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離婚的第五十八天。

“時間不早了, 我還得領著孩子繼續拍攝,有時間咱們再聊。”領隊聊得口幹舌燥,這才想起來自己的任務。

他轉過身對孩子們拍拍手:“寶寶們, 按照來時的順序站好隊出發了!”

三個小朋友快速站好。

隻有沅沅,站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

領隊知道這個孩子有些特殊,也沒想太多, 抱著他站好隊,大手一揮:“出發了!”

另一邊。

安饒買了材料, 打算給沅沅做他喜歡的甜點吃。

雖然網上的教程寫得清清楚楚,但他總怕調味料加得不對量,不得已,把楚觀南拉來指導。

“水要加這麽多, 對麽?”

楚觀南:“嗯。”

“吉利丁片呢?四片夠麽?”

“嗯。”

“鹽呢,五勺夠了吧。”

“嗯。”

“呃……”

“你騙人,根本就不需要加鹽。”

楚觀南堪堪回神:“沒關係, 你喜歡就加。”

“為什麽這樣。”安饒的語氣冷了幾分。

“哪樣。”

“覺得我很笨, 指導我很累?”

楚觀南皺了下眉:“不是。”

他隻是怕幹涉太多惹了安饒不開心, 僅此而已。

“算了, 你去忙吧, 我自己來。”安饒抓了幾片吉利丁片扔進去,飛快攪動。

奇怪, 明明是自己要求他別幹涉太多, 但他真的完全放手時,竟然產生了和看到沅沅離開時一樣的悵然若失感。

人的感情真是世界上最奇怪也是最麻煩的東西。

楚觀南在後麵默默看了許久,轉過身不發一言離開了廚房。

他沒有走遠, 而是站在廚房外的盲區裏, 稍稍側過臉, 凝望著廚房裏對著吉利丁片泄憤的男人。

良久,輕歎一聲。

安饒還是生氣了。

自己到底該怎麽做才對呢。

一小時後——

鍋蓋一開,濃鬱的椰汁香氣隨著蒸騰熱氣飄散開。

安饒用筷子戳了戳椰汁糕,軟軟糯糯還會拉絲。

他夾起一塊吹了吹,放進嘴裏嚐嚐味道。

不算特別好吃,但比起自己以前狗都不吃的手藝,算是有進步吧。

這時候,門外傳來小孩子的歡聲笑語聲。

安饒聽到聲音忙迎出去,卻在門口餘光掃到了楚觀南。

心裏猛地一跳,低著頭佯裝沒看見出了門。

門外,顧慕慈溫柔接過瑞亞的書包,摸摸她鬧得亂糟糟的頭發:“玩得開心麽?”

“開心!”瑞亞興奮道,“我們去參觀了花卉師的住宅,還去了山上看小鳥,還有……”

安饒看著沉默寡言的沅沅,隨手拿過他的小書包掛手臂上,把沅沅抱起來:“今天跟著領隊叔叔去哪裏玩了呀。”

沅沅低著頭,小手不安地絞在一起。

察覺到他的不對勁,安饒輕聲問道:“怎麽了,發生不開心的事了?”

沅沅也不知道那件事算不算不開心,隻能無助地搖頭。

這時,一旁的瑞亞忽然插嘴:“對了饒饒哥哥,沅沅給你帶了禮物哦。”

安饒這才鬆一口氣,原來孩子隻是在擔心他精心準備的禮物自己會不會喜歡。

他隨手拉開小書包:“哥哥看看,沅沅準備了什麽禮物呀。”

說話間,一朵折斷的蘭花從書包裏掉了出來。

安饒一愣。

大學時候跟著隔壁環藝的同學旁聽,他們有一門植物學課程,要根據各地區氣候條件安排住宅園林周圍的環境植被,所以學到了蘭花品種。

而地上這朵,怎麽看都像是……市價幾百萬的素荷冠鼎……

彈幕霎時沸騰了:

【這不是那個園藝師家裏的蘭花麽!我沒看錯吧!】

【臥槽這花兒稀有而且特別貴,沅沅啥時候……】

【我塌房了……這……】

導演都傻了,呆滯許久猛地彈起來,跑過來撿起蘭花打量一圈,接著如臨大敵一般一拍大腿:“這從哪弄來的!這花兒可不便宜!”

領隊惶惶無措看了許久,忍不住問道:“沅沅,這是你摘的?”

沅沅僅僅抓住安饒的衣襟,身子抖個不停,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就是沅沅摘的,他說要送給饒饒哥哥當禮物。”瑞亞語氣輕鬆,但實屬有拱火嫌疑。

顧慕慈湊過來接過蘭花,仔細端詳一番,柳眉忽地蹙起:“這是素荷冠鼎,很珍貴,沅沅你怎麽能隨便摘花呢,你饒饒哥哥沒教你不能隨便碰別人的東西麽。”

沅沅將頭埋進安饒的頸間,忍不住小聲啜泣起來。

安饒拍拍他的後背,輕聲問道:“你和哥哥說實話,這花兒是你摘的麽?”

他總覺得以沅沅的性格做不出這種事。

目光一轉,落在瑞亞那張稍顯得意的小臉上。

但沅沅就是不說話,很讓人著急。

這時候,門口忽然傳來一陣小小喧鬧。

“是這家麽?有幾個四五歲小娃娃的。”

“就是這家,你有啥事?”

說話間,大門被人打開了。

一個穿著沾滿泥土圍裙的中年男人小跑進來,手裏還拿著一個方方正正的小黑盒。

安饒清晰感受到,懷裏的沅沅在看到這個男人後抖得更厲害了。

男人神情嚴肅,目光巡視一圈後,找到了上午領著孩子來參觀的工作人員。

“是這樣的,我剛才檢查院子裏的花兒,發現我精心栽培的蘭花讓人扯了,今天來過我家的隻有這些孩子,暔渢當然,我不是過來罵人的,咱們開誠布公地講,我隻希望這個孩子能出來道個歉。”

男人彬彬有禮,除了嚴肅倒也沒看出來太生氣。

話音剛落,沅沅抬起頭,小嘴抿成波浪線,豆大的淚珠斷了線一樣簌簌落下:“叔叔,對不起,是沅沅摘的……”

“沅沅你怎麽能做這種事呢。”顧慕慈皺著眉頭,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樣。

瑞亞悄悄看著,嘴角掩飾不住地露出得意笑容。

要當壞孩子一起當,憑什麽隻有自己挨罵,就是因為這個姓安的狐狸精小題大做,現在就讓他嚐嚐自己小孩也被罵的感受哼!

“沅沅知道錯了……”孩子掙紮幾下,安饒趕緊把他放下來。

沅沅拿過蘭花,跌跌撞撞走向男人,小手不住顫抖:“沅沅,給叔叔接回去,叔叔,別生氣。”

男人的表情更嚴肅了:“你知不知道,折斷太久,根部已經枯萎是接不回去的。”

瑞亞都快笑出聲。

對對對,快罵他!罵死他!

“對不起,嗚嗚嗚……”沅沅捂著眼睛大哭起來。

男人眉目淩厲望著他,良久,忽然蹲下身子,一下子笑出聲。

他摸摸沅沅的頭發:“孩子,你能主動承認錯誤,真的很勇敢,叔叔不怪你了,以後記住就可以,別哭了,來,擦擦眼淚。”

瑞亞的笑容霎時僵在臉上。

為什麽不罵他?

安饒委身抱住沅沅,對男人道:“謝謝你的理解,不管蘭花多少錢,我都賠給你。”

男人忙擺手:“不用不用,也沒多少錢,小朋友勇氣可嘉,主動承認錯誤,應當給他改正的機會。”

他忽然想起什麽,起身走到幾台設備旁:“哦對了,這是我院子裏的監控錄像,我怕小孩子不懂事亂摘花草,一起看看吧,如果真的還有別的,你們得好好算算該怎麽賠了。”

導演沉吟片刻,接過磁盤。

“我們都沒亂動,就不用看了吧。”瑞亞忽然出聲道。

一聽這話,眾人霎時猶疑地看向她。

隻見丫頭小臉煞白,雙手僵硬放在兩側顯得很不自然。

“看,為什麽不看,我得看看沅沅是不是還闖了別的禍。”安饒眯起眼,嘴角漾起一絲冷笑。

導演不由分說將磁盤塞進電腦。

瑞亞一看,轉身要跑,卻忽然撞上一堵肉牆。

一抬頭,那個叫小禹的哥哥正衝他笑得怪異:“你跑什麽啊。”

“我……”

一陣橫條過後,監控畫麵逐漸清晰。

視頻中,領隊正和男人相談甚歡,瑞亞有意識地朝他們看了好幾眼,接著走到沅沅旁邊,用蠱惑性的語氣引誘沅沅摘花。

但沅沅並沒有摘。

接著,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摘下蘭花塞進沅沅書包,明顯看得出,沅沅想拿出來,但她一句「你不怕哥哥不喜歡你了麽」,讓沅沅產生了些許猶豫。

那一瞬間,除了憤怒,安饒更多的是對沅沅的心疼。

他真的很在乎自己,迫不及待想要報答自己。

但如此單純的心卻被別人一而再再而三的利用。

屏幕前的觀眾都快被這反轉再反轉搞成神經病了。

【我真是吐了,這小女孩到底什麽成分,小小年紀這麽歹毒,還學會栽贓陷害了。】

【心疼死沅沅了,抱抱小家夥,不哭哦。】

【別讓她上節目了,家長領回去先學做人吧。】

【我不管會不會給她留下心理陰影,她要是繼續留在這其他孩子也要被她禍害。】

【滾吧!要是之後還有這小壞種我就不看了。】

【這小女孩著實讓人覺得恐怖,你看她早晨裝得多乖啊,這演技吊打娛樂圈好吧。】

導演看完監控錄像,沉默良久,對一旁場務低聲道:“把瑞亞媽媽找來。”

不用找,一直守在屏幕前看著自家小孩表現的家長下一秒抵達戰場。

瑞亞媽媽一過來就抱住瑞亞,安撫著她,對著園藝師和工作人員厲色道:

“小孩子不懂事隻是覺得好玩,又不是真的有壞心眼,你看網上都把她罵成什麽樣了,萬一她有了心理陰影,你們誰能負責!”

說著說著,瑞亞媽竟然先抹起眼淚,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一樣。

沅沅媽不甘示弱:“一句好玩就可以當無事發生?我兒子受的委屈誰又能負責?”

“他受什麽委屈了,也沒人怪他好吧!”

“你家這小姑娘偷人家狗過來虐待,背地裏說嘉賓壞話,這會兒還學著栽贓陷害,還有什麽事是她不敢做的!”

眼見兩位媽媽吵得越來越凶,甚至有要動手的架勢,園藝師默默插了句:

“您二位也別吵了,瑞亞媽媽,咱是不是該談談蘭花的賠償事宜了?”

瑞亞媽媽一聽,冷笑一聲,從包裏掏出錢夾數了幾張百元大鈔丟在園藝師腳邊:“我看出來了,你們知道我老公能賺錢,都卯著勁兒訛我們呢,不就盆破花?拿去,多買幾盆擺墳頭吧!”

園藝師粗眉一挑:“不好意思,就這點錢,連買個花盆都不夠。”

安饒掏出手機,查了素荷冠鼎的價格,再根據現場那顆的顏色造型查了查。

【2011年8月成交拍賣價:1500萬】

他微微一笑,將手機遞過去:“瑞亞媽,這邊建議您賣幾套房子呢。”

末了,又補充一句:“對了,一千五百萬是十一年前的價格,現在……您先找個地方估個價吧。”

園藝師繼續添磚加瓦:“我這株是獲得過國際花會金獎的,有外國佬出兩千萬買我都沒舍得賣。”

一瞬間,空氣仿佛凝固了,連帶凝固的還有瑞亞媽不屑的表情。

“媽媽,兩千萬又不多,賠給他!”瑞亞見有人撐腰,更是囂張。

下一秒,一隻手捂住她的嘴。

“大哥……咱能不能,再商量下,我先給您賠不是了。”

瑞亞媽現在滿腦子隻有一個念頭:

我怎麽生了這麽個傻逼玩意兒!

安饒抱起沅沅:“寶寶,哥哥給你做了椰汁糕,我們洗手吃甜點吧。”

除了顧慕慈,其他嘉賓也都不想看了,帶著孩子進了屋。

沅沅還是很傷心,最愛吃的甜點也隻咬了一口。

安饒看著他落魄的小背影,笑問道:“還在想花花的事?”

沅沅身子一顫,癟起小嘴又要哭:“哥哥,對不起……”

“哥哥沒生氣,哥哥反而還想謝謝你。”

“為什麽呢……”

“因為你第一時間想到哥哥,你真的很會為別人著想,而且,哥哥真的很喜歡花,不如沅沅再給哥哥做一株素荷冠鼎好不好。”

說著,他從抽屜裏拿出超輕黏土。

安饒教沅沅捏了一朵蘭花,沅沅學習能力很強,捏出來的栩栩如生可比安饒強多了。

小家夥做了一朵又一朵,安饒倚在一邊看得犯了困,一不注意睡了過去。

醒來後,耳邊多了一簇粉色小蘭花。

院子裏傳來瑞亞媽委屈的哭聲,以及導演嚴詞厲色的“那就這樣吧,希望您能理解。”

“你們這是欺負人!看我不告死你們!”瑞亞媽憤憤拎著行李箱扯著瑞亞離開了基地。

導演疲憊地揉揉眉心,對身邊助理一擺手:“通知工作人員繼續拍攝。”

夜晚潮濕的天氣給小路增添幾分泥濘。

瑞亞媽一手拎著箱子一手拖著孩子,氣得渾身發抖。

她給老公打電話通知他過來接人,結果老公直接一句「在開會,你自己叫車」。

越想越氣,越想越煩。

一株蘭花而已,真的能賣到幾千萬?鬧呢?

現在就隻能說,趕緊走人,離開這個破地方,那些臭魚爛蝦就找不到她們了。

瑞亞媽的腳步加快幾分。

死孩子還在後麵耍脾氣,嚷嚷著沒玩夠不想走。

這時候,前方的路口忽然有燈閃了幾下,紅藍相間的,很是刺眼。

瑞亞媽猛然愣住。

前方路口停的,是一輛警車。

警車旁站著幾個警察,以及下午見過的那個花卉師。

瑞亞媽徹底慌了神,一把捂住瑞亞的嘴巴拖著她往旁邊草叢裏走,打算抄條隱蔽小道繞過去。

“沙沙沙!”草叢裏忽然傳來一陣腳步聲。

瑞亞媽下意識往後退了幾步,接著刺眼的強光手電對著她照過來。

她趕緊抬手捂住眼,習慣性將瑞亞拽到身後護著。

對麵打手電的人關了燈光,昏黃的路燈隱隱映照出他深藍色的警服。

“您好。”對麵警察對著二人禮貌地敬了個禮,“請問您是朱五梅女士對吧。”

瑞亞媽猛然愣住,明明是寒冬之際,額頭卻沁出薄薄一層冷汗。

怎麽辦怎麽辦?

這搗騰花兒的傻逼也是有意思,就為了株破花就報警?犯得著麽。

“我們接到報警電話,說您的孩子肆意毀壞他人物品,經估價,涉案金額達兩千五百萬,請您跟我們走一趟吧。”

兩……兩千五百萬?!

瑞亞媽呆呆的,一個字也說不出來,滿腦子都是血淋淋的兩千五百萬。

他們家兩套房子兩輛車加起來能湊個五百萬就不錯了,兩千五百萬,上哪兒給弄去。

“朱女士?”警察皺著眉頭喊了她一聲。

“不……不至於吧,小孩子不懂事,又不是故意的……”

“小孩子不懂事不是逃避法律責任的借口,子不教父之過,您也該給孩子做個好榜樣了。”

警察不容分說,對著身後的同事一擺手:“帶走。”

“媽媽這些壞蛋要帶我們去哪啊!”瑞亞大聲喊了句。

“別說了!我讓你別說了!”

「啪」的一聲脆響,瑞亞的腦袋被打偏到一邊。

她愣了許久,不可思議地抬起頭。

霎時間,淒厲的哭嚎聲響徹寂靜小路。

聽到自己被稱作「壞蛋」,警察叔叔心寒地歎了口氣。

果然,孩子是看著父母的背影長大的。

彈幕一片喜氣洋洋:

【哈哈哈,這小姑娘應該是節目史上第一個被勸退吧,爽了爽了。】

【新聞都報道了,她這下可真算是出了大名了。】

【聽說那個花卉師連帶精神損失費一共申請了三千萬的賠償金,傻逼丫頭要傾家**產咯——】

【賠不起咋辦。】

【可協議分期賠償,我淺淺用地眼查查了下瑞亞爸媽公司的工資,emmm,賣了所有房產汽車後,大概不吃不喝再幹個104年就能還清啦(滑稽)】

【哈哈哈笑死我,你是不是沒把瑞亞長大後的工資算進去。】

【前麵的,你還是太保守了,不瞞你說,我和瑞亞媽是同事,領導現在勃然大怒,已經準備辭退她了。】

【雖然落井下石不好,但我聽說,瑞亞爸已經打算離婚了,據說他有這想法也不是一天兩天,他老婆沒少在外邊給他惹事,再不離,工作要沒了。】

【單憑瑞亞媽自己的話,那……那就向天再借五百年?】

雖然賠償這事,對於一株蘭花來說沒有明碼標價,但素荷冠鼎可不是隨隨便便就能培育出來的,要是參加花卉展,得十幾個保安團團圍住好生護著,比一般明星腕兒都大,這可是有目共睹的。

因此,花卉師說多少賠償就得多少賠償,當然可協商,但花卉師似乎不願自己十幾年的心血付諸東流且向一個沒素質沒教養的人協商。

少了個孩子,多了個嘉賓,對方又是影後級別的人物,導演自然不能讓她走人,思前想後,隻能臨時把自己兒子恩渠拖過來救場。

導演的兒子恩渠今年十二歲,來年九月升初中,小夥子身材高挑、劍眉星目很精神。

但這個年紀的孩子已經懵懵懂懂有了些許男女意識,當導演領他見顧慕慈時,他隻看了一眼,別過頭:

“爸,就不能給我找個男嘉賓?”

“嘿你還挑上了。”導演拍了下小子的後腦勺,“趕緊給姐姐道歉!”

為表大度,顧慕慈連連擺手:“沒事,童言無忌。”

本來上這個節目就是為了給自己即將上映的新電影積累人氣,結果一個兩個都不讓她省心,果然,她還是非常討厭小孩。

恩渠在院子裏轉了一圈,沒搭理顧慕慈,扭頭進了屋。

導演不好意思笑笑:“抱歉啊顧老師,這孩子青春期,有點難搞,他要是惹你生氣你告訴我,我收拾他。”

顧慕慈依然是溫婉嫻靜的笑:“沒關係,我能處理得了。”

陳恩渠隨意打量了番基地後,腳步停在廚房外,嗅到裏麵傳來濃鬱的椰汁香氣。

他上午還在晉城上課,下午就被他媽送來了這邊,飯也沒來得及吃,這會兒肚子餓得咕咕叫。

循著香味找過去,打開鍋蓋,還泛著熱氣的椰汁糕晶瑩剔透像水晶,看得他食指大動。

捏了一塊送進嘴裏。

嗯,好吃。

舔舔手指,視線落到了別的椰汁糕上。

倏然間,走廊上傳來小孩鞋底「吱吱」的聲音,下一秒,一道頎長纖細的身影領著一個小豆丁出現在門口。

他抬眼,打量一番。

這也是他爸節目組的嘉賓?這不比那個女的強一百倍?看起來慈眉善目的像個好人。

安饒本來是領著沅沅過來吃糕點,一進門,就見一陌生小孩守著蒸鍋,手裏還拿著他做的椰汁糕。

安饒還以為這是附近誰家的小孩偷溜進來。

恩渠也注意到他的視線落在自己拿糕點的手上,愣了下,把糕點放回去,尷尬地撓撓嘴角:“不好意思,肚子餓了,沒問過你同意就吃了。”

安饒看了他半晌,問道:“好吃麽?”

雖然和超市裏賣的不能比,但也算能吃。恩渠點點頭:“好吃,我可以再吃一塊麽?”

自己做的糕點得到了半大小子的認同,安饒走過去將整盤椰汁糕端出來,舉高,笑眯眯道:“可這是做給我家小寶寶吃的。”

恩渠當然知道自己不對,清了清嗓子:“對不起我不知道,那我等著吃晚飯。”

“也不是不能給你吃,但想從別人那裏得到什麽,總得先付出點什麽吧。”

是人都會犯錯,何況這孩子態度還挺好,這種的的確可以給予改正的機會。

“你想要什麽。”恩渠從容問道。

安饒看向沅沅:“寶寶,你想讓小哥哥為你做點什麽?”

沅沅咬著小手,小腦瓜一歪,眼睛晶晶亮:“跳舞舞……”

安饒笑眯眯一抬手,對著恩渠道:“請吧,小帥哥。”

恩渠深吸一口氣,靜氣屏息良久,忽然一抬手,手臂靈活且極有壓迫感地轉了一圈,接著單腳一踢,當場表演了段帥氣的街舞。

安饒看呆了。

這小孩也太厲害了,舞姿英姿颯爽,這動作嫻熟度完全不輸專業dancer。

沅沅頭一次露出這種激動的表情,小手跟著節奏拍著。

孩子一個帥翻天的紳士禮結束了舞蹈,氣喘籲籲看向安饒手裏的糕點:“我可以吃了麽。”

看沅沅如此開心,自己手藝又得到了認可,安饒大方將糕點遞過去:“請吧。”

兩個小朋友吃著軟糯香甜的椰汁糕,笑容爬上了臉。

安饒坐在一邊欣慰地看著他,問道:“小朋友你家住哪啊。”

“晉城。”

“晉城?你是來旅遊的?”

恩渠一挑眉:“用我爸的話說,來救場的。”

“你爸爸是誰。”

“陳鬆奇。”

安饒明白了,這孩子是導演家的兒子,確切說是來給顧慕慈救場的。

恩渠吃完糕點洗了手,打開書包掏出作業本,對著課本認真研究起來。

“到哪都不忘學習,你很棒哦。”安饒笑道。

“明年小考,我爸希望我去晉城重點私立中學,不努力是考不進去的。”

一瞬間,安饒對導演以及恩渠肅然起敬。果然人和人差距比人和豬的差距都大,同樣都是孩子,他和瑞亞差了可不是一星半點,有禮貌,懂事,愛學習,孝順,羨慕陳導有這麽好的孩子。

安饒抱著沅沅陪著他寫,無意間視線落在他的校園卡上。

不得不說,現在學校還挺用心,不僅姓名班級,連生日血型都寫得清清楚楚。

望著那串生日日期,半晌,安饒驚訝地睜大眼睛。

恩渠寫著寫著,眉頭皺起,他把習題冊往安饒麵前一推:“哥,能幫我看看這題麽。”

安饒瞬間從男媽媽化身托管老師,帶著恩渠一遍一遍梳理解題步驟。

這時候,走廊上響起高跟鞋的聲音。

“恩渠?你在哪。”顧慕慈的聲音由遠至近而來。

恩渠忽的收起作業,在屋子裏轉了一圈,接著蹲下身子藏在床底,對安饒比了個「噤聲」的手勢:“就說沒看到我!”

安饒不明所以,下一刻,房門被人很沒禮貌地推開了。

顧慕慈推門進來了,這才想起來敲門:“你看到一個十一二歲的孩子了麽?”

安饒往床底瞄了一眼,笑著搖搖頭。

“奇怪,去哪了。”顧慕慈嘀咕著,隨手關上門退了出去。

恩渠從床底探出腦袋,小聲問道:“走了麽?”

看他做賊一樣鬼鬼祟祟的,明明是個小帥哥來著,安饒笑出了聲。

“你怎麽不去找你的代理父母。”他好奇問道。

恩渠爬出來,拍拍褲子上的灰,語氣滿是不屑:“我不喜歡她,我看人很準的,她可不是什麽善茬。”

“怎麽說。”

“一看心裏藏事兒多,啊,心眼子多。”

門外,顧慕慈走出去十幾米,又忽然踮著腳尖退了回來。

她趴在門上靜靜聽著裏麵的動靜,當聽到那句「心眼子多」後,水晶指甲狠狠掐進掌心。

……

晚飯時間,即便恩渠很不想麵對顧慕慈,但迫於老爸**威,還是乖乖露了臉。

顧慕慈不停往他碗裏夾菜,堆成了小山,溫柔笑道:“恩渠多吃點,瞧你瘦的,姐姐看著看著都心疼。”

恩渠不發一言扒拉著飯,但顧慕慈夾給他的菜一點沒動,神奇的在菜山底部扒拉出一個大洞。

彈幕裏顧慕慈的粉絲可不樂意了:

【這小子真沒禮貌,連聲謝謝都不會說?】

【小慈給他夾菜是他的榮幸,別不識好歹!】

【小慈tcl,怎麽老碰上這種孩子。】

導演看著直播,無奈扶額。

明明這孩子在家挺乖的,這又是鬧哪一出,別讓他丟臉成不。

照常來說,參加節目的孩子需要和自己的代理父母共睡一間,但考慮到恩渠年紀不算小又是男孩,導演隻能帶著他和自己一起睡。

但顧慕慈不樂意。

如果分開睡,就意味著自己的鏡頭會大大減少。

顧慕慈還想讓觀眾看看自己穿睡衣的誘人模樣。

她幹脆隻穿真絲睡裙,長發披肩去了導演房間,敲敲門,喊了恩渠出來。

“一起睡也沒事,孩子還小,不會有人說閑話的。”顧慕慈提議道。

恩渠正好也不想和他爸睡一起,他爸那腳丫子去踩酸菜都能直接醃入味,呼嚕聲比拖拉機都響,跟他一起睡怕是見不到明早的太陽。

但是……

他看了眼顧慕慈,扭頭問道:“爸,我不能和其他嘉賓一起睡?”

導演都快氣瘋了:“你看看哪個嘉賓能容得下你吧!挑三揀四的。”

恩渠丟了句「我去找小安哥哥」便毅然決然向安饒房間走去。

沒走兩步,後衣領忽然被人扯住了。

一回頭,就對上一張擎著瘮人笑容的臉。

“恩渠,和姐姐一起睡吧,小安哥哥房間小,而且還有其他人。”

恩渠不耐煩地甩開她,不說話,繼續走。

“陳恩渠我說話你是不是聽不懂。”笑容中漫上一絲怒意,顧慕慈幾乎是條件反射的一把拽住恩渠的胳膊。

恩渠實在是煩了,猛地一甩手。

顧慕慈忽然向後倒退幾步,緊接著一屁股坐在地上,腦袋重重磕在牆上。

她吃痛地揉了揉手肘,雙眸中沁出點點淚花。

彈幕上一秒還在舔顧慕慈的睡衣**,下一秒暴怒:

【這死孩子竟然推小慈!媽的無法無天了是吧!】

【嗚嗚嗚抱抱老婆,不哭不哭,這崽子別讓我見到他,不然廢他一條胳膊。】

作者有話說: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