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了不離了湊合過吧。

一片混亂中, 幾個黑衣保鏢一躍而起,精準找到目標將行凶者按在地上。

定睛一看,是個目測三四十歲, 滿臉滄桑的中年男人。

安饒沒心情管他,視線凝固在王保鏢被鮮血染紅的襯衫,連忙抬手捂住他的傷口通知旁邊人打急救電話。

一把十公分左右的水果刀紮進王保鏢的後背, 他痛苦地捂著傷口,齜牙咧嘴問道:“安老師……你沒事吧……”

“我沒事你別管我。”安饒收緊手指。

法院裏聞訊趕來十幾個警察將幾人團團圍住, 其中一個從腰後摸出警槍,單手從保鏢手裏接過嫌疑人,同事忙著打電話給就近警局通知他們趕緊派人來支援,防止還有嫌疑人同夥躲在人群中伺機而動。

剩下的忙著疏散人群。

眼見王保鏢血流得越來越多, 沿著指縫溢出來,在地上形成一小灘,而他的狀態也越來越差, 臉色白的紙一樣, 已經失去了說話的力氣。

“救護車還有多久到!”安饒衝著楚觀南喊了聲, 語氣是少見的強烈震怒。

“最快也要五分鍾。”

兩名警察飛速跨上摩托車, 打開警示鈴, 向著路口疾速奔去。

現在正好是下班高峰期,難保不會因為擁堵造成時間耽擱, 他們隻能盡量快去為救護車開道。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 王保鏢渾身失了力,眼睛一眨一眨,似乎在用盡最後的力氣強撐開眼皮。

終於, 幾分鍾後, 救護車的響鈴聲宛如天籟之音響徹大街小巷, 醫生們火速從車上抬下擔架,把王保鏢送上救護車,趕緊輸液恢複循環血量。

安饒跟著一起上了救護車,一路火花帶閃電,幸好有警車開道才順利在五分鍾內趕到了最近的醫院。

看著被推進手術室的王保鏢,安饒隻覺渾身力氣都被抽幹。

楚父曾經說過,不要隻考慮自己,也要多為身邊人想一想。

如果今天不是王保鏢出來幫忙擋刀,現在躺在手術室裏的就是自己。

但現在,可以明確的是,楚父的最終目的不是自己是否撤銷對林景溪的控訴,而是,自己的命。

為什麽。

如果他真的是原作者,到底是什麽樣的深仇大恨,讓他一定要將自己這個原文炮灰置於死地。

冷清寂靜的長廊中,安饒孤獨的影子被斜斜拉長。

手上的鮮血一滴滴落下。

Revenge。

這個字母絕對是在哪裏見過。

腦海中走馬燈一般閃過許多細碎片段。

好像某些記憶碎片正一點點拚合。

教室、黑板、被瘋狂擦拭的粉筆字、台下的謾罵與嘲笑。

接著被老師叫到辦公室,耐心地開導,以及,離開辦公室時的無意一瞥。

想起來了!

這個字母在辦公室某位老師的備課本上見過。

土黃色的封麵上密密麻麻寫滿了大大小小的「Revenge」。

那個老師,是個當時大概二十七八歲的男老師,教語文的,他自我介紹說姓沈,曾經給自己班代過一次課。

依稀記得好像有同學說過,這老師和跳樓那男生是親戚關係。

但不能確定,時間過去太久了,甚至不知道這個信息是真實存在的還是自己無端的聯想。

安饒疲憊地在門口長椅上坐下,倚著靠背低著頭。

越想越亂。

不大一會兒,楚觀南和幾個警察匆匆趕來。

“怎麽樣了。”楚觀南問道。

安饒搖搖頭:“還在搶救。”

楚觀南知道他心情不好,也沒說太多,默默掏出濕巾幫他擦拭著手上近乎凝固的血跡。

安饒的手指蜷縮了下。

他知道現在不是傷感自責的時候,原作者就像個定時炸彈,隨時埋伏在他身邊,今天有保鏢替自己受過,明天呢?

今天是自己,明天呢,會不會就要輪到楚觀南他們頭上。

安饒將手藏進口袋,悄悄關了手機,扭頭對楚觀南道:“手機借我一下,我想給爸爸打個電話報個平安。”

楚觀南也沒問太多,乖乖交出手機。

安饒拿著手機走了很遠,一直到醫院樓頂天台,這才打開手機翻出電話簿,翻了很久,找到了「李管家」的名字。

李叔曾經反複強調過,如果有問題就給他打電話,並且他還故意引導自己一步步發現俞敏唯製作假證的證據,是不是,他其實也發現了什麽。

電話隻響了一聲就被接起,對方上來便親切地稱呼自己「觀南」。

“抱歉,是我,安饒。”

李叔深深歎一口氣,似乎也料到了安饒會打電話給他,並沒太多驚訝。

“今天上午的新聞您看了吧。”安饒索性開門見山。

“是……現在網上已經鬧得沸沸揚揚。”

“李叔,今晚有時間見個麵可以麽。”安饒握緊手機。

李叔沉默半晌,說了句「好」,又問了個很奇怪的問題:“你需要我給你帶些什麽。”

安饒抬眼:“書房電腦的硬盤拷貝。”

“好的,知道了。”

掛了電話,安饒從樓頂看下去,寒風吹過臉頰,吹得鼻尖泛紅。

無論從前有什麽深仇大恨,現在是時候做個了斷了。

他也不明白自己為什麽這麽信任李叔,完全對他卸下防備。

大概是因為,他是那個家裏唯一一個會溫柔稱呼楚觀南乳名的人。

王保鏢搶救了近四個小時,手術室的燈滅掉,一聲疲憊地走出來,臉上的表情說不出是好還是不好。

“雖然經過搶救,傷者暫時保住了性命,但因為髒器損傷嚴重,家屬要做好打持久戰的準備。”

剛才警方嚐試過通知王保鏢的家人,但查到他父母早逝,是孤兒院長大的,也沒什麽能幫上忙的親戚。

這個世界上很多人明明一直深陷泥沼中,卻還是用盡力量將同樣身處泥沼中的人往上推,推到光明的地方,自己卻越陷越深。

所以王保鏢無論後續治療費用有多高,安饒也決定一定要照顧到他完全康複。

王保鏢還在昏迷,被醫生從手術室推出來,臉上毫無血色,像個沒有生氣的假人。

昏暗的病房裏,安饒坐在角落的小沙發裏,望著**依然昏迷不醒的王保鏢,心裏不舒服。

楚觀南從外麵進來,手裏提了隻小盒子。

他在安饒身邊坐下,把小盒子送到他手中:“我買了點水果,就算沒胃口也要吃點東西。”

安饒搖搖頭:“不吃了,你累的話先回去吧。”

楚觀南打開盒子紮了一塊草莓送到安饒嘴邊:“我不累,我讓公司那邊聯係了最好的護工,你也不需要一直在這守著。”

“守著吧,這樣心裏會好受點。”

窗外飛進月光,塗亮了幾何形的窗柩形狀,半分劃過安饒臉際,隱隱照亮他微紅的眼眶。

楚觀南收回草莓,小叉子輕輕戳著紙盒邊緣。

良久,他從口袋裏掏出一隻U盤,放到安饒手中。

U盤看起來有些年歲,已經磨掉了部分金漆。

安饒疑惑地拿起U盤:“這是……”

楚觀南平靜地望著對麵的牆,隱匿於黑暗中的瞳眸古井無波。

“我父親所有的犯罪證據,偽造變造金融票證以及串通投標等,你交給律師,他們明白的。”

安饒的瞳孔驟然擴張。

楚觀南這是打算親手把自己老爸送進監獄?

如果這些罪名坐實,再加上教唆殺人、雇凶殺人等罪名,他往後餘生大概要在監獄裏度過了。

刹那間,腦海中忽然閃過一個畫麵。

同學們激動地討論《再臨神壇》這本小說時,有人提了一句:

“如果不是大反派楚觀南他老爸作惡多端留下那麽多罪證,毀了楚觀南的名譽,主角還真扳不倒他。”

所以這些證據提交給警方,會影響到楚觀南對麽。

這U盤看起來也在他手裏藏了很多年,其實他早就可以交給警方把父親送進去,但他沒有這麽做,大概是惦念那一點點所謂的血緣關係。

楚觀南不等他回答,站起身:“我先回去看看貓咪,你累了就給我打電話換班。”

腳步聲在病房裏回響。

房門打開,清冷的廊燈探進來,模糊了他永遠挺拔的背影。

越來越遠,直至消失。

安饒看著U盤坐了很久很久,忽然想起來和李叔約好淩晨一點在醫院附近的咖啡廳見。

他幫王保鏢掖了掖被子,關掉病床旁邊的小夜燈,關門退了出去。

淩晨的馬路一片闃寂,昏黃的路燈投在鋪滿積雪的道路上,映照出細如碎鑽的雪麵。

雪地中留下一串節奏標準的腳印,越行越遠。

安饒來到咖啡廳門口往裏看了眼。

偌大門店裏隻有李叔和服務員的身影。

安饒從口袋掏出平光鏡擦了擦,戴上。

隨著門口的「歡迎光臨」響起,服務員立馬迎上來,安饒擺擺手示意她去忙。

服務員躲在櫃台後悄悄打量著安饒。

哇,小帥哥。

安饒在李叔麵前坐下,李叔忙拿紙巾幫忙擦拭麵前的桌子。

安饒按住他的手:“您不用忙了,咱們開門見山,說完我還得回去陪床。”

李叔點點頭,從口袋裏掏出一隻鼓鼓囊囊的信封推過去:“這是你要的硬盤拷貝備份。”

安饒低聲道謝。

“所以你找我來,除了硬盤,還有什麽想知道的。”

安饒抬眼,平光鏡後的眼眸帶著一絲警惕:“您在楚觀南家工作多少年了。”

他還是有點不放心,一個管家,會這麽輕易就把老爺賣了?

“二十八年。”李叔誠實道。

安饒驚愕地張了張嘴。

二十八年,幾乎大半人生都耗在了楚家。

“從……太太嫁進楚家那年開始。”

太太?是指楚觀南的母親?好端端的為什麽忽然提她。

李叔笑笑,手指輕輕擦過桌麵的咖啡漬:“你一定很好奇我為什麽不惜出賣老板也要幫你們吧。”

這句話倒是問到安饒心坎上了。

“啊,那時你應該還沒出生,大概不知道,徐賢雅女士還在舞台劇團時,我是她劇團的負責人。”

“她應該算得上我的學妹,在她剛入學時我就對她一見鍾情,後來也是主動拉她進了我們舞台劇團,她是個非常優秀的演員,隻可惜,美貌和才情卻成了逼死她的利刃。”

李叔長長歎了口氣,眼神縹緲望向落地窗外,似乎陷入了回憶。

“楚衛風,哦,就是觀南的爸爸,當時來參加舞台劇活動,一眼瞧上了賢雅,後來為了強娶她進門,動用勢力威脅她的娘家人、她身邊的朋友同事,那段時間,幾乎沒人敢和賢雅說話,甚至劇團其他人聯名上書要求她離開劇團,否則就集體跳槽。”

“賢雅是真的沒了辦法,又不想連累大家,不得已隻好嫁給了楚衛風,那時候我放心不下她,跟著去應聘了楚家的管家,沒成想,一幹就是二十八年。”

安饒疑惑:“楚衛風這麽多年就沒懷疑過你?”

李叔搖搖頭:“在那裏,我不敢對賢雅露出一點關心之意,哪怕在她遭受身體心理雙重創傷時,也隻能在一邊看著。”

李叔攥緊拳頭:“我怨恨自己是個慫包,更怨恨楚衛風,既然喜歡,為什麽要懷疑要對她使用暴力,明明,賢雅自始至終清清白白。”

安饒忽然想起自己的母親。

她作為續弦嫁給父親時,所有人都說她是相中了父親的錢財權勢。

但隻有安饒自己知道,母親經常對他說:“你父親是這個世界上最有才華帥氣且風度翩翩的男人。”

她是真的喜歡爸爸這個人,但到了別人嘴裏卻變了味兒。

猜疑是這個世界上最沒意義的事情。

“或許是因為賢雅,愛屋及烏,所以我對觀南也一直很關心,這孩子從小就不愛說話,在學校裏被人欺負了回來也不說,還是我無意間發現他身上的淤青才知道這事。”

安饒心裏一顫:“那他,為、為什麽不說呢……”

李叔歎了口氣:“一個被逼到近乎瘋癲的母親,一個成日懷疑他不是親生的父親,你覺得誰會幫他呢,就算他說了,有用麽。”

安饒低下頭,鼻根酸酸的。

他也經曆過同樣的事,所以明白那種感受。

“其實觀南是那種,極度討厭成為焦點的性格,但為了母親才走上了這條路,且前期並不順,處處遭到楚衛風打壓,所以賢雅去世後,他再也沒有回過楚家,但因為擔心你,五年後第一次回了楚家。”

安饒是個共情能力很強的人,光是聽李叔這麽說,他都想哭了。

“大概他年少時唯一的溫暖,就是他媽媽。”

李叔說著,伸出手輕輕拍拍安饒的手背:“所以你一定要對他好,隻要你們倆能好好的,賢雅在天之靈也會得到安慰。”

安饒低下頭,睫毛微垂,心裏亂亂的。

他本想,離開娛樂圈後和楚觀南一起走遍天南海北,但如果這麽做才是真的自私,楚觀南縱然不喜歡走這條路,但隻要完成了母親的遺願,對他來說就是最大的慰藉。

“說到楚衛風。”李叔忽然話鋒一轉,“我覺得……他好像變了個人。”

“嘭咚!”安饒心裏猛然一跳。

一種即將接觸到秘密的感覺漫上心頭。

“半年前他出去談生意,當時遇到暴雨,路過環山公路時突發泥石流,他的司機、合作商全部當場死亡,他本人被送到醫院搶救,還沒到醫院時已經失去生命體征,但不知為何,愣是給搶救回來了,但也因此造成下半身癱瘓。”

半年前?那不就是自己穿來的時候。

安饒越聽越覺得後背發涼。

“出院後,他整個人性情大變,其實他以前沒讀過什麽書,好像就小學文化水平,是從農村出身幹工地發了家,但回來後,張口文縐縐,經常會說一些平時很少接觸到的詞匯,並且,他還開始寫那種男同性戀小說……”

李叔說到這自己都無語了。

“寫小說?”安饒大概猜到了。

就算車禍後性情大變可以解釋,但突然化身文豪這是說不通的吧。

更何況一個年近六十的老頭子寫網絡耽美小說,怎麽想都很奇怪吧。

“而且,還變成了左撇子。”

安饒忽地睜大眼睛。

他依稀記得,當年那個姓沈的老師給他們臨時代課時,就用左手寫的板書,下麵還有同學好奇問老師怎麽用左手寫字,當時他還大肆批評國內教育,說左手右手都一樣,隻不過國內老師不會教,為了省事強行糾正成右手而已。

這麽說,沈老師和那個跳樓的男生是親戚這事並不是自己的臆想,而是確有此事?

因為他的弟弟跳樓自殺,仇恨蒙了眼,便將自己寫到小說中發泄情緒,還在小說中給了弟弟一個光明前途以此來安慰內心?

“還有麽。”安饒趕緊問道,“是不是還給自己起了個英文筆名。”

李叔想了想,手指沾了些咖啡在桌子上寫了一串字母:“好像是這個名字。”

【Revenge】

李叔詫異:“你怎麽知道他起了英文名。”

安饒握緊手:“我怎麽知道,我知道的太晚了。”

他收起裝著硬盤的信封:“那麽,時間不早了,您也早點回去休息,我把聯係方式給您,有事就給我打電話。”

他留了手機號,對李叔微微鞠躬致謝,推開門,一頭紮入風雪中。

現在一切都清楚了,安饒也終於明白為什麽原作者一定要自己死,因為自己的出現或許會改變小說結局,他不希望最疼愛的弟弟為情墜樓後在自我安慰的小說中都得不到善終。

他認為,造成一切悲劇的源頭,是安饒。

此時,安饒遇刺的新聞喧囂日上,幾乎前十的熱搜都有有關這件事的報道。

警方發布了最新調查結果,稱那個行凶的嫌疑人自稱沒有受任何人指使,隻是單純討厭安饒,一時衝動才痛下殺手。

這是典型的靠「衝動犯罪」為自己減刑的說辭。

而網友並不買賬這種結果,話題廣場因為一秒鍾成百上千的發帖量使得微博服務器一度麵臨癱瘓,盡管微博已經加班加點刪帖洗廣場,但沒用,就算端了這個廣場很快又會出現下一個廣場。

【現在藝人都成了高危職業了,每天被黑粉各種方式侮辱謾罵就罷了,還要麵臨生命危險,太恐怖了,這個世界到底怎麽了!】

【我現在都希望我饒崽退圈保平安算了(大哭),太嚇人了,每天都提心吊膽的。】

【饒饒太可憐了,怎麽會有這麽可憐的孩子,出道開始一路被黑著過來的,現在終於翻身農奴把歌唱,但就是有人見不得他好嗚嗚嗚。】

【srds你們不覺得太巧了麽,行凶者明知道法院門口會有很多記者,他還敢當著那麽多人麵動手,你們有沒有覺得,他……好像並不怕會對他有什麽處理結果。】

【臥槽!細思極恐。】

【我是相關工作人員,我隻能說,行凶者的說辭和態度就是明擺著有人會保他,我是不信他說的衝動犯罪,很大概率,他沒什麽腦子又被人用錢收買。】

【媽的這事不給個說法不行吧,再這麽鬧下去誰還敢當藝人。】

【在法院門口行凶,是等待林景溪的判決結果麽?如果無罪釋放就不動手,如果判了就動手?這樣看來安饒得罪的還是林景溪一夥子,他不好過安饒也別想好過。】

【我現在對林景溪三個字已經PTSD了,麻煩大家用LJX代替吧,實在是不想看到了。】

安饒在病房裏翻著評論區,網友的那條「srds你們不覺得太巧了」的評論倒是提醒了他。

如果是職業殺手,絕對不會當著那麽多人麵動手,做事也幹淨利索不留證據。但這個人明顯就是為了錢一腔熱血,估計他背後的客戶就是楚衛風這種大人物,大人物說能保他出來他當然不容有疑。

為什麽找他,大概是其他殺手不敢接這種活。

但如果是這種人,那太好套話了。

第二天,安饒去警局見了這個行凶者。

不得不說,行凶者還挺會演,一見安饒便上演了痛哭流涕、悔不當初的戲碼,一個勁兒表示自己真的是一時衝動。

安饒敲敲桌子,示意他別哭了,看著煩人。

“你跟我哭沒用,隻要你肯交代誰是幕後主使,說不定還會給你判輕一點。”

“什麽幕後主使,哪有這個人啊,我真的是一時衝動,我向你道歉還不行嘛。”行凶的男人雙手掛著銬子,舉起雙手抹著眼淚,這演技吊打一半娛樂圈。

安饒仰頭俯視著他,半晌,噗嗤一聲笑出了聲。

見安饒笑得不明所以,男人傻了:“你,你笑什麽。”

“笑你天真。”安饒搖搖頭,“你不會真以為你背後的大客戶會護你周全吧,你好好想想,他要是有這個能耐,林景溪會被判五年半麽,他這是在騙傻子玩呢。”

男人一下子止住哭聲,宛如一隻被掐住脖子的鴨子。

安饒漫不經心把玩著手中的鑰匙鏈:“你是第一次做這種事吧。”

男人被帶了節奏,不自覺點點頭,反應過來又馬上搖頭。

“你再想想,為什麽職業殺手不願意接這個活。”

男人搖搖頭,滿臉癡呆相。

“因為他們比你聰明。”安饒冷笑一聲,“你現在唯一的選擇,招供,減輕量刑,不然,等著牢底坐穿。”

安饒站起身:“走了。”

“等!等一下!”男人一下子站起身,“我要是說了,真的會減輕量刑麽……”

果然是個蠢蛋,這種話也信。

不過又何妨,警察審訊不允許誘供,不代表當事人不許誘供,更何況,勸他自首這不是為他好麽。

安饒點點頭,嘴角漫起一絲微笑:“看你誠意。”

“其實是,一個雙腿殘疾的男人聯係我的,還告訴我,就算我被抓了,他認識很多人,可以神不知鬼不覺把我保出來……”

安饒想笑。

果然楚衛風皮下換了人,這要是他本人,絕不會露臉,更不會留下任何證據,果然原作者是個「讀書人」,第一次做這種事,考慮得不夠周全。

安饒點點頭:“剩下的你和警察說吧。”

安饒離開警察局後徑直回了醫院。

剛走到病房門口,就聽見裏麵傳來說話聲。

進去一瞧,王保鏢已經醒了過來,醫生和護士在他旁邊圍了一圈幫他檢查傷口。

“王哥。”安饒歡快叫了聲,步伐也輕快不少。

曆時三天,王保鏢終於醒了,他要是再不醒,自己快要被愧疚折磨死了。

王保鏢病懨懨躺在**,看到安饒,用盡渾身力氣衝他笑了下。

醫生看到來人,正好。

“病人剛醒,現在是關鍵時期,辛苦下多照顧點,有些注意事項我和你說下……”

王保鏢堪堪抬眼,看著安饒認真聽醫生講注意事項,勉強揚起嘴角笑了笑。

一袋橘子換一身傷,值不值。

應該是值得的。

他保護過很多明星藝人,可那些人不是嫌他煩就是嫌他礙手礙腳,但這是他的工作,他又有什麽辦法。

安饒是唯一一個理解他的難處,沒有惡言相向,還親切送他橘子請他上樓喝茶的藝人。

他能紅,意料之中,事在人為。

王保鏢深吸一口氣,慢慢看向窗外。

王保鏢現在多處髒器受到損傷,暫時不能進食,隻能靠輸液葡萄糖維持營養攝入。

安饒這幾天幾乎是住在了醫院,幫他翻身、擦拭身體,忙前忙後幫他辦理入院手續,即便有護工他也會親力親為。

楚觀南在忙西城訣的收尾拍攝,幾乎也是靠在劇組那邊,算算,安饒已經快一個周沒有見到他了。

忙了一天,安饒坐在病床邊陪王保鏢說說話,但實在敵不過困意,趴床邊聲音越來越小,直到平穩節奏的呼吸聲傳來。

王保鏢笑著搖搖頭,伸出手,扯動傷口疼的齜牙咧嘴,然後從隔壁床扯來被子給安饒蓋上。

病房門忽然響了聲,他放眼望去,一道高大身影委身從矮小門口進來。

“楚老……”

王保鏢話說一半,來人比了個「噤聲」的手勢。

楚觀南一結束拍攝,殺青酒也沒去,馬不停蹄趕來醫院。

一進門就看到安饒這頭小豬照顧別人倒是把自己先照顧睡了。

他輕手輕腳把人打橫抱起,蓋上被子,慢慢走到沙發上坐下。

安饒被驚動,在他懷裏囈語兩聲,眼睛漸漸睜開一點,眼見著有要醒的趨勢。

楚觀南趕緊拍拍他的小肚子,哄著:“乖寶寶,睡吧,天亮還早呢。”

安饒睜開眼,迷蒙地看著他,似乎正處於半夢半醒中根本沒反應過來。

楚觀南把人摟緊了些,腦袋按進自己懷裏,輕輕拍打他的後背,像哄小嬰兒一樣節奏地晃著身子:“睡吧,睡吧。”

安饒慢慢閉上眼。

耳邊是平穩的心跳聲,隔著溫熱的胸膛,清晰可聞。

“咚咚、咚咚。”

讓人安心的聲音。

王單身狗保鏢:那我走?

見安饒睡死過去,楚觀南才輕聲問道:“好點了麽。”

王保鏢點點頭:“多虧安老師這幾天盡心盡力照顧我,醫生說我恢複得很好。”

病房裏忽然沉默,良久,楚觀南輕聲回道:“謝謝你,應該說多虧了你,饒饒才能安然無恙。”

王保鏢笑笑:“嗐,這有啥,我身強力壯,再來幾刀都不是事兒,如果是安老師這孱弱的小體格恐怕要吃大苦頭。”

這或許是楚觀南第一次對安饒以外的人笑,深邃眼眸中星光點點:

“等你康複後,我還缺個助理,報酬隨你提,不知道你願不願意賞臉。”

王保鏢激動地咳嗽了兩聲:“願意願意,能給楚老師做事是我的榮幸。”

楚觀南輕笑一聲,低頭看著懷裏熟睡的人。

還好他沒事,現在,隻要他平安健康,就已經是上天寄予自己最大的恩賜。

突兀的,安饒褲兜裏的手機振動兩聲。

楚觀南怕吵醒他,慢條斯理從他口袋裏摸出手機。

屏幕上顯示的來電是「陳校長」。

陳校長?是他支教那所小學的校長?

楚觀南看了半晌,按下接聽鍵,將聲音放到最小:“您好?”

“啊,是安老師麽?這聲音不對啊。”電話那頭傳來陳校長夾雜著方言的聲音。

“我是他丈夫。”

每次向別人介紹自己時,說到是「安饒的丈夫」,心裏都會泛起一股甜蜜蜜。

“哦哦,打擾了,請問安老師在麽。”

“在睡覺,您有什麽事。”

陳校長不好意思地笑笑:“之前安老師來咱們這支教,引起了國家重視,咱們這現在通了網,還開了微機課,孩子們上課看到安老師這邊情況不好,心裏擔心,這不正好放假了,就嚷嚷著想去看安老師。”

“好,等他睡醒我會幫您轉達。”

“會不會太麻煩你們,你們最近應該也挺忙的。”

“不會。”

陳老師聽著對方冷漠的語氣,咽了口唾沫。

“那……那我們後天到火車站,到時聯係。”

“嗯。”說完,楚觀南掛了電話。

他低頭觀察下安饒的睡顏,確定他沒醒後,悄悄把手機放回他口袋。

翌日一早。

安饒隻覺身體一陣酸痛,下意識舒展下懶腰,結果睜眼對上楚觀南的臉。

他單手撐著下巴,眉頭微蹙,睡著了。

他什麽時候來的。

安饒放輕動作,仔細觀察著楚觀南的睡顏。

白皙如玉的皮膚上的五官仿佛精雕細琢出來一般,睫毛投出扇形陰影。

嘿嘿,真的很帥啊。

他輕輕將腦袋靠進楚觀南懷裏,目光不自覺移向他的雙腿間。

真是個健康的男人。

“好看麽。”突兀的一聲,嚇得安饒一愣。

楚觀南緩緩睜開眼,漆黑的眼眸中映照出安饒做壞事被抓包的驚恐表情。

“你什麽時候醒的。”安饒壓低聲音,看了眼**還在酣睡的王保鏢。

“比你早一點。”楚觀南抓過他一隻手按在胸前,“都是你的,不光可以用眼看,還可以用手。”

既然他都這麽說了,安饒也不跟他客氣,伸出祿山之爪,感歎一句:“這體格,一個打十個不是問題吧。”

楚觀南笑笑,手指搔搔他的下巴:“想我沒。”

“想了。”

“想怎麽不給我打電話。”

“怕你忙,那你怎麽不給我打。”

“怕你忙。”

安饒笑得眼睛彎彎似月牙,臉蛋貼緊在他的胸肌上。

“拍攝結束了麽?”

“嗯,昨天殺青酒,丁導還讓我喊你過去。”

“這麽一說,我還真有點想丁導他們。”

楚觀南一挑眉:“他們?還包括誰。”

“當然是青鳶啦,不然你以為是誰。”

“某位姓江的。”楚觀南直言不諱道。

“醋精,天天吃醋你不累麽。”

楚觀南牽起他的手親了親:“累,所以,明天跟我一起休息一天吧?”

安饒看了眼王保鏢,有些猶豫。

他以為是這麽久不見楚觀南想和他共度一天二人世界,但王保鏢現在確實離不開人,請個護工他又不太放心。

“可是王保鏢……”

“%……@4#-安老師,休息,安老師,休息。”突兀的,病**傳來細若蚊吟的一聲。

安饒看過去,見王保鏢還在睡。

哈,看來是已經醒了,故意裝睡說夢話呢。

安饒聲音大了點:“好吧,那就休息一天。”

一個周沒回家,一開門,某位長毛小短腿顫著小聲兒跑過來迎接它的鏟屎官。

安饒從地上撈起小毛球舉高高:“我們南南長大了,粑粑好想你哦——”

小毛球扒拉著安饒的衣領一個勁兒想往裏麵鑽。

楚觀南把小色貓提溜出來,提在半空,嚴肅警告:“不能扒別人衣服,特別是我老婆。”

南南耷拉著四肢,被扼住命運的後脖頸後一臉癡呆。

“別欺負它了,放它下來。”安饒拍拍楚觀南的手背,順手接過小貓,“怎麽還跟小貓吃醋呢。”

楚觀南攔腰將他抱起,一路來到沙發,隨手將小貓撥弄到地上,欺身壓上去,一隻手抓住安饒的衣擺,垂視著他。

安饒忙按住衣服:“別看,我都兩天沒洗過澡了。”

他這幾天忙著照顧王保鏢,醫院澡堂環境也不好,沒熱水,每次洗澡都有種光著膀子行走於北極冰川上的感覺,所以洗了兩次就不想洗了。

但楚觀南根本不聽他說,已經掀開衣擺,腦袋拱了進來。

肚子上泛起他呼出的熱氣,搔得癢癢的。

安饒按住他的頭,笑得上不來氣:“你別鬧,太癢了。”

下一秒,濕熱感傳來,冷不丁挨了一口咬。

身體酥酥麻麻的,唯有一絲理智在不斷提醒他:

要洗澡!

他掙紮著坐起身子,楚觀南不得已放開他。

“我去洗澡。”

楚觀南按住他的手:“一起洗。”

“不要。”

“那就不洗了。”說罷,他再次欺身壓下來。

安饒趕緊投降:“一起洗一起洗,我可想和你一起洗了。”

浴缸裏。

安饒坐在楚觀南雙腿中間,縮著身子,雙手抱著膝蓋,身體緊繃。

楚觀南隨手擠了點洗發露,搓出泡泡後在安饒頭發上輕輕揉搓著。

他的視線落在安饒肩胛骨處的傷疤上。

還是留疤了。

被人洗頭是件很舒服的事,安饒閉著眼睛享受,隨著楚觀南溫柔的指法,身體也漸漸放鬆。

突兀的,肩胛骨上落下一道輕吻。

安饒一哆嗦,再次繃緊身子。

“乖,放鬆。”楚觀南拍拍他的胳膊,“好好洗洗,洗幹淨了,明天要見位朋友。”

“誰?”

安饒好奇起來,能讓楚觀南這麽重視的到底是何方神聖。

“不告訴你。”

“是我認識的人?”

“不告訴你。”

安饒回頭,看著楚觀南濕漉漉的眼眸,撇撇嘴:“老公,你就告訴我唄。”

楚觀南無奈。

他又撒嬌,自己差點就沒忍住說出來,但這次絕對不會受蠱惑。

“你要是告訴我,可以無限解鎖新姿勢哦。”安饒笑嗬嗬道。

話音剛落,一道巨大的力量將他提起來,接著身子一轉,臉朝下趴了下去。

楚觀南蠻橫不講理:“不告訴你,但也要解鎖新姿勢。”

安饒:T_T;

媽的。

等閑下來後,他也要成為健身房VIP客戶,打不打得過十個另說,起碼要練到能把楚觀南按在地上打的程度。

作者有話說: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