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畢竟是有些愧疚的。等潘潘洗過臉上的墨汁,帶著一身的清爽返回,他微皺了眉,語氣不悅:“衣服上有一處弄髒了。”

“哪兒?”我湊上前去,他適時移開遮在肘部的手,果然有一點墨汁在雪白的衣服上淡淡暈染開來,還好不深,應該沒有印到褻服上去。

他有些懊惱地往床邊走去,我跟在身後,亦步亦趨。

剛剛惹大美人兒不高興了,這會兒去獻殷勤也是應該的。跟在身旁,見機行事。潘潘拿針我穿線,潘潘擦門,我遞抹布,不信不把美人兒哄開心。

潘潘從包袱裏拿出件淡藍色的衣衫,純淨的藍色若水一般幹淨,拿在他雅靜的手裏,還未上身就已給人帶來一種寧靜純粹感。

他展開長衫,欲披上身。我立馬走上前去,壓下他的手:我來幫你~

“咦~”潘潘像是第一次看見我一樣,好奇地打量著我:娘子平日裏不是連自己的衣服都懶得穿的嗎?今天是怎麽了?

我的臉一定羞成一塊大紅布了,是有那麽幾次我早上懶得動,就讓潘潘給我把衣服鞋子都穿好的來著(某烏鴉:僅僅是幾次嗎?我:好吧,我承認是幾十次)。

還好,他隻是略微驚訝了一下,並沒有繼續說什麽。要是小貓,一定會把我以前的罪行一一羅列出來,然後再做出一個很讓人氣憤的結論:比如說把我描述成世界第一懶什麽的。

其實給他穿衣服也是件很愉悅的事情。那線條極美的肩膀即使是隔著一層娟白的褻服,絕佳的觸感依舊清晰傳來,那是均勻流暢的骨骼帶給手的感覺。

我突然感覺,給他穿衣服要比讓他給自己穿衣服要好多了。後者隻是放縱一下自己的懶惰因子而已,前者還連帶了視覺觸覺的雙重享受!

ohmygod!以前我竟然浪費了這麽多機會,太不劃算了。以後我一定要補回來。

就這麽定了!想到這兒,我不知不覺地笑了起來。

“娘子~”柔和的聲音傳來,隨之而來的是一雙澄淨的眸子,潘潘看著我,笑靨一點點展開,像是一朵徐徐綻放的水仙,超凡脫俗的潔淨。

水仙美人兒開口了,色澤略淡的唇若沾染了珠光,晶瑩柔亮。隻是他說出的話卻讓人沒法繼續美下去:你這是穿衣服還是摸衣服?

額,這個——我臉一熱,立馬縮回還扒拉在他肩上的倆爪子,左右爪握在一起,抓呀抓。

王雲呀王雲,你啥時候這麽窩囊了?!我在心裏給自己打氣,反正他是你老公,打罵隨你,你怕個啥!

我很有氣勢地抬起頭:當然是穿衣服!

潘潘愣了一下,突然像是想到什麽似的,臉色一變,快速地點兩下頭:嗯嗯~那樣子像是被老師教訓的小學生。

我正琢磨著他臉上微妙的表情變化,瞥見他眼角往桌子上幽幽瞟了兩下,立馬明白了真相。

看來那個圈圈眼的報複手段還是讓他心有餘悸。這是好事兒,說明我已經在他心裏樹立起了女主人的形象!高大形象!威風凜凜的老婆形象!

我樂得就差點叫出他的小名“檀奴”來宣示自己的統治者身份了。嘴剛張開,聲音還沒發出,已先有聲音傳來了。

砰砰砰——三聲響亮的敲門聲,整齊而有節奏。

我扭頭,安玉蓮正站在門口。門是開著的。看見我們的注視,她將敲門的手收回,放在另一隻手手心,禮貌地笑。

“早上好,潘公子,潘夫人。”

先喊的是我,眼睛卻是望著潘潘的。可惡!我下意識地摸摸自己的小臉。哎,應該用老臉來形容了。不怎麽光滑,還沒潘潘身上摸著順溜。

“早上好~”勉強打起精神瞅瞅來者,她一來真是把我剛衝上來的那點精神一下子打擊地遁地逃光了。

“安小姐來這裏有什麽事兒嗎?”

“沒事兒~”安玉蓮對潘潘彎起眼:就是經過此處看見你們的門開著,想叫你們一起吃早飯。

“好啊。”我邊點頭邊用手指熨著潘潘長衫的衣襟處,雖然那兒已經穿得夠整潔了,我還是想讓它更平整一些。我邊弄邊說:相公,我們吃過早飯就該走了。

這話既是說給潘潘聽的,也是給安玉蓮說的。知道她對小貓做的事後,我一直很生氣。原本就想早些離開,發生這事兒後就更想離開了。

“好啊。”其實潘潘也很想早點回去,想看看娘親,我一提出,他立馬就答應了。抬起頭對安玉蓮笑道:那安姑娘,謝謝你的收留,我們吃過飯就會走了。

“什麽,你們要走?”安玉蓮激動地差點蹦起來。

我和潘潘俱點頭,不解地看著她。

當然要走,這裏又不是我們家。

繼續盯著她,觀察著她的反應。她沉默了一下,麵色一下子沉重起來。再次開口時,聲音也變得低沉:如果我說,你們不能走呢?

什麽?我著實被驚到了,死盯著她看,幾乎要把她看出個洞。這女人莫不是腦子壞掉了吧?即使她想留住大美人兒,也不用用這種直接威脅的方式吧。我們又沒有什麽把柄落在她手裏。

看她那副拽樣,我有些憤怒。裝氣勢誰不會呀,你會,我更會。咱還是學表演的呢。這麽想著,腦袋漸漸揚起。

“安姑娘,你這麽說就不對了。”

我還在苦心擺氣勢,潘潘就先開口了。他語氣裏帶著明顯的責備意味,即使聲音依舊好聽,也沒人會聽不出那話裏的不滿。

“你們不能走!”安玉蓮被他的態度給激惱了,快速而霸道地說出自己的想法。她將手一拍,扭頭對門外喊上一句:小鶴,去我房裏將枕頭下的那個盒子拿來,快點!

看著她漸漸浮起的得意笑容,我心裏突然有一種不好的預感。難道這女人手裏真握了我們什麽把柄?要說潘氏夫婦為人端正,除了我們現在從皇宮中逃出外,也沒做過什麽見不得光的事呀。難道說這女人知道我們在逃的事情?不可能,我很快否定了這個想法。她又不是朝廷中人,怎麽可能知道宮中的事情呢。

那她為何如此成竹在心?

不過片刻,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在門外響起。安玉蓮從女仆手中接過盒子,小心翼翼地打開。

那是一個金色的盒子,盒身細長,上麵刻了些許暗紋。離得有些遠,我看不大清盒子上的圖案,隻覺得盒子打開那一瞬,耀眼的金色迎麵射來,反射的金光幾乎把眼睛刺壞。

我把頭轉過去,潘潘則是用手肘遮住眼,眯起的眼睛略顯細長,分外迷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