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次的教導算是結束,但也隻是為接下來的教育拉開了一個序幕而已。

這兩日我苦於小八不肯再來見我,整日和這兩個修女的守護下打坐吃齋,實在是難受地緊。

想念小八,不僅僅是因為她能帶來雞腿兒,還有,還有她的活潑可愛,盡管有時候有點無禮、有點搞笑,起碼是個有生機的人,不像門口兩位……

衛玠又來送飯了。這回他很安分地垂著眼,沒敢再看我。

是怕我了吧?管他呢,反正甘做奴隸是他自己作出的決定,不能怪我。

我和兩位修女分別在蓮花居裏麵和門口吃著飯,但見衛玠站在門口沒有走的趨勢。

“你走吧~”我叨著一根芹菜,仰臉對衛玠道:吃完飯我再去教導你。

我一發話,銀穀和蕭穆也開始催他離開。

穿著黑袍的身影站在門口,隔著一席簾子映出黑色的影子。

盡管黑袍寬大,黑影中的人影仍能顯出一種隱約的纖細之美。像是一朵隔著簾子擺放在窗台上的小雛菊。

我扶了扶額頭,有這感覺,完全是他原先的影像在自己腦海裏作祟吧。

“聖姑,我來服侍你吃飯吧。”

我渾身一顫,抬眼震驚地看著門外,幸好隔了簾子沒人發現自己的異常。

昨天又去教導他一次,差不多把那些奴隸準則給講了一遍。而這對於總體的教導隻是起了個頭而已,難道他這麽快就臣服了?

這不符合他的性格呀!

正詫異間,他已經挑了簾子走進來。

修女、修士服侍聖姑吃飯,這在潛心修道院是很平常的事,不過是我不喜歡這樣才把這規矩撤了。

如今,我沒有提出異議,銀穀和蕭穆也不去攔他。

這幾日的修道院生活已經讓他的行為舉止收斂了不少,走路也規矩多了。

他規規矩矩地走到我身邊,跪下來,小心翼翼地端起我的盤子,微抬眼從我手拿過筷子。

“聖姑,吃芹菜。”他夾了一根芹菜,小心地遞到我唇邊,觸到我詫異的目光又垂下眼簾。

“奴隸不能抬眼正視主人,即使不小心看到主人的眼,也應該立刻垂下頭去,以表示對主人的尊敬。”這些條例都是我偶爾從小說中看來的,記的也不是很清楚。他這麽快就拿來應用了,詫異之餘我心底也不禁湧出一股自豪和喜悅。

這會兒看著他,那低眉斂目的樣子也不是讓人很氣惱了。

“好吃嗎?”他小心翼翼地詢問。

“嗯,不錯~”為了表示對他表現的滿意,我點點頭,給了個肯定的答案。

垂著頭也能看見他唇角上揚的弧度,雖然有些過急,也正是他內心喜悅的真實反映。

但他瞬間抬起臉來,眉目間都煥發出喜悅的神采。這讓我很是惱怒。

剛剛還覺得他規矩學得快呢,這一會兒就又忘了。沒有主人的允許,不能正視!

他看到我的不快,慢慢收了笑容,隻是臉上欣悅還一時褪不下去。

算了,我也不知哪兒來的善心,壓下剛湧上的憤怒,也沒有去責罵他。

看我沒罵他,他開心地又夾起一根大一點的芹菜,笑盈盈地舉到我嘴邊,用隻有我們兩個能聽到的聲音說:主人,快吃吧。

我看著那張絢爛如花的純真笑靨,慢慢地張開嘴,竟然有一刹那的失神。

那麽純真歡快的笑臉,我有多久沒看到了?

炒好的芹菜擦過下唇,滑入送入嘴中,我慢慢咀嚼著,透過眼前那張純真的臉望到少女時期無憂無慮的遙遠記憶,嘴裏的熱菜是什麽滋味,倒是一點感覺也沒有。

“昊神父~”我聽見銀穀、蕭穆的聲音,門口的簾子被拉開,那黑袍男人進入地這麽突然,我還沒來得及吞下那一根芹菜。

現在是什麽情況?天,我依舊以打坐的姿勢坐在軟硬適中的蓮花墊上,衛玠端著銀盤斜倚在身側,那跪坐的姿勢和過近的距離,怎麽看都有失體統。

我推他一把,低頭快速嚼碎芹菜,急忙吞下。

衛玠垂著頭有些傷心地往後挪了挪。

神父也不看他,直直地盯著我,臉色冰寒。

他不會是看出來我和衛玠曾經認識了吧?我一時間有些心虛,略偏了眸子,盡量不去正視那雙攝人的黑眸。

“聖姑可是在吃飯?”他聲調依舊平穩。

“是的。”我點點頭,等著他接下去的話,可他再不發一言。這樣的安靜反倒讓我心裏更加不安。

潘潘還在他手上,汗,為什麽我現在所想像是被人脅迫一般,明明他是在盡守職則,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修道院的清譽著想吧。

硬著頭皮抬起頭來,我克製著自己的緊張,在心裏安慰自己,沒事兒的,反正他已經知道了,大不了不讓我教導衛玠。

“神父來這裏有什麽事兒嗎?”還好,聲音控製地還算平穩,沒有泄露自己的慌張。

隻聽他淡淡道:昊暉隻是想來看看聖姑,看聖姑有什麽需要的,並沒有特別的原因。

哦~我暗籲了口氣,還好聽他語氣不像是發現了什麽端倪,但隨即心底又冒出一聲嗤笑,看看我有什麽需要?哼,他倒是會找借口。是看看我規矩不規矩吧。

不過我可不想再惹出什麽事端。於是假裝很欣慰地道:神父操心了,我這兒好得很,什麽都不缺。

神父禮節性地微彎下腰,那就好,如果聖姑有什麽需要的,隻管來找昊暉就是了。

言外之意是不要再溜達出去,四處惹事了。

他好像一直專注於我和潘潘偷會那事兒,言語間並沒有暗示到我注意到和衛玠的關係。想必是沒想到他那個聖姑能有這麽的強悍吧。

也是,潛心修道院幾百年的曆史中,怕是還從沒出現過像我這麽不規矩的聖姑吧。簡直讓他難以想象。

我偷眼看看跪在一旁的衛玠,這家夥也不抬頭,頭發柔順地垂下遮著臉,真是出乎意料的老實。

想到還可以繼續教導他,我心裏湧上一絲難耐的欣悅。

“安德奧拉神父~”“安德奧拉神父~~”又聽見銀穀和蕭穆的聲音了,她倆喚的是誰?

安德奧拉神父?不就是那個神秘的修道院院長嗎?今兒個我終於能一睹其尊榮了!

窗簾被拉開,從外走入一個人來,昊神父往後退了下,禮節性地朝來者彎了下腰。

我站起身來,彎腰行了個禮,抬起頭來看見來者,整個人都愣住了。

這挺著啤酒肚的白胡子老頭不就是那日灌木叢旁所見那位嗎?堂堂一院之長竟然親自跑去追**賊,這事兒怎麽就這麽蹊蹺呢?

院長見了我的反應,微微笑了,明顯是一副“我見過你”的樣子。

真不知他來蓮花居有什麽事。隻聽呀的一聲,一直安安靜靜的衛玠陡然發出一聲淒厲的尖叫。

我回頭看著他,正想責備,看到他扶著牆壁,盯著院長渾身抖動渾身如篩麥的簸箕的樣子,不覺也有些迷惑了。

院長慢慢地走過去,衛玠的手臂顫動地越發厲害了,整個人幾乎貼到牆上。要不是後背緊貼著牆,我懷疑他會不會立刻轉身就跑。

我的疑惑更深了。

院長在他麵前停下,彎下腰慈愛地看著他,語聲和氣:怎麽了,小修士?你在哪裏見過我嗎?

“沒~沒有——”他渾身抖得厲害,看著院長的眼神卻慢慢平靜下來。

院長慢慢道:那你是不是認錯人了?

衛玠依舊盯著他,眼裏現出怯怯的光。良久,他點點頭,身子慢慢恢複平靜。

院長胖胖的臉上慢慢浮現出溫和的微笑,那樣子,別提多慈愛了。

我還在看著他胖胖的臉,覺得怎麽就那麽的溫和可愛。他轉過頭來對我柔聲道:聖姑,那孽障我抓住了,就在修道院中。你隨我去看看吧。

那**賊?!我目瞪口呆,這胖嘟嘟的老家夥居然把身手那麽靈活的一個人給抓住了?他是怎麽做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