,仿佛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

安饒踱步到沅沅身邊,看著他認真的雙眼,笑問道:“沅沅你知道這是什麽植物麽?”

沅沅愣愣地看著多肉,不發一言。

安饒輕輕抓起他的小手,帶著他摸了摸多肉:“你瞧它圓鼓鼓胖乎乎的,是不是有很多肉肉呀,那我們給它取個名字好不好。”

沅沅沉默許久,緩緩從嘴裏吐出二字:“肉肉……”

“我們沅沅真棒,好可愛的名字,既然它有這麽多瓣,再想個更貼合它特點的名字好不好。”

小家夥猶豫地咬著手指,接著輕輕道:“多肉……”

安饒摸摸他的頭發:“既然給它取了名字,你就是它的小爸爸了,要好好照顧它哦。”

“爸爸……”沅沅輕聲喃喃著,“爸爸……”

他重複了數遍「爸爸」這個詞後,忽然拿過自己的小書包,從裏麵翻出一隻舊舊的小兔子吊墜玩具,小心翼翼放在多肉花盆裏,拍拍多肉:“小寶寶,快點長大。”

沅沅陪多肉坐了一會兒後,眼睛眨了眨,隨後蜷縮起身子窩在小角落睡著了。

安饒拉過小毯子裹住寶寶,手指撥弄下他的劉海。

沅沅的睡相非常可愛,小臉蛋嘟成一團,濃密的睫毛隨著美夢輕輕顫動。

安饒又看了一會兒,起身走出房間,極輕柔帶上房門。

眼前忽然一暗,他抬起頭,對上一雙漆黑似夜幕的眼眸。

“老公。”安饒晦澀叫了聲。

自從他知道楚觀南為了他幹掉兩瓶白酒後,這聲「就」有點難喊出口了。

楚觀南遞過去一罐紅茶,隨手關掉攝像機。

“你教我做飯吧。”安饒忽然道。

楚觀南凝視著他:“為什麽。”

“我知道自己做飯難吃,寶寶接下來的衣食住行都由我照顧,總不能,給孩子吃那種東西。”

“所以,給我吃就無所謂?”

安饒:不管三七二十一,安饒抬起胳膊就往楚觀南肩膀上吊:“老公,教我嘛——”

懷裏忽然撞進柔軟觸感,淡雅的角堇香撲麵而來。

“噗通——”

楚觀南移開視線:“知道了,教你。”

四五歲時期是孩子生長發育的關鍵時期,應該多吃些含鈣量較高的食物。而沅沅看起來比同齡人要瘦小,走路也歪歪扭扭不穩當,其次,還應補充豐富的碳水化合物,如果這些營養成分攝入不足,很可能會影響孩子的反應能力。

而現在的沅沅,明顯反應有些遲鈍,不知道他平時在家都吃什麽。

安饒準備做一份雞湯滾粥,雞肉冰箱有,還需要萵苣和小白菜。

他去到就近的菜市場轉了一圈,臨近天黑,攤子裏幾乎都是賣剩下的菜,不新鮮不說,有的都變了質。

偌大一個菜市場從頭轉到尾也沒買到合適的材料。

他沉思片刻,忽然叫住一個路人:“請問您知道附近的蔬菜大棚在哪麽?”

根據路人所說,安饒在小鎮最邊緣的位置找到了蔬菜大棚,但方圓幾裏連個人影都沒看見,根本不知道是誰家的。

他開始挨家挨戶敲門。

終於在敲到第N家時,屋主人想了想:“你說那幾個白色塑料大棚吧,那是我家的,你有事?”

“我想買點新鮮的萵苣和小白菜。”

屋主人連連擺手:“現在還不到時候呢,你明天一早跑菜市場買新鮮的吧。”

安饒摸遍全身衣兜,終於零零散散幾張零錢湊齊了三百塊:“叔,拜托了,越嫩越好。”

屋主人倒也不是在乎錢。

好吧就是在乎錢。

他這才鬆了口,領著安饒去了蔬菜大棚。

本以為讓他隨便拔兩顆走就行,結果這人從容蹲下身子,從最頭上一顆一顆仔細研究起來。

“你當買菜還挑挑揀揀?都一樣的。”

安饒聽見了也當沒聽見,繼續選。

半小時後,他終於挑到了天選萵苣,小心翼翼,又問:“我剛才看您院子裏養了珍珠兔,有沒有小一點的,我想挑隻走。”

“你要兔子幹啥,這些都是留著扒兔毛做衣服的。”

“拜托了,叔……”安饒拎著萵苣,眼裏發射小星星。

叔一不小心迷了眼,連連擺手:“知道了知道了,讓你挑還不行。”

安饒說現在身上現金不夠,問他能不能掃碼支付,如果不行就明天過來送錢。

叔大手一揮,豪邁道:“你給得不少了,就不問你要錢了,我給你挑個最好的昂。”

說完,他跳進兔圈,眼疾手快逮住一隻最小的白毛小兔,拎著耳朵走出來遞給安饒。

小兔子一動不動,眼神呆滯。

安饒沒敢伸手接。

他其實很怕兔子,總覺得很瘮人。

叔看出了他的不自在,找了隻麻袋把兔子裝進去,沿著兔子身體用布條一捆:“你們這些城裏人啊,給,拎著袋子,這樣行了吧。”

安饒提著萵苣和兔子,乘著染紅天際的夕陽大踏步趕往基地。

彈幕瞬間一片「哈哈哈」。

【好接地氣啊寶寶,兔子都嚇傻了。】

【我寶太可愛了哈哈哈。】

【饒饒心真細,挑個萵苣挑了半小時,把人家農戶都整無語了。】

當他提著食材回了基地時,天已經完全黑了下去。

他把兔子放在廚房,洗了手趕緊去看沅沅。

屋子裏一片漆黑,安饒打開燈的瞬間,就見沅沅坐在床邊發呆。

外麵是其他小孩和嘉賓熱絡嬉戲的歡笑聲,相較之下,沅沅顯得好孤獨。

他趕緊過去把孩子抱起來,孩子非常瘦,幾乎沒什麽分量,抱在懷裏有種空虛感。

“對不起沅沅,等很長時間了吧。”

沅沅沒說話,眼睛緊緊黏在窗台的多肉上。

安饒笑笑,抬手按了按他後腦勺翹起的小呆毛:“我們去和多肉打聲招呼,然後一起去做飯飯好不好。”

他抱著沅沅往廚房走,嘴裏還哄著:“哥哥帶回來一隻小兔兔哦,毛茸茸可漂亮了。”

不知是哪個詞引起了沅沅的注意,他緩緩回過頭,漆黑似玉的大眼睛好奇看著安饒。

但是來到廚房後,卻發現——

地上隻剩一捆萵苣,兔子卻不見蹤影,綁兔子的布條已經斷成兩截散落在地。

沅沅咬著小手指,小表情泫然欲泣,他看著安饒:“兔兔呢。”

“啊……”

倏然間,門外傳來小女孩的尖叫聲:“啊——怪物來了!大家快跑!”

接著就是腳步劃破空氣的「啪嗒」聲。

他抱著沅沅走出去一看,一堆嘉賓圍著幾個小孩四散開,而他帶回來的那隻漂亮小兔好像受了驚嚇,像無頭蒼蠅一樣到處亂跑。

小女孩又跑又跳,忽然轉身一把扯住兔子的耳朵,將它從草叢拎起來,使勁上下亂甩:“小慈姐姐你看,瑞亞有新玩具了!”

顧慕慈在一邊跟著笑:“小心點,別被傷到了。”

沅沅小眉頭一皺,求助地看向安饒:“兔兔,沅沅的?”

安饒把沅沅放下,幾步走到小女孩瑞亞麵前,握住她的手腕:“鬆手,不要拿這個玩。”

瑞亞一愣,忽而抬起手,用盡吃奶的勁兒把兔子狠狠往地上一摔,兔子滾了一圈踉蹌著站穩,嘴裏發出像老鼠一樣的吱吱叫聲,接著逃命一樣往草叢裏鑽。

“就不給你!有本事打我呀!略略略!”

說罷,大笑著往顧慕慈懷裏鑽。

沅沅站在門口,大眼睛噙滿淚花,嘴裏喃喃著:“兔兔,沅沅的……”

安饒趕緊過去安撫沅沅,拉著他的小手:“小兔子嚇壞了,我們去安慰它一下吧。”

沅沅遲鈍地點點頭,第一次,主動拉著安饒往草叢裏走。

小兔子躲在牆角,渾身瑟瑟發抖,見到來人,更是緊張的將身子縮成一個小圓球。

沅沅慢慢蹲下身子,伸出小手輕輕撫摸著兔子的脊背:“兔兔不怕,不怕。”

小兔子抖了一會兒,忽然探出腦袋嗅嗅沅沅的手指,然後猶豫著踏出一步,確認沒有危險後,才大膽的跳到沅沅掌心。

沅沅捧起小兔子,小臉蛋溫柔蹭蹭它:“兔兔,可愛。”

安饒欣慰地鬆了口氣。

瑞亞在顧慕慈懷裏看著這一幕,小拳頭狠狠攥緊。

她站起身疾步走向沅沅,伸出手——

“啪!”手腕被人捏住。

一抬頭,對上一雙冷漠似南極冰川的眼睛,她打了個哆嗦。

“不是你的東西就別打它主意,想要,讓你小慈姐想辦法。”安饒幾乎是一字一頓道。

他一直覺得,小女孩一般比小男孩要乖巧文靜,現在明白了,和性別無關,隻關乎家教。

瑞亞晃了晃腦袋,瞪了他一眼,扭頭跑了。

【對小孩子有必要這麽嚴格麽,真是服了。】

【這小女孩太皮了,就該好好教育。】

【不知道你們到時對自己的小孩會不會這麽嚴格。】

【你這話說的,做錯事就該被教育,你爹媽不是這麽教你的?】

一邊蘇禹帶的小朋友仰起頭,小臉委屈巴巴:“星兒也想要兔兔……”

蘇禹尷尬一笑。

廚房裏。

安饒小心翼翼加了一勺鹽,然後舀起第二勺。

楚觀南按住他的手:“一勺夠了。”

“不會沒滋味麽。”

“小孩子不能吃太鹹。”

“所以你的意思是我平時做給你吃的都太鹹了是麽。”

楚觀南:“……”

簡單一道雞湯滾粥,楚觀南全程監工,但凡安饒要打那罐鹽的主意,他就立馬抬手製止。

十幾分鍾後,鍋蓋一掀,香氣霎時四散溢開。

安饒舀了一勺出來,吹掉熱氣,嚐了半勺。

感覺好像還行?

“你嚐嚐?”安饒拿起幹淨勺子遞給楚觀南。

楚觀南沒接,微微低頭銜過安饒用過的勺子。

安饒手指忽而一抖。

一抹微紅順著指尖蔓延開。

“嗯,好吃。”

楚觀南不知道安饒為什麽這麽愛放鹽,但隻要用量準確了,味道還是非常棒的。

安饒盛了一小碗,又從高壓鍋裏撈了幾塊雞腿肉放進粥裏,蓋上保鮮膜放涼一會兒,等待時間就著手把各種水果削皮切塊。

【安饒真的有心了,好認真。】

【旁邊那個全程指導的是誰啊,是VJ麽?】

【聲音耳熟,以前還吃過安饒做的飯,應該是熟人?】

【感覺這聲音很像……楚爺。】

【倒也不必,楚爺跟過來幹嘛,當VJ麽?】

【估計就是認識的VJ,他們經常串節目幫忙的。】

作者有話說: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