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危機

顏景白一直到傍晚時分才出了觀文殿,他沒有回自己的寢宮,而是去了蕭皇後那裏,正好南陽公主也在。

顏景白揮了揮手讓眾人起身,然後笑著道:“朕來的倒是湊巧,原來阿阮也在。”

南陽公主溫婉賢淑,舉手投足間透著股矜貴之氣,她和蕭皇後長得極像,都是貌美端莊的女子。

此刻,她聞言笑道:“聽說母親的頭痛症又犯了,女兒有些擔心,便來看看。”

“哦?”顏景白似乎一驚,趕緊看向蕭皇後道:“皇後不舒服?”

蕭皇後柔聲道:“陛下莫要聽阿阮瞎說,都是一些老毛病了,已經不疼了,您別擔心。”

顏景白歎了口氣,拉著她在榻上坐下,這才道:“你我都是上了歲數的人了,千萬要當心身體,朕還指望著皇後多陪我幾年呢!”

蕭皇後保養得極好的肌膚微微泛著薄紅,她嗔怪的瞪了一眼掩唇偷笑的南陽,然後低眸應道:“臣妾明白。”

天色將晚,已近黃昏。

顏景白留南陽公主用了晚膳才讓她離開,三個人的飯桌頗有些一家人和樂融融的意思。

南陽公主出宮的時候霞光褪去,天空已經呈現大片大片的墨藍,一身華貴錦服的少年牽著馬,迎風而立。

似乎有些意外少年的出現,南陽公主驚訝道:“我兒為何在此?”

少年笑道:“天黑了,爹爹不放心,讓我來接母親。”

聽了這話,緊翹的睫毛微微顫動,秋水般的眸中最先浮現的絕對不是感動欣慰,而是一種及其複雜的情緒,但那隻是一瞬間的事,快的連站在她麵前的少年沒發現任何異常。

她抬手摸了摸少年的鬢角,讚揚道:“我兒孝順,母親很開心。”

然後就在少年的攙扶下上了馬車。

車輪滾滾,車與馬迅速消失在黑暗中。

皇後宮中。

顏景白和蕭皇後說了一會兒話,就想起身離開了。

他叮囑道:“朕的壽辰在即,一切後宮諸事都要勞煩皇後,辛苦你了!皇後千萬要注意身體,必要時所有雜事都交給下麵人去做好了,別什麽事都親力親為!”

“是!”蕭皇後屈膝行了一禮,然後張了張口,臉上露出一種猶豫的神情。

顏景白挑了挑眉,問道:“皇後還有事?”

蕭皇後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說道:“這次陛下整壽,各地佳麗恐怕不會少送,臣妾做主,為陛下相看幾個可好?”

顏景白愣住了,他萬萬沒想到蕭皇後會說出這番話來

這是做妻子的在主動幫他找美人?

他一時間竟有些哭笑不得。

但看到對方隱含憂慮的目光,他似有所悟。

這些年來他從來沒有進過後宮,更沒寵幸過哪個女人,就是皇後這裏他每次來也隻是和她說幾句話,或者陪她一起用個餐,從來沒有留下過夜過。

難道她是懷疑後宮的那些女人已經吸引不了他了,還是擔心他的身體出了什麽狀況?

顏景白打賭,八成會是後者!

他歎了口氣,將所有人揮退,然後對她說道:“皇後好意朕心領,隻是朕不打算再寵幸女人了。”

“啊!”蕭皇後驚呼,眉宇間的擔憂之色更濃了。

顏景白彎了彎唇,緊接著又說了一句,“因為朕不想再要孩子!”

蕭皇後驚訝之極。

顏景白拉著她坐下,問道:“皇後覺得,楊侗那孩子如何?”

“聰敏慧黠,謙和禮讓,頗有其父之風!”這樣說著的時候,她似乎又想到了那個讓她驕傲卻英年早逝的大兒子,眼眶竟微微泛紅。

顏景白安撫的拍了拍她的肩膀道:“若朕百年之後將皇位傳給他如何?”

蕭皇後眉頭一皺,雖然有些氣他說話不吉利,但還是回道:“我以為陛下封他為皇太孫時就已經做好決定了。”

“決定確實是做好了。”顏景白淡淡道:“朕就那幾個兒子,太子性情寬厚有仁君之風,可惜英年早逝,齊王楊暕朕不想談他,至於小季子,年紀太小了,又體弱多病,養不養得活還是兩說。而孫子輩中也唯有侗兒最為出色了,朕當時立他做皇太孫的時候不是沒有人反對的,隻是朕手段強硬,硬是壓下了那些反對之聲,但是倘若朕再有了孩子會如何呢?!”

他冷笑一聲,接著道:“到那時已經沉靜下去的心會再次浮動起來,那些後宮妃子,朝堂上的大臣,都不會甘於寂寞的!”

蕭皇後不是蠢笨的女子,幾乎是一下子就明白過來,但她還是皺眉道:“可是,有陛下在,那些人就是再不安份又能如何!”

“朕確實可以鎮壓那些會蠢蠢欲動的人,讓他們不敢輕舉妄動,可是朕有太多的事情要做,不想將時間和精力浪費在無意義的事情上!”

大業十三年十月初九,是皇帝的四十整壽,顏景白在大興宮內宴請文武百官以及各國使臣。

那一隊隊敬獻上來的奇珍異寶,滿大殿中齊聚了的異族之人,還有他們臉上所流露的恭敬之色,都昭示著此刻隋朝的強大。

顏景白頭戴十二旒冕冠,一身明黃色寬袖朝服,身形高大挺拔,周身氣勢雍容尊貴,極具威嚴

他高高在上,接受著無數人的朝拜,心中忽然升起一種頓悟。

國強則君強,君強則國強!

君王和國家是一體的,或許他能做的更多一點。

這次壽誕不僅僅是收收禮,讓別人來瞧瞧熱鬧的,這更是一種震懾!

相信這次壽辰之後,各國使臣都會將他們所見到的一切——大隋的繁榮,大隋的強盛,帝王的威嚴等等——通通帶回去,聽話的恐怕會更聽話,而那些不安份的,就算是有什麽小心思也必須先掂量掂量自己有幾斤幾兩。

這場盛大的宴會整整舉行了三天,直到結束的那天,顏景白望著初升的朝陽暗暗冷笑,有些事情才剛剛開始。

宴會之後,皇帝放下話來,說是要宴請文武百官,再擺一個“家宴”!

驛館中,李淵揪著胡子,滿臉愁容。

白衣俊朗的李世民站在他麵前,懇切的勸說道:“父親,宴無好宴,楊廣這次的‘家宴’絕對有貓膩,去不得!咱們還是先回太原方為上策。”

聞言,李淵尚未做出什麽反應,一旁的三公子李元吉便插話道:“什麽叫宴無好宴,不過就是一場宴席,二哥你什麽時候變得這麽膽小了?!”

“元吉你閉嘴!不懂就別亂說!”李世民不悅道。

“我怎麽就不懂了?!”李元吉一下子跳了起來,道:“咱們好端端的來給楊廣賀壽,如今壽誕才過一半就打包袱回太原,倘若被皇帝知道了會怎樣?!你這是把我李家往斷頭台上送!”

李世民怒道:“你莫要胡攪蠻纏!如果我們現在不回去,怕是馬上就要性命不保!”

李元吉一臉譏笑,但李淵卻一下子嚇住了,他抬手止住李元吉還要反駁的話,問道:“世民此言何意?”

李世民無奈的歎了口氣道:“當初我和海沙幫、巨鯤幫一起搶奪東溟派的賬本,結果我們三方搶來爭取最終賬本卻落在了兩個無名小子的手裏。”

李元吉嗤笑一聲:“二哥的本事果然極大,小弟佩服!”

“元吉!”李淵不悅的瞪他,李元吉摸了摸鼻子閉上了嘴巴。

李世民目光冰冷的掃了他一眼,接著道:“賬本之事事關重大,我查了很久都沒有查到那兩個小子的身份來曆,直到秀寧那天進宮回來,跟我說起楊廣四年前收的那兩個義子,我才忽然有了一個極其可怕的猜測。”

“你、你的意思是說......是說......”李淵的聲音顫抖了起來,麵色駭然。

就連剛剛還一臉痞樣的李元吉,也是雙唇泛白。

李世民歎了口氣道:“那兩個無名小子很可能就是楊廣的義子,也就是說如今賬本十有八、九已經落在了楊廣手中

。”

他看了兩個麵如土色的人一眼,苦笑道:“我們三家爭來爭去,沒想到最後卻落在了最不能落的人手中。”

李淵還是不信,也有可能是在垂死掙紮,他道:“有沒有可能,你的、你的猜測是錯誤的?天底下的事不可能這麽湊巧吧......”

李世民道:“無論我的猜測是真是假,父親都該做好萬全的準備,不怕一萬隻怕萬一!”

“對對對!”李淵連連點頭,急惶惶道:“就怕萬一!就怕萬一!”

李元吉急切道:“可是我們走了,楊廣那裏怎麽辦?明天就是宴會之期,就算現在就逃也逃不了多遠吧!一旦被抓回來,就是我們沒罪也死定了。”

李世民沉吟道:“所以明天必須有一個人準時赴宴,另一個人帶著父親暗中逃跑。”

“我護送父親離開!”李元吉急吼吼道。

瞟到對方瞬間射過來的銳利視線,他有些心虛,但立刻又挺起胸膛,梗著脖子道:“這一路上可能會遇到不少危險,我要在父親身邊保護他。”

李世民怒極反笑,但他眼角餘光瞥到閉嘴不言的李淵時,心有一霎那很冷!

他閉了閉眼睛,道:“好!你送父親離開,我進宮赴宴!”

李元吉喜形於色。

“二哥,我也留下來陪你!”

一聲嬌俏的女聲從門口傳來。

李淵不悅,“秀寧,你在胡鬧什麽!”

“女兒沒有胡鬧。”李秀寧的聲音雖嬌柔,但語氣堅定,“二哥一個人我不放心,我留下來幫他。”

李世民雖然感動,但還是摸著她的秀發說道:“秀寧跟父親一起走吧,二哥一個人能行的,你隻要在太原乖乖等我就行了。”

李秀寧沒有說話,隻是她的表情卻代表了一切。

李淵歎了口氣,道:“隨你吧!”說著就甩了甩衣袖離開了。

李元吉看了兩人一眼,立馬就跟了上去。

李世民彈了下她的腦袋,無奈道:“你啊!”

李秀寧吐舌一笑,道:“二哥莫氣,讓我留下來或許我能幫到你的忙哩。”

“一個弱女子而已,能幫到什麽忙。”李世民沒好氣道。

“可別小瞧了女人!”李秀寧眨眼一笑,“楊廣的義子,那個叫寇仲的,這幾天來找過我,我能看得出,他對我有好感。”

“美人計?”李世民皺眉,“你這是在玩火!”

“二哥放心,那人雖然痞氣了點,但他的眼神卻很正,不會對我怎樣的

。”

李世民摸了摸她的秀發,歎氣道:“秀寧,委屈你了。”

李秀寧揚起下巴,堅定道:“不委屈,一切都是為了李閥霸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