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離婚的第六十三天。
尹青鳶卻還在嘴硬:“真的沒事, 饒哥你別想太多。”
一旁的杜悅伶已經掏出了手機,她像是意識到了什麽,直接點進《西城訣》劇組的官V。
三個小時前, 一條微博橫空出世:
【《西城訣》中芙皇後一角確定由顧慕慈@顧佳人kindness 出演,期待顧老師的完美表現(鼓掌)(心)】
所以尹青鳶這是,被人截胡了角色?
還是顧慕慈?
杜悅伶戳戳安饒, 將手機遞過去。
安饒皺著眉讀完了微博以及下麵喜氣洋洋的評論。
他自認比較佛係,底線低, 但即便這樣,卻還是感到一股火氣猛然從心頭竄出來直擊天靈蓋。
安饒拿著手機,盡量放輕語氣:“青鳶,你告訴我, 這是怎麽回事,你不是已經和丁導簽了合同麽。”
尹青鳶還在努力維護丁錫:“也不怪導演,可能是我演技太差了, 製片人不滿意, 所以……就, 把我換下了。”
杜悅伶才TM不信:“馬上要開拍了臨時換人, 先前怎麽不放屁?是不是顧慕慈又在背後使什麽絆子了。”
尹青鳶低著頭, 小聲道:“算了伶姐,我也想通了, 可能我天生就不是吃這碗飯的, 您也別生氣了,看您好像和饒哥有事,您先走吧, 我一會兒就回家了。”
杜悅伶心裏堵得慌, 她凝視著尹青鳶, 良久,重重呼了口氣,好像在極力克製情緒。
“跟我來。”杜悅伶懶得再聽她叨叨,直接給人塞進車裏,「嘭」的一聲用力關上門,隨即對安饒道:“你坐後麵看好她,別讓她跑了。”
說罷,急匆匆坐進副駕駛,對司機道:“去華彩電影公司,順便給我查查,顧慕慈現在在哪。”
“伶姐,還是算了,我真的不……”尹青鳶在後麵小聲哀求。
“你閉嘴。”
一聲冷喝,尹青鳶乖乖閉上嘴巴。
“吱吱——”車子在華彩電影公司門前摩擦出長長的輪胎花紋。
杜悅伶下了車,把尹青鳶從車裏拉下來,拖著孩子就往公司裏麵走。
她比尹青鳶高了一頭,尹青鳶又瘦瘦小小的,根本不是她的對手,隻能任憑她拖著往前滑行。
雖然她動作很粗魯,卻莫明令人覺得安心。
即便穿著十公分高跟鞋,杜悅伶依然走得很快,尹青鳶隻能跟著一路小跑。
她這火爆脾氣,就連安饒也隻能跟著加快步伐。
一進公司大門,前台兩個員工就認出她了,畢恭畢敬鞠了一躬:“杜小姐下午好。”
“不好。”杜悅伶一撩卷發,手重重拍在前台桌上,“西城訣的製片是誰,讓他滾出來。”
兩個前台訕訕對視一眼。
“周製片人在六樓會議室,他和顧慕慈老師在談電影的事,要不您等會兒……”前台小姐著實被杜悅伶嚇到了,說話也是小心翼翼。
杜悅伶笑了。
果然是捉奸要捉雙,真是趕早不如趕巧。
她沒那個耐心等,拽著尹青鳶來到電梯口,不少員工投來好奇的目光。
“那個不是尹青鳶麽?她不是滾蛋了麽,怎麽又回來了。”一個不怕死的員工小聲問道。
尹青鳶也聽到了,惶然無措地低下頭。
“噓——別說了,你知道她旁邊那女的是誰麽。”另一個員工趕緊捂住他的嘴。
“誰啊。”
這時候,杜悅伶緩緩回過頭,嘴角是冷漠的哂笑:“杜悅伶,現在認識了?”
那員工一聽這個大名,瞬間萎了半分。
好家夥,這可是全國最大影視製作公司長藤集團的老總家千金,就連華彩也得依附著這間公司生存。
杜悅伶抬手捏過員工的工牌,反複看了兩眼,一聲冷笑:
“你是想滾蛋還是想掌嘴,選一個。”
員工一下子慌了,額角沁出冷汗:“對不起杜小姐,是我有眼不識泰山,對不起對不起。”
“不用道歉,滾蛋,或者,掌嘴,現在選。”
員工都快嚇傻了。
這年頭找份工作不容易。
他抬手,一個巴掌扇在自己嘴巴上,發出清脆一聲響。
周圍人瞬間低下頭,大氣也不敢出。
這位姐可是出了名的蠻橫驕縱,還是繞開點走。
電梯門打開,三個人進了電梯,其他員工卻沒有敢進來的,這姐光是氣場都能殺人,他們還不想死這麽早。
杜悅伶出了電梯,在走廊上轉了一圈,看到了「會議室」的大牌子。
她俯身貼在門上聽了聽。
裏麵傳來顧慕慈令人作嘔的笑聲:“周製片真是太客氣了,我哪有您說得這麽好。”
“欸-顧老師謙虛了,我就覺得這角色肯定是您,結果丁錫那個傻逼不識貨,趁我在國外時找了一個什麽尹……什麽玩意兒的十八線糊咖過來,這不惡心我嘛,幹脆,他也給我滾蛋。”
杜悅伶聽笑了。
她一把推開大門,巨大的聲響嚇得裏麵人均是一愣。
裏麵坐了不少人,江照黎也在,唯獨不見丁錫。
“你誰啊,你幹什麽!”周製片站起身,指著杜悅伶鼻子罵道:“滾出去!”
顧慕慈看到杜悅伶和尹青鳶來勢洶洶,身體一下子僵硬。
杜悅伶摘下墨鏡,笑得令人後背發涼:“怎麽,周大製片不認識我了?”
周製片仔細看了她一眼。
感情是杜家的閨女,口氣還挺大,要不是倚仗有個好爹,就她這德行早就讓人打死幾百遍。
“哎呦,什麽風把你吹來了。”周製片也不是吃素的,他和林景溪他爸交好十幾年,又是圈裏赫赫有名的金牌製片,區區一個仗爹行凶的女人,還不足為慮。
杜悅伶拉著尹青鳶在他對麵坐下,翹起長腿,將墨鏡隨手甩在桌上:
“毒風。要不是這孩子在橋上委屈地哭,我還不知道你做了什麽好事呢。”
她懶得和周製片說些廢話,示意一旁的保鏢,保鏢趕緊拿出支票本。
“就顧慕慈這演技,你得多瞎才能看上她。”杜悅伶笑道。
杜悅伶雖是票房毒藥,但絕對不是演技問題,純粹是名聲不好,大家先入為主覺得她帶資進組罷了。
周製片看了眼低著頭默不作聲的尹青鳶:“怎麽,杜小姐是覺得區區一個十八線糊咖能和我們的票房保證顧老師比……”
“十億,寫。”杜悅伶甚至沒讓他把話說完,對一旁保鏢道。
十億?!
眾人一聽,現場一片抽氣聲。
就連保鏢都不敢下筆。
安饒不可置信地看著她。
大小姐真是財大氣粗,十億張口就來,恐怕安饒他親爹總財產加起來也沒十億。
“這電影我投了,除了原定演員和工作人員,剩下的甲乙丙丁都哪來回哪去。”
“杜悅伶。”周製片僵硬了,氣息明顯不穩,“你別欺人太甚。”
“呦,你這老東西還學會惡人先告狀了?欺負我的人,也不掂量掂量自己。”杜悅伶覺得這人真他媽好笑。
果然和林景溪家扯上關係的都他媽雜碎一樣,豬狗一窩。
“杜悅伶!”周製片一拍桌子,指著杜悅伶的手不住顫抖,“誰不知道我周正民做的電影個個大爆,這片子放你手裏絕對砸了,你可別給你爸丟臉了!”
杜悅伶閉上眼睛,一副怡然自得的模樣,嘴角是淺淺笑意:
“砸了我也樂意,十億就當花著玩兒嘍,誰還沒個興趣愛好,我樂意砸錢玩,你管著麽。”
“算了悅伶,有話好好說……別意氣用事。”眼見氣氛一度達到白熱化,顧慕慈又開始發散聖母愛心。
“行了顧慕慈,你也別給我裝什麽盛世白蓮,你以為我不知道你接這小電影是為了什麽?因為楚觀南出演了,對吧。”
顧慕慈臉色一僵,頓時像刷了層白顏料一樣,煞白煞白毫無血色。
“留你在這個圈子苟活已經是我最大的讓步,你別不識好歹。”
杜悅伶說著,又看了眼始終默不作聲的江照黎。
這人目前不清楚成分,還得觀望觀望。
說夠了,心裏爽了,杜悅伶站起身拍拍尹青鳶的肩膀,佯裝是和她說悄悄話,實則是說給在場所有人聽:
“青鳶,你繼續安心上表演課,有事就給我打電話,我搞不定的,還有我爸呢——”
杜悅伶拉過安饒,嬌笑一聲:“走啦-說好請我吃飯的,這怎麽也得是個星級酒店了吧。”
兩人出了門,整間會議室鴉雀無聲。
尹青鳶低著頭,許久,聽到旁邊的統籌有那麽點討好意思地問了句:“青鳶,你還沒吃午飯吧,要不要我幫你叫餐,你想吃什麽。”
“青鳶,喝水。”更有眼力勁兒的馬上跑去倒熱水。
車上。
“杜小姐,我能問問,你為什麽這麽關心青鳶麽?三番五次為她出頭。”安饒忍不住問道。
“我這不是關心她,是看不慣顧慕慈罷了。”
兩人吃了愉悅的午餐,杜悅伶給安饒講了很多她小時候的事,她從小母親去得早,父親極度寵溺她,在國外讀書那些年基本一個月幾十上百萬的零花錢。
這麽溺愛也沒把孩子寵壞,反倒成長為極其正義善良的人,安饒都想見見她父親到底是何方神聖。
安饒問了個不知該不該問的問題:“你知道楚觀南他爸爸麽。”
杜悅伶愣了下,隨即用叉子漫不經心戳著盤中的牛排:
“嗯,知道,也見過。”
半晌,她抬眼:“他找你了?”
不愧是杜悅伶,什麽都逃不過她的法眼。
“這老頭……怎麽說呢,我建議,別和他對著幹,他不僅僅是你想象的那種有錢人而已。”
點到為止的提醒,更令人惡寒。
安饒抬眼:“哪怕他讓我撤銷對林景溪的控訴?”
杜悅伶咬了咬下唇,點點頭:“嗯。雖然我知道林景溪做過什麽好事。”
大小姐惆悵地歎了口氣。
安饒粲然一笑:“我不呢,我打算死磕到底。”
杜悅伶看著他,瞳孔震顫。
她終於輕笑一聲:“好呀,作為我的best紅顏知己,你要是有需要我幫忙的,就開口,大不了,咱們一起死嘍。”
晚上,《西城訣》劇組官V刪掉了上午發的微博,改了一條:
【最後定檔來啦!芙皇後一角最終決定由我們可愛的前XD少女團隊長尹青鳶@饒想見你出演,美麗溫柔的小皇後要加油哦!(玫瑰)(心)】
觀眾揉揉眼睛,還以為上午那條微博是自己在做夢。
不過短短幾個小時,換人再換人?這是資本下場了?太恐怖了吧,一部小小的電影都撕得腥風血雨,還要拉著他們跟資本共沉淪。
【啊啊啊青鳶!我的好寶貝青鳶!我做夢都要笑醒了,我們鳶兒回來啦!】
【我也是!姐妹我真的激動的手都在抖T_T】
【不是,誰能告訴我為什麽啊?】
【還能為什麽,某位「天真單純」的小隊長帶資進組了唄。】
【不是說她家很窮麽?能把顧慕慈這種大腕撕下去的,得多有錢啊。】
【撕下去就撕下去唄,本來就是青鳶該得的,黑心咖還以為自己像以前一樣要風得風?】
【我不李姐,聽說製片人都換了,WTF!】
【盲猜一個杜家千金,她和安饒尹青鳶關係好,想捧人了唄,笑死,不看看自己捧的什麽垃圾。】
【顧粉又開始發癲了?你家那演技就別吹了吧,隨便找個戲劇係的學生都吊打她,饒饒現在就是人氣旺,不捧他捧你?】
【嗬嗬嗬,那就等著這電影十萬一星大軍吧。】
比起剛開始,安饒先在在網上的人氣可謂如日中天,當然不排除部分林顧死忠粉,以及楚觀南的毒唯,罵他的人依然不少。
即便是楚觀南,也有那麽幾個特別瘋的粉絲,就是不知道楚觀南住哪,不然肯定天天蹲點等著。
她們還P了安饒的血腥照片發到網上,還寫他被分屍的惡心文章,盡管幾次被站姐出來警告、舉報,但沒有用。
人一旦魔怔了,是油鹽不進的。
不過安饒倒是不在乎,又不能給人嘴巴縫上,入這一圈注定少不了謾罵誤解。
但非常開心的是,《我家CP》節目組快遞過來了飛往尼泊爾的機票!日期就定在下個月月底三十號!
但徐任宇說他那時候剛好有新戲在拍,可能去不了,讓安饒問問別人有沒有想一起去的。
安饒考慮了文鈺,覺得小丫頭一畢業還沒來得及好好玩玩就被迫入職場,就想帶著她出去長長見識。
楚觀南洗完澡出來,安饒正在廚房忙活,他看見桌上的兩張機票。
鬼使神差的,他頭一次打開徐任宇的微博,關注了下他近期通告。
根據機票上的日期,徐任宇剛好在劇組,那這張機票……
安饒沒有和他提這件事,很明顯的,他嫌自己煩,不想帶自己一起。
楚觀南放下機票,擦著頭發走進廚房。
安饒正切土豆絲,手法笨拙,且菜板上的每一根土豆絲都有自己的想法,大小長短厚薄全無一致,有那麽幾根,已經和「絲」脫離了關係。
“老公你洗完啦?去給南南喂點生骨肉,別忘了加魚油蛋白粉。”安饒看起來心情不錯,大概是因為機票的事兒。
“去尼泊爾的日期,下個月三十號?”楚觀南旁敲側擊道。
“你看到了?對。”
“和徐任宇一起去?”
安饒猶疑片刻:“他去不了,所以我打算帶助理一起。”
看著他單純無害的麵龐,再聽他這句毫無愧疚的沒有考慮過自己分毫,有那麽一瞬間,楚觀南心裏泛起一絲失落感。
安饒也怕他起疑心,岔開話題:“對了,南南是不是該打驅蟲了,有時間你帶它去一趟,我最近要參加表演集訓,可能沒時間。”
楚觀南低低「嗯」了聲。
“表演集訓你去麽。”
“不用去。”
果然,像楚觀南這種咖位也不需要多此一舉參加什麽集訓。
他這段時間也非常忙,要趕來年春節檔的新電影拍攝,還要抽空往《西城訣》的劇組兩頭跑,聽他說最近還有個年底盤點彩排,幾乎是一個人掰成幾瓣用。
安饒要參加的集訓課是全封閉式的,為期一周,住宿就在華彩公司的藝人宿舍裏麵。
出發當日,安饒剛醒,就聽見楚觀南喊他下去洗漱吃飯,還表示吃完飯要送他去華彩。
給人送到公司門口還不算完,楚觀南還想繼續給人往裏送,說要看看住宿條件。
安饒不依:“難道條件不好你還要出資重建宿舍麽?你不是挺忙的麽,快走吧別誤了時間。”
寒風呼嘯,楚觀南輕輕搓熱掌心捂在安饒臉上,叮囑道:“你的行李箱內夾層裏我放了一張卡,密碼是你生日,這邊夥食不好,想吃什麽自己買。”
一瞬間,心頭湧上一股熱流。
“那……你會來看我麽。”話一說出口就有點後悔,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和楚觀南多麽如膠似漆情深義重的。
實則去趟尼泊爾都將他排除在考慮範圍內。
隻是當時那麽想的,也就脫口而出了。
楚觀南微微俯身,盯著他的眼睛:“每晚都會來看你。”
安饒點點頭,最後在楚觀南的目送下進了華彩公司的藝人宿舍。
宿舍樓不大,裝修得非常簡約,在門口,安饒碰到了同樣提著行李箱過來的尹青鳶。
這姑娘到底怎麽回事,每次見她都比上一次瘦了些,本就小的臉現在隻剩巴掌大。
“饒哥。”尹青鳶一見安饒,行李都不要了,樂嗬嗬跑來打招呼。
“你這小孩怎麽瘦這樣了,是不是沒好好吃飯啊。”
安饒有點擔心,不用看也知道換角一事給她帶來多大的影響,估計顧慕慈的死忠粉沒少在私信咒罵她。
“不是啦,是丁導要求我減肥,說服裝偏厚偏大,上鏡會顯得我很胖。”
還減啊,尹青鳶有九十斤麽。
兩人選擇的宿舍緊挨一起,周邊住的也都是西城訣劇組的演員和工作人員,但不知為何,對麵的宿舍卻一直空著,哪怕一個個都擠到采光極差的背陰麵也沒人肯住對麵宿舍。
一時間,恐怖片裏詭秘邪祟的不祥之地浮現腦海。
安饒趕緊關上門,鎖好。
這部電影前期出師不利,經曆了各種換角換導演換製片,時間一拖再拖,再加上表演集訓,後期隻能加班加點地趕進度,因此下午就要先把定妝照拍出來發微博。
早上才告別了楚觀南,還一副依依不舍仿佛永遠別離的場景,下午,楚觀南出現在了劇組。
自打陳可可走後,他身邊的跟班就換成了他的經紀人龍經安。
一來到片場,所有人連忙停下手頭的事兒打招呼:“楚老師好。”
楚觀南禮貌地同他們點點頭,目光在片場轉了一圈,精準捕捉到他心心念念的身影後,步伐加快幾分。
安饒正坐在化妝間,化妝師正一縷一縷給他挑頭發,雖然對方已經盡量放輕力道,但安饒還是疼的小臉皺做一團。
為了不辜負杜悅伶十億的投資,劇組力求在服裝造型方麵做到極致,因此沒有隨便戴個假發套完事,而是把演員的頭發一縷縷編起來,再往上編延長發。
安饒已經忍受了兩個小時的酷刑,但貌似還有一半沒編完。
身邊忽然落了一道黑影。
安饒視線轉過去,對上楚觀南眼底含笑的目光。
他翹著腿托著腮,饒有興趣地打量自己。
安饒抬手擋住額頭:“別看了。”
“為什麽不讓看。”楚觀南問道。
“太奇怪了,不好看……”
很多男藝人不願接古裝劇的原因就是一旦把劉海掀上去,五官頭型的缺點暴露無遺。
楚觀南伸手拂開他擋住額頭的手:“好看。”
化妝師吃了半天狗糧,終於忍不住道:“情人眼裏出西施,在楚老師眼裏小安就是最好看的吧。”
楚觀南微笑反問:“在你眼裏不是?”
這句話倒是問到她心坎上了。
平心而論,那絕對是。
安饒是她見過骨相最好的男藝人,即便把頭發紮緊攏到後麵也生生是張建模臉,她剛才還偷偷仔細觀察了一番,試圖找到一點整容痕跡,好打消她的顏值焦慮,但以她專業人士的判斷,絕對沒有,甚至連微調都沒有。
“是呀,小安的骨相極佳,可以說完美。”化妝師絲毫不吝嗇自己由心而發的讚美。
但聽到這話,楚觀南的臉卻驀地冷了幾分。
化妝師偷笑:果然不能在占有欲極強的男人麵前誇他老婆,會被懷疑居心不良。
等了一會兒,楚觀南的禦用化妝師打車匆匆趕來,也開始在楚觀南頭發上左右開弓。
安饒悄悄看過去。
楚觀南的鼻梁實在是過於優秀,下頜線清晰流暢,鼻尖到下巴也是網上說的完美斜線角度,人中到上唇是微小的翹起弧度,看起來非常性感。
“頭轉過來哦。”正當他視線黏在楚觀南臉上無比放肆時,化妝師提醒道。
安饒清了清嗓子,目視前方,沒一會兒,目光又不著痕跡移動過去。
就在他即將淪陷於楚觀南的顏值中時,門口傳來焦急一聲:“江老師您這邊來,時間不夠了,咱們得抓緊。”
話音剛落,大門打開,一股淡雅的雪鬆香味撲麵而來。
門外走進三四個人,為首的就是那個把顧慕慈推薦來的江照黎。
他穿著珠光麵藏藍色襯衫,衣領微敞,隱隱露出精致鎖骨,衣擺紮進褲腰勾勒出勁瘦腰線,長腿闊步,進門後招呼也不打一個,往安饒左邊一坐。
他始終沒有看任何人,好像所有人在他眼裏都是空氣。
安饒仔細回憶同學說過的原文,試圖找出有關江照黎的蛛絲馬跡,但想了半天,腦袋空空。
江照黎也是自帶化妝師,似乎他的助理經紀人等整個團隊都和他一個畫風,鼻孔衝天,眼中容不下任何人。
“麻煩你讓開,我們趕時間。”江照黎的化妝師對安饒的化妝師冷聲道。
安饒這邊的化妝師是華彩公司派來的,說話沒什麽分量,自然不敢和對方硬剛,乖乖讓到一邊。
“江老師架子真大,一人占八人的位置,遲到了還這麽橫的,我還是第一次見。”安饒這人沒別的,就是護犢子,誰欺負他這邊的人,他是真上。
江照黎看了他一眼,嘴角漫上不屑的冷笑:“畢竟通告多,理解一下。”
安饒扭頭看向楚觀南:“楚老師,我終於見到比你通告還多的了,你現在一人掰成八瓣用,有些人估計得掰十六瓣。”
說完,他又挑釁的衝江照黎笑道:“你說對吧,十六老……哦,江老師。”
江照黎被懟得啞口無言,論通告論人氣,他自然是暫時不能和楚觀南比肩,因此也找不出什麽話反駁。
上次就這樣,這次還這樣,這小子的嘴巴是鋼鐵做的?
但……莫名被懟得很舒服是怎麽回事。
見他不吱聲,安饒也不是那種得理不饒人的,索性偃旗息鼓該幹嘛幹嘛。
整個化妝時間持續了四個小時,安饒坐得昏昏欲睡,腦袋一點一點猶如小雞啄米。
“好了!小安看看效果吧。”隨著化妝師一聲喊,安饒清醒過來。
他抬眼看向鏡子,裏麵出現了一個紮著高馬尾,頭發梳得一絲不苟的小侍衛。
化妝師也沒在他臉上下太大工夫,淺淺撲了層粉,棕色的眼線在暈紅的眼尾處淡淡勾了道小尾巴,原本偏柔和的麵龐多了絲冷淡的堅毅,英氣十足。
一旁的楚觀南慢慢睜大了眼睛。
劇本中有這樣一出心理活動:皇帝和侍衛互表心意後,原本的確有過為了侍衛放棄天下的想法。
當時他看這段的時候疑惑了很久,覺得這種心理活動和皇帝人設多少有些出入。
但這一刻他忽然理解了皇帝。
為了這樣一個人負了天下,情理之中。
見楚觀南一直盯著他看,表情略顯愕然,安饒再次抬手捂住臉,小聲道:“不許看了。”
楚觀南見安饒不樂意了,這才依依不舍收回目光。
安饒被服裝師叫出去換衣服。
楚觀南餘光一瞥,落在最邊上江照黎的身上。
他還在編頭發,臉微微側到一邊,餘光在安饒身上上下打量。
楚觀南沉默片刻,忽地叫停化妝師,接著轉過身正對著江照黎,淩厲的眉宇中落了一絲絲的殺意:“你在看什麽。”
江照黎收回視線,看著鏡子裏的自己:“怎麽,楚老師還不許人長眼了?”
他和楚觀南差不多同一時間出道,因為形象相近,戲路大差不離,因此經常被圈裏人拿來作比較。
一開始,楚觀南的確沒他資源好,咖位沒他大,大概是楚觀南那個不可言說的老爹在背後從中作梗,導致他部部影視劇都被打壓到連水花都不剩,但這人韌性強到恐怖,這種情況下都能廝殺出一條血路,憑借自身條件很快就扶搖直上九萬裏。
後來圈子裏沒人拿他倆比了,甚至有人說,拿江照黎和楚觀南比,楚觀南太掉價了。
所以楚觀南一直是他的假想敵,他曾經想過一切辦法套取楚觀南的缺點,想以此為機會逐個攻破,但這人就跟個假人一樣,竟然找不出一點缺點,直到——
他今天在片場,看到了安饒。
以及楚觀南從未對外人露出過的,迷戀的神色。
江照黎輕輕勾了下嘴角,笑得意味深長。
演員們全部化好妝換好衣服後,劇務領著他們來了攝影棚。
第一個給楚觀南拍完定妝照,他拍完後馬上又要趕回另一個劇組。
他往綠幕前一站,手裏端著玉璽,五指修長,頭顱高傲仰起,眼神冷漠且蔑視。
一旁的道具師推著大號電扇繞著楚觀南轉了一圈,瞬間吹起發絲飛揚,紫金暗紋古服衣袂飄飄,十分惹眼。據說上麵的細節圖案都是很有名的設計師一針一線縫出來的,看起來精致的像藝術品。
安饒站在一邊默默看著。
屬實非常亮眼,恍惚中,他甚至以為這人是從畫裏走出來的,無論是眼神、動作都像是拿了PS的塗抹工具一點一點細化到極致的立繪插圖。
下一個輪到安饒,他第一次拍這種照片,根據動作指導所說一點點摸索著拿捏角度動作。
他將道具劍舉到臉前,抽出一點,劍身寒光影射,倒映出安饒堅毅的眼神。
丁錫導演抱著胳膊看了許久,忍不住對一旁新來的製片道低聲:“還挺不錯的,眼神很到位,看來是塊好苗子。”
製片不能再同意:“本來啟用新人我是有點擔心的,現在看來……那就期待小夥子能給咱帶來意外之喜吧,話說你當時怎麽想到找上他。”
丁錫沉思片刻,聳聳肩:“孩子招人喜歡,哪怕是個新人也願意花時間帶他,物以類聚人以群分,你看他介紹來的那個姓尹的小姑娘,是不是也很優秀,太符合我的審美了。”
“丁導眼光真不錯。”製片笑道。
“對了,之前趁空閑麵試了個新的道具師,也是個女的,看樣子做事蠻精幹。”丁錫努努嘴。
製片順著他的嘴巴看過去。
一個戴著漁夫帽、白色口罩、黑框平光鏡的女人站在劇務中間,遮得嚴嚴實實,親媽來了都認不出。
“怎麽打扮成那樣。”製片皺了皺眉。
雖然天冷,但影棚裏溫度極高。
“誰知道,估計沒化妝?來了幾天了一直那個打扮,就麵試時我見了一眼,長得非常漂亮。”
製片憨厚笑笑:“女孩子嘛,要麵子,咱也在背後別嚼人家舌根了。”
安饒正看尹青鳶拍定妝照,忽然間,背後詭異的泛起一股寒意。
他回過頭,身後是一排劇組工作人員。
這其中,有一個全副武裝的女人,看不清臉。
但安饒總覺得,這股寒意就是來自於這個女人。
“那我先走了,正式開拍時再見。”安饒正思忖著,旁邊傳來楚觀南和導演的交談聲。
安饒一回頭,就見楚觀南徑直向他走來,伸手輕輕整理著他的延長發:“我先過去,晚上再來看你。”
“晚上就別來了吧,家裏還有嗷嗷待哺的小喵。”
“不希望我來?”
這和希望與否無關,純粹是楚觀南一天往這跑八百趟都不嫌累的麽。
“怕你辛苦,有時間我會回家看你的。”
楚觀南微微低頭,看著安饒的眼睛:“不用,就這麽說定了,晚上我再過來。”
嘶——
真的太黏人了。
演技集訓課和安饒之前上過的藝考集訓模式差不多,一大幫人同吃同住共同努力,食堂的飯菜清淡的白開水一樣,一點葷腥不沾,味道也不咋地,這樣做的目的也是為了嚴格控製演員們的體重。
比起他,還有更慘的。
比如尹青鳶。
這孩子被導演要求一天隻能吃兩頓,兩點以後除了水其他任何東西都不能吃,過了九點連水都不能喝,說是睡前喝水次日起來會浮腫。
安饒正硬著頭皮吃水煮青菜,就見尹青鳶從外麵趕回來,一見到安饒,笑意爬上臉:
“哥,你吃完了沒。”
安饒放下筷子抽了紙巾擦擦嘴:“吃完了。”
“跟我來,帶你看個好東西。”
安饒不明所以跟著往外走,隨手從口袋掏出口罩戴上。
寒冬臘月,再加上最近流行病肆虐,戴個口罩似乎也合情合理,也不會太引人注目。
尹青鳶看了半晌,忽然抬起手,幫安饒整理下劉海:“出門在外,要多注意一下形象。”
安饒不明所以:“戴著口罩,沒人認得出來吧。”
“那也要注意形象啊。”孩子依然固執的將他的劉海撥弄來撥弄去。
看著順眼了,尹青鳶看了眼手表,拉著安饒來華彩公司到對麵的商業廣場。
廣場中央是晉城的地標建築——一百多層的雙子樓,共兩座,坐落在整個晉城市中心的位置。
晚八點,廣場上人頭攢動,恰逢周末,十分熱鬧。
雙子樓外端的鋼化玻璃設計投映出霓虹斑斕,一一播放著各家廣告商斥巨資買來的時效燈光廣告位。
“你說帶我看好東西,是什麽。”安饒環伺一圈,這裏除了人就是人,不明白尹青鳶葫蘆裏賣的什麽藥。
“燈光不好看麽?”尹青鳶笑得幾分神秘。
“好看是好看……”
就在安饒愈發迷惑之際,最後一則廣告從雙子樓上悄然撤下。
倏然間,刺眼的燈光將八點鍾的黑夜渲染的如同白晝,隨著玻璃緩緩滾動,雙子樓上,一張白水生暈的臉徐徐而現,唇角綻開昳麗微笑,宛如玫瑰。
右下角是小安護膚品的品牌標誌,附帶廣告語:
【玉質金相,妙在天然。小安美妝品牌代言人:安饒。】
【小安美妝於WD購物廣場開設專櫃,即日起自一月三十日,全場七折優惠。】
安饒愣了許久。
自己的形象以這種方式出現在眾人眼前,實在有些不好意思。
特別是廣告一經亮相,周邊人群像煮沸的開水一樣。
“是我家哥哥!你看到沒是我家哥哥!”
“哇我家饒饒寶貝接到代言了!怎麽都不發微博的呀,專櫃在哪,咱們現在過去吧。”
“這照片拍得太好看了吧,絕美啊。”有人已經開始拿手機瘋狂拍攝。
“話說小安美妝是啥,怎麽都沒聽過這個牌子。”
“反正饒饒代言的肯定沒問題啦,快走快走,一會兒讓人搶光了。”
一大波人像比賽一樣你追我趕誰也不讓,撒腿往購物廣場裏邊跑,嗚嗚泱泱像巨大的海浪,層層疊疊。
“這架勢,好恐怖……”尹青鳶看得目瞪口呆。
“所以你帶我來就是為了看這個的啊。”安饒笑道,“謝謝了,我很開心。”
尹青鳶羞赧地笑笑,又搖搖頭:“不是,其實,還有——”
說話間,她抬手指向對麵的雙子樓。
作者有話說:
其實江照黎是好人來著(撓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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