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魏征

這次楊廣興百萬之師舉兵攻打高麗,他親自坐鎮後方,負責守衛的隻有一萬人,宮內禁軍和提供後勤的四處招上來的府兵。

府兵和禁軍是不同的,禁軍常年跟在皇帝身邊,是負責拱衛京師的內軍,而四處召集來的府兵自然要比禁軍在身份上矮了那麽一截。

這次突圍逃亡,走到現在這一步的都是戰鬥力極強的人了,向來被譽為精兵的禁軍也就罷了,恐怕誰也沒想到被稱為雜牌軍的府兵竟然也有一小隊的人馬將近五十個人活了下來。

而兩隊人馬之所以會動手的原因卻是顏景白不經意間的一句話——不準生火!

不準生火意味著不能烤東西,不能烤東西也就說明沒必要獵野味了。

這麽一來,糧食就緊張了。

隋軍曆經一天一夜的奔波逃亡,每個人都是饑腸轆轆,身上攜帶的一些幹糧不是在逃跑途中遺落,就是泡了一夜的泥水之後無法食用。

人多糧食少的情況下自然會產生分歧,而優越感向來比別的軍隊高出一等的禁軍會為了糧食而與府兵發生矛盾也就不奇怪了。

獨孤雄小心翼翼的覷了一眼不辨喜怒的顏景白道:“這件事其實也怪不得禁軍,他們的幹糧早就在逃跑途中十去其八,而府兵卻幾乎是每個人手上都有一份,也難怪他們沉不住氣。”

顏景白冷笑:“沉不住氣就可以動手?!”

獨孤雄並不笨,聽出了皇帝語氣中的怒氣,他緊緊地閉上嘴巴,不敢說話了。

當兩人回到休憩之處時,遠遠地就聽到一陣嘈雜哄鬧。

一百多人坐的坐,站的站,一個個滿臉振奮的看著場中兩個打得激烈的人。

顏景白挑了挑眉,還好事情尚在可控製的範圍之內,至少沒有發展成兩軍的互毆,不過這點事就急匆匆的報到他這個皇帝麵前來,可見獨孤盛的這個堂侄不是個有能之人。

幽深的眸子掃視一圈,在看到某個人影時微微頓了頓——正是剛剛在河邊見到的人。那人的警覺性極高,犀利的視線幾乎是瞬間就射了過來。

在看到顏景白時,那人似乎是僵了一下,然後身形一閃,下一刻便出現在場中。

金色的長鐧在對打的兩人之間劃過,他真氣鼓**,金鐧架住猛然劈下的大斧,一手成爪,瞬間扣住一人的脈門,沉聲喝道:“住手!”

手拿大斧的壯漢不樂意了,“tnn個熊!再有一招老子就能劈下他的腦袋,你突然□□來礙個什麽事!”

那人皺了皺眉,還沒等他說什麽,被扣住脈門的人逞強道:“誰劈誰的腦袋還不一定呢

!”

壯漢吹胡子瞪眼:“來來來,咱們再戰三百個回合,看看究竟是誰砍誰的腦袋!”

“咬金別胡鬧!”那人不著痕跡的撞了一下壯漢的胸膛,然後猛地跪地,朗聲說道:“末將齊郡建節尉秦瓊,拜見陛下!”

這話一出,所有人的視線齊刷刷的落在一個地方,然後士兵們僵住了,一股寒氣從腳底板一下子竄上背脊,每個人都是額頭冷汗直冒。

打架打輸的那位,也就是獨孤盛的部下——諸明一下子跪倒在地,心驚膽戰的叩拜:“諸明、諸明拜見陛下。”

“濟州騎都尉程咬金拜見陛下!”

“拜見陛下!”

一時間嘩嘩啦啦的一片響,所有人都跪倒在地。

天很藍,雲很白,陽光也很溫暖,空氣中飄散著各種草木的清香。

小小的山穀卻是一片死寂!

充滿壓迫力的視線來回掃視幾下,就在所有人都被凝滯的氣氛壓的喘不過氣的時候,顏景白終於出聲道:“再打啊!怎麽不打了?正好朕也有些無聊,可以打發打發時間!”

周圍一陣鴉雀無聲,靜的樹葉落地的聲音都清晰可聞。

“你們!”顏景白爆喝一聲:“追兵就在後麵,隨時隨地都會要了我們的性命,爾等竟然還有功夫在這裏自相殘殺!誰活膩了,站出來!不用等高麗人動手,朕親自送他去見閻王!”

帝王一怒,血流成河!

楊廣的暴虐早已深入人心,所有人都不會懷疑,如果不是處在現在這種關鍵時期,現場諸人恐怕早已腦袋搬家。

獨孤雄戰戰兢兢的勸慰一句:“陛下、陛下息怒!”

顏景白冷哼一聲,道:“府兵的統領者出來。”

秦瓊和程咬金上前一步。

“負責後勤的是誰?”

一個年近三十的中年文士彎著腰走了過來,“濟州別駕從事魏征拜見陛下!”

魏征......顏景白狠狠地閉了閉眼,將所有的情緒斂在眼底,“將所有人的幹糧通通集中在一起,然後平均發配下去。”

“是!”

顏景白想了一下,又對身邊的獨孤雄吩咐道:“讓人去溪邊抓些魚回來,記住,不許生火,要麽就生吃,要麽就繼續餓肚子,違令者斬!”

“末將遵命!”

皇帝的震怒過後,所有人都老實了下來,休息的休息,養精蓄銳的養精蓄銳,天色漸漸暗了下來。

借著天際的一點月光,顏景白將秦瓊、程咬金、魏征和禁軍的諸明,獨孤雄叫到一起,然後輕聲道:“現在的情況你們都清楚,朕問你們,可有辦法逃出生天

。”

幾人麵麵相覷,他們都不是官職很高的人,平日裏是連見到皇帝的資格都沒有的,也就獨孤雄能夠借著他叔叔的光偶爾可以見見皇帝的背影。像現在這般與皇帝麵對麵的商討軍情,不說他們是不是真的有辦法,就算真有恐怕也是無法做到暢所欲言的。

顏景白皺了皺眉,“都沒辦法?”他望了一眼獨孤雄,道:“你先來。”

獨孤雄不著痕跡的苦了一下臉,然後支支吾吾的道:“咱們現在被困在了這裏,想要跨過遼東,回到大興,很難......”

顏景白一揮手,打斷他的話,道:“誰說我們要回大興的,咱們去平壤,去宇文將軍那裏!”

“啊?!”幾雙眼睛齊刷刷的看向他。

顏景白解釋道:“現在回大興太危險,高麗軍的主力肯定都在回程路上等著我們,就憑咱們現在這一百多人能幹什麽?恐怕一露麵就會被人連鍋端了,相反如果我們往平壤去的話,高麗人絕對想不到。而且若是對方將朕失蹤的消息散播出去,又或者說朕已經被他們殺死,前方軍心定然不穩,朕必須前去坐鎮!”

還有一點是他沒有說的,曆史上楊廣攻打高麗失敗,這將是大隋王朝走向末路的開端,而後各地農民起義,各大門閥造反,短短幾年間整個王朝就會分崩離析,而楊廣也將被人殺死在行宮。

想要改變曆史,想要扭轉乾坤,想要幾年後不被人殺死,高麗之戰就是他將要走出的第一步。

他當然不能保證自己一定就能成功,他所能做的就是走一步是一步,盡自己最大的努力,畢竟現在比做趙桓的時候已經好太多了不是嗎?至少他還有五六年的時間,至少大隋現在還是一個完整的國家,至少楊廣有絕對的話語權,至少他現在沒有一個如金人那般虎視眈眈、隨時都可能將他一口吞滅掉的敵人。

陷入沉思的他並沒有看見幾人向他投過來的隱晦,而又奇怪的眼神。

等他終於回過神來的時候,顏景白不禁揉了揉臉,淡淡道:“如今我們都一樣,被困在了這樣的絕境中,隻有同心協力方能有所轉機,所以你們無需有任何顧慮,大可暢所欲言,便是有言語不當之處,朕也保證,不會有任何追究。”

秦瓊與魏征暗暗對視一眼,還未有任何表示的時候,就聽程咬金道:“陛下,我是一個粗人,上戰殺敵絕無二話,但要末將想辦法出謀略,實在是難為我。”

說著,他又偏頭指著魏征道:“老魏是文官,還當過府內的謀士,他很聰明,腦子轉得快,陛下有什麽事大可以問他。”

察覺到皇帝瞟過來的目光,魏征暗地裏苦笑了一下,丟給秦瓊一個放心的眼神,然後起身道:“微臣才疏學淺,不過多讀了幾本書而已,實在算不得多聰明

。”

“魏卿謙虛了。”顏景白自然是不信他的這番說詞的,大名鼎鼎的魏征若是才疏學淺的話,這世上就沒什麽聰明人了。

“如今正是你我君臣同心協力的時候,你若有什麽好辦法,隻管說出來!”

魏征遲疑的看了他一眼,心裏也是暗暗嘀咕的,怎麽這個不顧百姓死活的暴君也有這麽禮賢下士的時候?

想歸想,他還是很恭敬的說道:“辦法倒是有,不過實在稱不上很好。”

“哦?”顏景白來了興致:“什麽辦法,快快說來!”

魏征左右望了望,然後折來一根樹枝,接著月光在地上畫了起來,一邊畫一邊道:“微臣曾經詳細的研究過高麗這一塊的地圖,對此處的地理環境還是比較熟悉的。這裏、和這裏,”他在地上簡陋的地圖上點了點,接著道:“這裏有一條峽穀,人跡罕至,極為隱蔽,從這裏我們便可逃出高麗軍的包圍圈。”

顏景白點頭,“若是如此,再好不過。出了峽穀的話,裏平壤還有多遠?”

“急速行軍的話不出五天,不過也有一個隱患,此處地勢極險,聽說還住著當地土著人,對外人非常排斥。如果被他們發現了,想要安全通過怕是不易。”

顏景白隻沉思了片刻,就已下定決心:“就從這裏出發!”

他們已被逼到了絕地,除了前進,沒有任何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