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是漫長的,我用手肘撐著腦袋等啊等,等得都快睡著了,腦袋往下一沉,這才猛然驚醒。

驚慌地睜開眼,很出乎意外地看見不遠處走來的單薄身影,天色暗淡,那個纖秀單薄的身影在昏黃的燈光下拉出一道長長的影子,衛玠垂著頭,頹然的樣子讓人想起無家可歸的清秀可憐少女。

走到我身邊時,他抬起頭,眼裏水蒙蒙的,帶著幾分難言的淒楚。

我一把將他推出去,他沒有料到我會有這麽一個動作,一時沒有防備,一下子給我推出門外好遠。

張了張嘴,正欲開口,我衝他豎起一根手指,壓低聲音道:你在這兒等著,我去叫相公下來——

走前又轉過身警告:別問為什麽,隻管照做就好。

他隻好閉上已經張開的嘴巴,瞪大的眼睛也恢複了細長。

我拉著潘潘偷偷給掌櫃結了賬就出了門,一出客棧門口就看見秋風中裙擺輕揚的衛玠,他垂著頭站在那裏,暗光下的人影呈單調的灰色,給人一種無助的感覺。

“我們走吧——”我走過去,拍拍他的肩膀。

衛玠抬起頭來,努努嘴,一副虛弱的樣子。

“你怎麽了,小捷?”潘潘關心地問,低頭在我身邊小聲道:小捷看上去精神不大好,是不是生病了?

“沒事。”衛玠有些無力地抬起眼皮,連說話的聲音都沒了平常跟我吵鬧時的氣勢。

不會給摸了一下就沮喪成這個樣子了吧?我狐疑地打量著他,以這家夥的性格,就算古代再保守,他也不至於這個樣子吧。

我們給他解釋了離開的原因,衛玠猛然抬起頭來,病態全無:什麽?就因為那個混蛋就要走?!!讓我回去收拾他去!說著,還真轉身就走。

“唉,等等——”我一把抓住他的袖子,急道:不用了不用了,我們本來就打算今天走的。

說完,給他使個顏色,示意他不要太激動了。

潘潘已經驚訝地不能行了,勾了頭低聲在我耳畔悄聲說:小捷看上去很柔弱的樣子,沒想到發起脾氣來那麽剽悍。

哈哈,他說話這時我一直斜眼看著旁邊的衛玠,側麵輪廓在垂在胸前的秀發下顯得那麽小巧精致,微微蹙起的淡色眉毛如遠山青黛,的確很美很柔弱。可一看到他那副楚楚可憐的樣子,我越發地想笑了。他柔弱?那可完全是表麵現象想想。那會兒他在樹上上躥下跳的樣子,和你吵嘴時瞪著眼,小嘴吧嗒吧嗒快速動個不停的樣子,哪有一點柔弱可言!

走了1個多鍾頭,終於看見一家客棧。衛玠一直懨懨地,縮著身子像個病西施,他越是這樣,我越是擔憂,媽呀,不會真是因為我的那個小舉動給打擊的了吧,那我以後再也不敢碰他了。

要了兩間屋子,一間有兩個床鋪,一間隻有一個。我和潘潘剛一進門,潘潘就朝著對麵驚慌地喊了一聲:小捷——

對麵門口的衛玠捂著頭倚在門口,好像是有些頭暈。

“你怎麽了?”我忙走到對麵,扶住他的胳膊。潘潘也站在他身邊詢問他的情況。

“沒關係,也許是有些感冒了吧。”

額,本來穿的就少,還在外賣走了那麽久,要說感冒了,那是極有可能的。

“沒關係,你們不要管我了——”衛玠晃晃手,轉身要往屋裏走,我要去追。潘潘攔住我說:小捷看起來狀況很不好。

我點點頭:嗯。

他又說:他好像病得不輕。

我再點頭:嗯。

“要不娘子今晚就住在小捷那裏照顧她吧。”我習慣性地點頭:嗯。

猛然反應過來他在說什麽,迅速抬頭:什麽?

“住在小捷那裏照顧她,娘子不願意嗎?”潘潘溫柔的目光裏帶著一絲責備和失望:雖然小捷是我們的仆人,但是她生病了我們也應該關心關心她才對。

我一時語塞,手忙腳亂:可是他——

“她怎麽了?”一觸到潘潘審視的目光,就又慌亂起來,無奈地點點頭,算是答應了。

潘潘嫣然一笑,轉身要回房間,我叫住他小聲道:我的被子——

潘潘點頭,溫柔地說:我這就給你拿。

我無助地站在衛玠門口,呆呆地望著對麵的門口,不一會兒,潘潘懷裏抱著一床被子出來了:給你,娘子你去鋪吧,我就不方便進去了,說完彎腰在我額上印下一個輕柔的吻,完起眼角笑道:晚安,睡個好覺。

說罷,轉身進屋,留我一人站在原地哭笑不得:還睡個好覺,能不能睡成都是問題。

倒不是我臉皮太薄,怕和衛小貓在一起,就怕剛一進門,那倔家夥就來上一腳,一下子把我給踹出來。

於是,我站在門口,抱著被子不住地徘徊。有人經過了,我忙轉過身子背對著那人。

“咦,姑娘,你怎麽抱著被子不進屋?找不到自己的房間了?”說話的是個中年男人。

“你管!”我一句給他頂回去,叔叔呀,拜托你別問這麽多了,我正混亂著呢,這幅抱著被子轉來轉去的樣子給人看見了,原本混亂的情緒中又添了一份難堪。我多委屈呀,不知道的還以為神經有毛病呢。

“我是這裏的夥計,姑娘要是找不到房間了,我可以到下麵跟掌櫃說一聲,我們那裏都記的有客戶號的。姑娘你叫什麽名字?”那叔叔脾氣還挺好。

“李小紅。”我隨口瞎編,想打發了他,讓他早走了事。

“李小紅。”夥計重複了一遍,果然急急地離開。

經這一折騰,我也完全沒了耐性,不管那麽多了,扣起手指敲敲衛玠的門:小捷開門。

門口沒有動靜。屋裏傳來陣陣咳嗽聲。

“小捷開門,有話跟你說——”我又用力敲了幾下,有腳步聲慢慢傳來。

樓梯處傳來蹬蹬的腳步聲:姑娘你的房間號是58,在北麵——

人都快上來了,此時麵前的房門開了一個口,衛玠麵無表情地站在那裏。我一急,一下子鑽進去關上了門。

“哎,姑娘?小紅姑娘呢?”剛關上門,外麵就響起一聲疑惑的男聲。腳步聲在滿口徘徊了一陣,慢慢遠離。

我一顆懸著的心總算放了下去,緊捂著衛玠嘴巴的手也鬆了下來。

天,這兒還真有個叫李小紅的。小紅小紅,多俗氣的名字呀。不過,在這個年代應該還挺時髦的。果然社會是在不斷地進步的。我拍著胸口不住地感慨,完全沒有留意一旁衛小貓的反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