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小心點,應該是不會被發現的吧?

帶著幾分忐忑幾分僥幸回到蓮花居,我故意忽視掉銀穀、蕭穆一致投來的愧疚眼神。

“聖姑,我們……”

我打住她們,不帶任何感情地說:我隻不過是淋了點雨而已,你們不用自責。

本來就心煩,要再聽她們一番痛心疾首的懺悔,頭都不知會痛成什麽樣!

小八沒有急急出來纏我,這讓我有點擔憂。以剛才神父對她那種態度,這小女孩不知會傷心成什麽樣子!

一踏入屋內,便看見悲傷欲絕的小八,她抱著膝頭縮在牆角,馬尾隨著哭泣的動作上下跳動。

不是不想著幫她,每日學過琴後,我都會有意地跟神父提起男女情愛,希望自己的一番話能對他起到潛移默化的作用,可到現在,廣陵散都快學完了,他都沒有受我半點影響!我想,我應該換個方法了。

“小八,神父不是尋常男子,那種尊貴神聖是深入骨子裏的。要讓他動心,非要你親自出馬才行。”

小八抹了把眼淚,抽搐著道:那——那這回要用什麽方法?

精通音律的高雅之人,難免心高氣傲。打動這種人的最好法子就是與他比肩的才華。不過,我看了看小八,不抱希望地問:你會彈琴嗎?

“什麽?聖姑,你是說彈琴?我曾經在安迪奧拉神父屋裏見過一把琴……”

我心頭一驚,希望的曙光仿佛正在升起。

“可是,我隻摸了兩下神父就把它收起來了,還狠狠地訓了我一頓。”

哎——眼前的曙光完全滅掉。我失望了一下,重新拾起鬥誌:那你懂得欣賞琴曲嗎?

想那彈奏高山流水之曲的俞伯牙也是個清高冷傲之人,不還是給能聽懂自己曲中涵義的樵夫鍾子期給感動了嗎?若小八學學那鍾子期,去打動寂寞的神父也不是半點可能都沒有。

可那不爭氣的小東西,竟說自己對琴曲一竅不通!我隻好當回教室,跟她講解曲子分類和賞析方法。好在她記憶力不差,很快便將我所教內容記得隻字不差。

下午我去學琴時,小八也跟著偷偷溜了出來。她說她要趴在牆上,看看神父。至於何時能和神父單獨相處,那還要等待時機。

又到了5點鍾,我準時來到墨竹苑。因為上次的事兒,心裏開始對神父有所提防。

他那雙洞察一切的眸子讓人覺得無處逃匿,好像你無論隱瞞了什麽他都會知道一般。

“聖姑,廣陵散你已經學得差不多,接下來我會教你點新的曲子,可能比這個要難得多,你花的時間也要多一點。”他低沉磁性的嗓音極為迷人,語調雖是冷冷的,也讓人聽得砰然。

可我已無心欣賞。那樣說明明是要把我禁錮在墨竹苑,除了潛修的時間都要被他看著,以防我出去找潘潘。

我冷笑,神父為了潛心修道院的聲譽真是鞠躬盡瘁。正心裏揣摩著該如何應對,身邊黑袍一晃,一個紅影突然從牆頭翻落。是小八!

原來在我思忖間,神父發現了藏在牆頭偷窺的小八,折了一根竹子將她擊落。

“呀!”小八驚叫一聲,我跑上前焦急地去接,神父一揮袖袍,下墜的小身子被黑袍拂過,在空中轉了兩圈,穩穩落地。

我籲了口氣,再朝前方看過去時,小八已躺在地上,閉上了眼。

一顆心提起來,又放下。因為我看見小八突然打開眼縫朝我眨了眨眼,那時,神父的注意力還在牆頭。

原來如此,這小妮子見情況不好就開始裝暈了。

我很配合地大叫一聲“不好了,有人暈過去了~”邊叫邊往墨竹苑門口跑。

對著急著跑過來的銀穀、蕭穆指指神父修行的方向:那兒,在那兒~~

將她倆一引走,我便跑出了墨竹苑……

“等我有了辦法就帶你離開。”

想著昨日分別時,美人兒說的柔情款款的話語,我幸福地笑了。昨日送別一幕又浮在眼前。

“還有,你每天下午不要去找那個神父了,我——我——”

桃花潭水裏泛出倉皇的迷茫神色,一道接一道。

看他咬著下唇,又是焦急又是惱怒的模樣,我反而笑了出來。

他緊咬的下唇開始顫抖。

我的美人兒吃醋了呢,我可要好好安慰一下。“好好好,那以後下午我就去找你行了吧~”

幽潭瞬又恢複澄澈,美人兒臉上劃過一道輕鬆如意,但很快又蹙了秀美,憂心忡忡地看著我:不行,雲兒,你不能來找我。修道院製度那麽森嚴,萬一被人發現了……

“那好,那我就乖乖地呆在院裏不出來,這下你放心了吧~”

他眉頭微微鬆開,卻好像仍有憂愁殘留。

“娘子~”最後他俯身在我額上印下一個輕柔的吻。

額上還留有淡淡的溫暖,我邊走邊回頭望,藍傘下那條纖秀白影漸漸模糊,點點墨色溶於水霧中……

傻瓜,明明相距這麽近,我怎能忍住不去找你。

懷著欣喜的心情拐向修道院右邊的小道,小竹林青色的倩影漸現眼前。由剛才的隱約可現到現在的清晰,我眼眶一熱,淚水浸濕了眼眶。

“潘潘~”我喊著他的名字,展開雙臂朝著簡潔幹淨的小竹樓飛奔過去。

突然,一道黑影降落眼前,擋住了前麵的道路。

我一怔,反應過來神父來的目的為何,轉身就向與竹樓相反的方向跑。我不能連累潘潘。

可跑了幾步,根本沒人追上來。回頭一看,神父已經朝著竹樓的方向飛奔過去!

潘潘啊潘潘,你可千萬不能在裏麵!我多麽希望他這時是出去尋找食物或者是轉著玩去了。總之,隻要不呆在這裏就好。

神父飛身闖入竹樓中,不一會兒沉沉地走出來。看他那副步履沉重,若有所失的樣子就知道自己的希望沒有落空。

“太棒了!”我在心裏為潘潘開心。不過——

兩手攢緊了開心地一抬頭,打竹樓中走下的神父也剛抬頭,略帶失落的黑眸一觸到我立馬神光乍現。

我真是高興傻了,居然把逃跑這麽重要的事情都給忘記了!

後知後覺地轉身,沒跑兩步,身後傳來獵獵風聲。心知不妙,我閉上了眼,腳下一輕,便飄了起來。

這是怎麽一回事?我知道已經被抓住了,任命地睜開眼,打量自己現在的狀況。

光禿禿的樹幹一排接一排,都在離自己腳下2米遠的地方,我捂住眼,嗚嗚,為什麽這些人都愛提著人跑哇!又不是老鷹拎小雞!

我憤憤地想著,伸手勾住神父的脖子,不要誤會我有什麽想法,我隻是不想讓肩頭衣服被拽裂,嘩的一下掉下去這種悲烈的事情發生在自己身上而已!

仰起脖子偷偷觀察神父的臉色,人家神色不變,連眼睛都不眨一下。

我看著那黑玉般深邃錚亮的眸子,有那麽點不是滋味兒。好歹我也是個女的,離他那麽近,動作看上去那麽親密,他居然半點反應都沒有,別說臉微微一紅了,連睫毛都不眨一下!

這魅力也太匱乏了點吧!

神父落地後,帶著我徑直往修道院走去。

我看著他聖潔高貴的臉上顯出的凝重表情,一時間心也跟著沉重起來。比忐忑更加不安的恐懼湧上心頭。我低下了頭,不敢看他的表情。

“昊神父——聖——聖姑?!有個男孩闖入修道院,鬧著要當修士,您看……”

“多大?”神父聲音沉靜如水,優雅低沉。

我不由地抬起頭來,驀然發現小巴站在遠處,一觸到我的視線,立馬捂了臉,扭頭奔走!

“小八~”我伸出手,揚起脖子,這才注意到自己現在的狀況。一手勾著神父的脖子,還被他打橫抱在懷裏。

如此親密的姿態,難怪剛才小八看我的眼神那麽悲憤、委屈!

可是小八,根本不是你想的那樣,你沒看見人家神父的臉色都沒變一下,抱著我就像抱著個木頭一樣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