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遊的地方是在京城。

京城繁華,本應應是車水馬龍,門庭若市的街道上空無一人。人在哪裏?他們都站在街道兩旁,手執了珠玉羅綺,翹首等待著心中聖人——潛心修道院的聖姑來臨。

據說,親眼見到聖姑者,可以趕走身邊的晦氣和黴運。若是珍貴物品能砸上車被聖姑帶走,那一整年都能好運連連、一帆風順。

被那麽多人崇拜,本來是一件值得驕傲的事情。可一看街上這架勢,我就感到害怕。

這不是潘潘出門的翻版嗎?不同的是,潘美人兒遊街時手執水果的都是些女子,而現在街道立著的百姓,男女都有。

被那麽多人砸的滋味可是不好受的,雖然那些人手中的東西樣樣值錢。

我坐在八人抬起的黑色大轎中,看著轎子兩邊的長長輕紗隨風飄動,心歎:這TMD修道院,給老娘弄個麵紗是黑的,轎子用黑的,紗簾也是純黑的!這到底是奔喪的還是去遊街?!拜托,老娘現在是聖姑遊街,這在那些百姓眼中就像是仙女下凡,你給我弄個烏鴉下凡,魔女降世,嗚嗚——我還要被那麽多人——

悲哀地望著兩邊長長的人群高舉著手中“凶器”向轎子奔來,那些跟在轎子邊上的護衛修士笑了,錢到了錢到了。

我強壓著心中驚懼,表麵上繼續保持著聖姑端莊美好形象,心中卻有個小人張開嘴作呐喊狀:嗚嗚,世界末日到了~餓要被砸成馬蜂窩了~~

一件件珍寶砸到身上時,我這才發現,珍寶的殺傷力遠比我想象中的要強。原來那些晶亮誘人的東西不僅可以用來換吃換喝,還可以用來做成超大的凶器來害人。比如說現在正對著我張大了嘴做出投籃姿勢的這位壯男手中那個金元寶——足有半個籃球那麽大!要是被它砸中了腦袋,估計這秋天又有一朵大花要開放了。

我多想抱住頭做老鼠狀,可是在這麽多狂熱的、崇拜的視線監視下,我唯一能做的就是繼續仰著頭,無比鎮定地保持著神聖端莊的姿態。

突然,一女子聲音嬌滴滴地喊了一聲“銀鳳回來了,銀鳳回來了!”

一時間,喧囂四起。那些圍在車前眼巴巴瞅著我的視線一下子全都撤開,朝著發聲者看去——

是誰有這麽大的號召力?把聖姑的風頭都給蓋過了!

我還沒來得及看清情況,一道白光無聲閃過,來人抓過我的胳膊,一手將一個人猛地一推,刷地躍起。

我想尖叫,在看見那人衣角的墨色騰雲時,驀然一驚:蝶影兒?

那人嘿嘿一笑,垂頭現出一張邪氣的臉,細長的眉毛斜斜挑起:哦,知道是我了?你再看看那人是誰!

我順著他的目光往下望去,隻見那被我們甩出十幾米外的道旁小樓上,一白衣男子站在二樓樓頂,底下一群人仰視著他,場麵極為壯觀。

潘潘?我忍不住失聲叫道。

“潘潘?”蝶影兒挑起一邊眉毛:是你家相公的真名嗎?現在別人都叫他銀鳳!

銀鳳銀鳳~我似乎在哪兒聽過。啊,那不是剛才那嬌美女聲口中的名字嗎?感情壓下聖姑光芒的那位神人就是我的美人兒相公潘潘呀!果然,大美人兒走到哪裏都是耀眼的。

可是,銀鳳銀鳳,聽聽這名兒再看看那小樓上飄滿的風情萬種的彩紗,我心中出現一個大大的疑問:難道相公又被賣到青樓了?!

啊不!我轉頭一臉憤恨地瞪著蝶影兒,我叫他帶潘潘到青樓避難,可不是叫他把潘潘給賣給青樓的!

“現在轎子裏的那位是戀花樓的滿芳姑娘,我特地請她來充當聖姑,是不是想的很周全呀?”他頗有些自得地誇耀著自己的細心周到,用心良苦,一垂頭,卻發現我正用帶著凶狠火光的眸子盯著他,臉色猛然一變:怎麽了,小娘子你這是怎麽了?

我~我怎麽了?!我要對著他瞪眼怒目,淚不能語!不,我不能那麽軟弱!

我要對著他哭天搶地罵他個狗血噴頭!不,我不能那麽沒用!

秉持著多說話不如多做事的原理,我張開嘴在他迷惑不解的目光中湊近他,朝著手腕上上猛咬一口!

“啊——”蝶影兒一聲尖叫,痛得一甩手,在我得意的笑容還沒擴大到270度時,刷地一陣風聲將我徹底刮了個清醒。

天呐,天呐,我做了什麽?我忘記了自己是被他拽著才得以呆在半空中的,他這麽一鬆手……

嗚嗚,嗚嗚——如果下麵是一汪大海,我還可能被岸邊遊玩的某某美男給救了,然後為感激他的救命之恩——望著前方花花綠綠的人群,我搖搖頭,我有了潘潘就不能以身相許了。那麽就親手為他煮兩頓飯——如果第一頓飯沒將他的房子燃光,放出的二氧化碳也沒將他毒死的話。

在即將落地時,我閉上眼絕望地總結出一個真理:我不應該在蝶影兒拽著我的時候咬他的,要進行報複工作也要在我倆落地後再進行。

能在臨死前總結出一生中最致命的教訓,那也算是死而瞑目了。

懷著沉重而又莊嚴的心情等待著死亡的來臨。

可是等呀等,為什麽我還沒落地?難道是自己那嬌小玲瓏的身材太過於身輕如燕?

睜眼後的情景擊垮了我的洋洋自得的自信,蝶影兒眯著眼似笑非笑地看著我,細長的眸子中散發著冷狠的光:小娘子,你為什麽咬我?

他的發絲飛揚,每一絲每一縷都像是索命的繩子隨風飛舞,忽遠忽近。

我幹笑著指了指自己的肚子:我弄錯了,把你的手腕當成雞翅膀了。

實際上,他的手腕和雞翅膀沒有半點相似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