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兵權

高麗軍的步伐在一步一步的向前推進,顏景白甚至能看到敵方將領臉上殘忍而充滿殺意的目光。

他身邊的人已經所剩無幾,大都身上帶傷,這道脆弱的防線隨時都麵臨著崩塌的危險。

魏征手中鐵尺斜刺,再次為他擋下劈來的一刀,右腳踹出,瞬間將那名高麗軍踢得吐血倒地。

顏景白狠狠地抹了抹臉上沾染到的血跡,又一次的眺目望向遠方。

轟隆隆的馬蹄聲響起,大地在震動,遠處的地平線上,一個黑影,兩個黑影,三個黑影,無數個黑影驟然跳出,往這邊疾馳而來。

“隋軍!是大隋的軍旗!”身邊有人高興的大喊出聲。

嘹亮的號角聲響起,那是高麗軍撤退的信號,可惜已經晚了。

一千多人的隊伍在隋軍的前後夾擊下,很快就被圍剿殲滅,鮮血染紅大地,空氣中彌漫著一股刺鼻的血腥味。

宇文化及顯然是沒有想到會在這裏,這樣的情況下遇見皇帝,還是一個衣衫襤褸,滿身鮮血,落魄到了極點的皇帝。

他迅速翻身下馬,拜倒在顏景白麵前,請罪道:“宇文化及來遲,讓陛下受驚,陛下恕罪!”

宇文化及......嗎?那個最後殺死楊廣的人?

顏景白極力控製住自己才沒有露出絲毫異樣,雖然他現在非常想讓人把他拖下去砍掉,以除後顧之憂,但那也隻是想想,他非但不能殺他,反而還要讚他,因為他現在是他的救命恩人,不得不說這真是一個悲傷的故事。

他扔掉手上的長弓,走上前親自將跪著的人扶起來,無比親切的說道:“宇文將軍快快請起,若非將軍及時趕來,朕與這一幹將士可都活不成,你何罪之有!”

或許是楊廣的殘暴早已深入人心,宇文化及顯然沒想到他是這樣的反應。不過懷疑歸懷疑,他還是恭恭敬敬的說道:“多謝陛下不罪之恩,家父就在附近,末將已讓人前往通知,請陛下隨我來。”

說著,他更是讓出了自己的坐騎,親自將顏景白扶上馬背。

顏景白拉著韁繩,吩咐道:“把你帶來的騎兵留下,看住清川江不許高麗人踏進一步。”

宇文化及躬身應是。

顏景白最後望了一眼屍橫遍野的戰場,然後一夾馬肚,去得遠了......

隋軍大營前,宇文述帶著一幫武將神情肅穆的等候著,宇文化及派來的人已經將所有的事情告訴了他,即使老謀深算如宇文述都忍不住驚出了一聲冷汗。

他無法想象,若是真被高麗人的計劃得逞,他會落到什麽樣的地步,宇文家又會落到什麽樣的地步。

就在他想著這些的時候,馬蹄聲響起,由遠及近,彪悍的駿馬如風刮過,齊刷刷的停在眾人麵前。

兵甲相擊,鏗鏘作響,侯在兵營前的武將們動作整齊的跪了一片。

皇帝大步流星的從他們麵前走過,既不讓他們起身,也不跟他們說話,隻輕飄飄的留下一句“備水沐浴”便頭也不回的進了軍營。

一大群人麵麵相覷,不知道皇帝是個什麽意思,有人拉了拉宇文述的衣袖道:“宇文將軍,你看陛下是不是在生氣?”

宇文述微微一頓,笑道:“都別慌,陛下剛剛曆劫歸來,想要梳洗休憩一番也是正常,都別胡亂猜測。這樣吧,你們都先散了,各歸其職,等陛下召見的時候再來。”

宇文述在軍中還是頗有威望的,他一言既出,其餘諸人便拱手離開了。

等所有人都走了,宇文述才退去臉上的笑,麵色一沉,對著宇文化及招了招手,把他拉去問話。

自從來到這個世界後,顏景白就一直在逃命、逃命、不斷地逃命,他的神經一直都是緊繃著的,沒有片刻放鬆的時候,直到現在他終於可以好好地洗個澡,讓自己休息一會兒了。

哪怕稍後還有一場硬仗要打,至少他現在卻可以讓自己的腦袋放空一下。

他坐在水桶中,□□強勁的手臂隨意的搭在浴桶邊緣,整個人慵懶的如同一隻正在休憩的黑豹。

而等他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鋒芒畢露,銳氣逼人,就如一把出鞘的寶劍,寒光凜凜。

他起身,更衣,玄黑色的華服穿在他身上,沉穩肅穆,華貴雍容。

人果然是要靠衣裝的,此刻的他與逃難時的狼狽相比,簡直就像是換了一個人。

以至於讓早已等候在門口的秦瓊等人都看的愣了愣。

“陛下!”高大的身影瞬間跪到他麵前,獨孤盛幾乎是有些哽咽的說道:“陛下安然歸來,臣便放心了。”

顏景白親自將他扶起,心下有些動容,“獨孤將軍無事,朕亦是欣慰之極。”

獨孤盛道:“臣是被幾個手下將領拚死護出來的,陛下曾說不回大興,要來找宇文將軍,臣便抱著一點希望找來了,等到了大營才知道陛下不在這裏。微臣擔憂之極,隻是宇文述卻不信我,不但不派兵助我尋找陛下,反而將我軟禁在軍營,實在可惡!”

顏景白眯了眯眼,拍著他的肩膀道:“獨孤將軍辛苦了,你這便陪朕去見見宇文大人吧!”

他一字一句說的極輕,卻有一種不可忽視的力道在裏麵,而後他又回頭朝打理的幹淨的魏征道:“魏卿也一起來吧。”

魏征躬身應是。

主帥大營中,宇文述正與底下將士商討著三十萬軍隊渡江的進展,然後就見顏景白三人大步流星的走了進來。

眼角餘光略略掃過跟在皇帝身後的獨孤盛,宇文述彎腰行禮,剛剛張口就被顏景白一句輕飄飄的“閉嘴”給喝止住了。

顏景白走到桌案後,雙手撐著桌沿,微微俯身,充滿壓迫的掃視一圈,而後看著宇文述道:“你可知罪?!”

眾人跪地,宇文述從容不迫道:“臣不知,請陛下明言。”

顏景白眯眼,“扣押朕的禁軍統領,罔顧朕的生死,你可認?”

“陛下!”宇文述正容道:“老臣不認!當時情況不明,獨孤將軍孤身一人來到老臣的軍營,沒有任何人證物證證明他所說為真,老臣身為大將軍,必須要為三十萬將士負責,實在不敢輕舉妄動。”

“嗬!”顏景白冷笑:“好一個大公無私,正氣凜然的左翊衛大將軍,這件事朕便暫不追究,現在咱們再來說說另一件!”

顏景白一步一步走到他身邊,低聲問道:“朕封你為大將軍,讓你掌管三十萬軍馬,便代表了朕對你的信任!可是你又做了什麽?!若非是朕陰錯陽差的恰好獲知了高麗人的陰謀,趕去阻截,現在這三十萬大軍早已變成清川江中的水鬼!你口口聲聲說什麽為三十萬將士負責,可你又哪一點盡到了自己的職責?!朕看你是老糊塗了!”

說道後麵,他已是疾言厲色,震怒之極!

皇帝的滔天怒火讓所有人都膽戰心驚,宇文述更是俯首道:“老臣無能,老臣認罪!”

顏景白一揮衣袖道:“從今日起,你這左翊衛大將軍的位置就讓出來吧,宇文卿老了,是該歇下來了。”

這突如其來的變故讓所有人震驚之極,跪著的將士怔愣之後趕緊磕頭求情:“陛下!陛下萬萬不可啊!如今戰事在即,臨陣換將乃是大忌,懇請陛下三思!”

“朕決意已定,無需再提!”顏景白冷笑道:“朕會親自接手這支軍隊,你們有異議?!”

他的聲音低沉,火藥味十足,在場的都不是蠢人,自然不敢違了他的意,觸了他的逆鱗,於是,一個都不敢吭聲了。

而顏景白辛辛苦苦的演了一場好戲,成功的將兵權握在手中。

隋軍花了大半天的時間終於順利渡江,期間沒有受到任何阻擾,看來那場大火已經驚動了高麗人,成功的讓埋伏的人手退了回去。

過了清川江,三十萬大軍一路高歌凱進,直奔平壤城。

顏景白與眾人商議之後,改變策略,不接受任何投降,隻要是有武器的,能夠戰鬥的高麗人直接坑殺,從最大程度上削減高麗的生力軍。

他可是記得的,曆史上楊廣之所以三征高麗會失敗的主要原因之一,就是高麗人狡猾,在打不過的時候就投降,等隋軍走了再反叛,然後再投降,再反叛,周而複始。而楊廣為了自己的麵子,為了體現泱泱大國的氣度,竟然一而再再而三的接受,簡直就是視這場傾全國之力的戰爭為兒戲!

顏景白不是他,不會如他一般荒唐透頂,這場戰爭他必須要贏!

不到五日時間,隋軍便已打到了平壤城下,望著堅固的城牆,顏景白舉著馬鞭問道:“平壤城牢固,易守難攻,魏卿可有什麽好辦法?”

魏征摸了摸下巴上冒出來的新胡須,慢悠悠的道:“再堅固的城牆又怎樣,在三十萬大軍麵前照樣不堪一擊。”

顏景白大笑。

當日,顏景白便下令攻城,秦瓊和程咬金早已被他升了官職,派出去領兵,隻有魏征被他留在了身邊,等戰爭結束之後再加官進爵,成為了楊廣,遇到了這些曆史名人,不擅加利用起來就是傻瓜。

出乎他們意外的,外城城堡雖然看起來難打,隋軍攻下的確極是輕易,顏景白聽到消息後,與魏征對視一眼,深深的笑了。

當夜,平壤城中大火彌漫,高麗軍民死傷無數,原本打算誘敵深入的高麗軍反中圈套,被程咬金帶的隋軍一舉殲滅。

到處都是火光,鮮血浸滿城池,屍首堆砌成山,平壤城的上空,無數怨靈在嘶吼。

天色將白的時候,一切終於落幕,顏景白在侍衛們的簇擁下進了平壤城。

城內的空氣還是炙熱的,殘肢屍體隨處可見,地上的泥土已經變成了黑紅色。

顏景白擰了擰眉,將所有的情緒掩在眼底深處。

一身戎裝的獨孤雄騎著馬,風風火火的跑了過來,滿臉高興地說道:“陛下!我們抓到高麗王了!”

顏景白挑眉,剛要說話,忽然,一股強大的威壓撲麵而來。

森冷的寒氣籠罩天地,連空氣都凝滯了起來。

一直護衛在顏景白身後的獨孤盛連握刀的手都抬不起來,他心中驚駭之極,這樣的威壓,就是連身為宗師的宇文述都不可能擁有!

大宗師!這是真正的大宗師!

來人的身份隻有一個——高麗弈劍大師傅采林!

那柄劍!那柄沒有任何裝飾的長劍就這麽平平刺來,簡單至極,毫無花俏,可卻讓人避無可避!

“保護陛下!”獨孤盛一聲大吼,整個人箭一般射出,手中佩刀夾雜著萬千力道直劈而下。

當——簡單的一個交鋒,獨孤盛已經口吐鮮血,直飛了出去。

獨孤雄、魏征、諸明以及十幾名侍衛竟擋不住敵人的一劍之威!

後麵的侍衛想要上前已經來不及了。

顏景白背脊挺直的坐在馬背上,心中絕望,這一劍,他躲不開!

眼見皇帝就要血濺五步,所有人都驚駭的瞪大了眼睛。

轟——強大的勁氣襲來,那柄和顏景白的咽喉隻隔了寸許的利劍瞬間遠離。

高大的城牆上,白影黑影鬥成一團,周圍建築轟然倒塌,再次被重重保護起來的顏景白隻能聽到一問一答兩句對話。

“邪王大駕,為何插手我高麗之事!”

“楊廣好歹也是中原皇帝,本座救便救了,你要打架何不找我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