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1章

而這樣的事情幾乎成為了沈南生活中的家常便飯。

這樣的情況明顯已經嚴重影響到了自己的生活,沈南也不止一次找老師反映過,老師也曾找欺負過他的同學談過話,但那些人在辦公室裏一副乖乖道歉認錯的模樣,出來後卻隻會越發變本加厲的欺辱他。

沈南的性格本身就不是多外向,也因為平時大多時間都在學習所以也沒什麽朋友,所以在他遭受這些的時候,整個學校裏除了唯一一個跟他走得近的女同桌韋唯願意站出來維護他外,其餘人大多都是漠不關心的態度,亦或者是畏懼於校霸的那些追求者們根本不敢吭聲。

所以在一次次的校園暴力中,沈南的性格變得越來越沉默,到最後甚至患上了抑鬱症。

而將沈南折磨得不人不鬼過後,那群校園的淩霸者們又轉移到了下一個目標,卻因為某次失手不慎將人推下了教學樓致使那個學生當場身亡。

這一幕剛好被路過的沈南和女同桌看見,女同桌當時正好拿著手機要拍照,慌亂中按錯了鍵還陰差陽錯將這一幕給拍了下來。

一開始兩個人都很害怕,但後麵看著受害者父母絕望的痛哭以及凶手們假裝無事的繼續囂張的樣子,學校更是為了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強行驅逐了受害者的父母並以賠償作為這次事件的了結的行為,女同桌終於禁不住良心的譴責,主動聯係了受害者的父母告知了真相,並答應願意為他們出庭作證。

沈南是被女同桌拉著一起去的,這一份證人裏自然也將他算在了內,但長時間遭受過的被暴力經曆早就磨光了他的勇氣,所以從受害者父母家出來後他便明言拒絕了出庭作證。

女同桌自然對他的選擇感到失望,也不止一次斥責過,但最後也隻能無奈的接受,表明自己一個人足夠了。

偏偏就在向法院提交證據的前一天晚上女同桌和受害者父母出了車禍,準備的資料以及手機都被人給搶走,臨死前女同桌撈過受害者母親的手機給他打了個電話,希望他能為死去的同學討一個公道。

黎歌要表演的戲段便是這裏沈南接到電話後內心的激烈掙紮。

“...小唯?”沈南小心翼翼的喊了一聲那個熟悉的名字,神色卻從一開始接到陌生來電的警惕,到聽見裏頭傳來的熟悉聲音時的放鬆,再到聽清電話那頭人明顯不對勁的語氣又瞬間變得緊張:“你的聲音...你怎麽了?”

電話那頭的人不知道說了什麽,沈南的神色瞬間變得慘白,耳邊的手機像是變得千斤重,他舉著電話的手抖得險些拿不穩,嘴唇哆嗦了半天卻沒能說出半句話。

“...你...在哪......”再開口時沈南的聲音明顯啞的厲害,聲音裏壓抑著無盡的恐懼,顫抖得仿佛被風吹起的枯葉,隨風起起伏伏,下一秒就要被折成碎片。

“不,小唯,你知道的,我......”電話那頭又說了什麽,沈南的神色看上去有些激動,但臉上的神色卻變得更加慘白,然而不等他說完話,又像是被電話那頭的人給震住,整個人都呈現出一種空茫的狀態。

短短的時間裏,他的眼裏閃過畏懼、掙紮、痛苦、內疚以及絕望等等無數的複雜情緒,盡管他沒有開口說半個字,卻讓看著他的人深切的體會到了他此刻內心的激烈情緒,一顆心也隨之瞬間揪成了一團,恨不得衝過去給他一個緊緊的擁抱,哪怕能帶給他一丁點的安慰都行。

手機忽然間從手心裏脫落,砸在地板上發出“砰”的一聲響,這一聲卻也跟著砸在了在場所有人的心上,然而手機的主人卻像是完全沒注意到似的,整個人依舊保持著之前的姿勢,表情卻逐漸變得呆滯茫然,隻一雙眼睛漸漸染上赤紅的顏色,緊接著一顆一顆的眼淚從眼眶裏滴落下來,最後在臉上留下一道道蜿蜒的痕跡。

這樣無聲的哭泣最是扯痛人心,明明還是花一樣明媚的年紀,卻因為所遭受的黑暗而不得不壓抑本性,連悲傷都不敢放肆的嚎啕大哭。

看著中央孤零零站著默默流淚的少年,周圍圍觀的人也被他的情緒所感染,眼眶跟著泛起了紅色,更有甚者已經忍不住捂住嘴小聲低泣了起來。

“...我答應你。”良久,少年啞著嗓音低喃了一句,像是在跟誰做出承諾,臉上的神色也隨著這一句逐漸變得堅定。他緩緩彎腰撿起了手機,無視上頭已經被摔得裂了無數道痕跡,他輕輕拍掉上頭的灰又重新裝回口袋裏,而後邁步朝著斜前方走去。

一切仿佛什麽都沒發生過,隻是少年的眼睛裏再沒了一絲一毫的光亮。

表演到這裏便算是結束了,黎歌調整好狀態,重新走回中間的位置朝評委席鞠了鞠躬,“我的表演結束了。”

周圍先是安靜了一陣,隨即終於有人率先反應過來不自主的開始鼓掌,而後更多的人也跟著開始鼓掌,房間裏的掌聲瞬間響成了一片。

“演的很好。”在這掌聲裏,評委席中間的於導也出了聲,他的聲音聽起來有些沙啞,眼睛也有些泛紅,“不過我有個問題想問你,為什麽要在最後將沈南眼裏的最後一絲光亮給抹去?”

其實在看到最後那一刻時,於導早已經想通了之前心裏覺得缺少的東西是什麽,不過看完黎歌的表演,他更想聽聽對方的理解,看看他會怎麽說。

“在被校園淩霸前,沈南對學校是報著感恩的,所以即便是在後麵被淩霸後他也還對學校報著信任和依賴,但同學的死卻動搖了他內心一直堅定不移的信念,所以在女同桌提出出庭作證時他拒絕了。”

“然而女同桌被蓄意出車禍卻成了壓倒他的最後一根稻草。”

“如果說學校對他的幫助讓他心生感恩,那麽作為學校裏唯一一個關心他為他出頭的人,女同桌在他心裏便是那道黑暗中唯一的光亮,而這抹光亮卻被他感恩的對象殘忍的抹去了。”

“沈南他還有抑鬱症,感恩和光亮是支撐著他的最後動力和信念,也是讓他還相信世上仍存在美好的卑微憑證。然而當生命中唯二的支撐都在這一瞬間徹底垮塌了,即便他最終決定了堅守正義,但對於他而言,生命除此之外早已經失去了任何意義。”

“所以,我覺得他這時候的心理應該是比絕望更深的麻木。”

黎歌一席話,明顯將沈南的心理剖析的清清楚楚,也足以見得他在其中下過了多少心思。於導原本隻是隨口想問一問他的想法,卻沒想到他能說出這麽深層次的東西,當下心裏也是為對方的話震撼不已,但同時也讓他對黎歌的印象更加深刻。

其他評委對黎歌的表現也很滿意,這會兒見於導露出這副神色,有人便小聲問了一句他的意見,“於導,那這沈南的角色......”

“就他了!”於導直接拍板將人定下,而後便吩咐助理去叫黎歌的經紀人進來,他自己倒先一步拉著人聊起了沈南這個角色。

而從對話中,也讓他更加清楚的認識到黎歌對劇本的參透程度,偶爾提出的一些小問題也是直指實質所在,在大的觀念上也同他的想法不謀而合。

而且黎歌談論時進退有度,禮貌又不失自己的見解,這樣的態度更是讓人感覺到舒暢,於導跟他簡直是越聊越投機,到後麵他甚至有種自己正在跟相交多年的老友探討的錯覺,明明他跟對方認識僅僅從剛剛那一場試戲開始,且對方的年齡才剛剛20歲而已。

不過聊得來的人向來不分年齡,這想法也隻是在於導心裏晃了晃便又被他拋出了腦外,兩個人一直這麽閑聊著,一直到黎歌的經紀人跟著助理走進來,這才意猶未盡的結束話頭。

這邊簽約的也很順利,於導對自己作品的選角有著絕對的決定權,所以剩下的便隻是金利跟對方為黎歌爭取利益的廝殺戰。不過因為黎歌的出色表演,加之於導對他的態度以及黎歌最近也的確是正當紅,所以金利沒費多少力氣,便為黎歌爭取到了一個目前最合適的價格,最終順利簽約了合同。

這邊簽約結束,又敲定了進組的一些事項,黎歌便和經紀人出去跟於導打了聲招呼而後離開了。

一出來房間,黎歌的笑容便逐漸淡了下來,等到乘電梯時,他側頭看向金利:“金姐,一會兒我就不跟你同行了,寒哥在停車場。”

“......”金利看了他一眼,一臉麻木道:“...好。”

想了想,又看了眼周圍,小聲叮囑道:“自己注意些。”

黎歌應了一聲,正好電梯到了,他便沒再說話。電梯停在一樓時,電梯裏的人就全都出去了,金利跟他招呼了一聲也跟著離開,電梯裏瞬間隻剩下黎歌一個人。

等著人走後,黎歌臉上最後的一絲笑意也跟著消失,他沉默的看著電梯門緩緩關上,看著顯示屏上的數字跳到負一樓再跳到負二樓,最終叮的一聲電梯門再次打開。

電梯外頭的光線有些暗,黎歌的心跳卻在這黑暗裏一點點變快,到最後整個耳邊都隻能聽見他砰砰砰砰的心跳聲,像是恨不得從胸腔裏鑽出來。

呼吸隨著心跳的加劇也跟著漸漸變得急促,空氣中的氧氣仿佛逐漸被抽幹了似的,讓他的胸口有些發悶,腦袋也變得不甚清明。

身體的不適牽動著黎歌的情緒,使得他現在迫切的想要見到那個人,撲進他的懷抱,最好能再做點什麽。

這樣的想法占據著他的整個大腦,致使他快速的拿出手機給杜寒崢去了個電話,隨即在電話響起的那一刻又急急四處張望,而後朝著手機鈴聲傳來的方向瘋狂奔去,連電話已經被接通了都顧不上理會。

終於,他站到了男人的車前。

而後他一把拉開副駕駛的車門,身子一矮便坐了進去,緊接著還不等駕駛座上的男人開口說話,他便直接傾身過去抱住了對方,而後主動口勿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