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試探

顏景白隻覺得渾身僵硬的厲害,就算當初他死後被突然出現的係統帶著在不同的世界穿梭,也沒有現在來的這麽震撼。

他的眼中滿是不可思議,看著石之軒的目光就好像看到一隻大象和一隻螞蟻在跳貼麵舞一樣怪異而扭曲。

但他到底不是普通人,短暫的震驚之後,他的大腦飛快的轉動起來。

他為什麽會對他說這些?

以石之軒的性子,絕對不是會說出這樣的話的人,是陰謀?是試探?

這些話明顯是意有所指,莫非對方已經認出他來了?

這個念頭閃過的時候,顏景白背脊發寒,心跳一下子變得異常快速。

他極力維持住自己的冷靜,麵色如常的說道:“石師為何同朕說這些?”

石之軒的唇角還帶著一絲柔和的淺笑,他並沒有立刻說話,而是睜著一雙漆黑深邃的眼睛一直靜靜地看著他,直將顏景白看得渾身不自在,恨不得揍他一拳,把他扔出去的時候,他才慢吞吞的說道:“無他,隻不過人老了,就變得嘮叨了,還老喜歡回憶些往事,陛下應該不會介意吧。”

顏景白笑容可親,“石師說笑了,你這張臉看上去比我還年輕,又怎能稱得上老。”

石之軒撩起垂在胸前的那截雪白的發絲,眉宇間的憂鬱足以讓任何見到他的女性心生憐愛,他歎息道:“老沒有老看著頭白發就知道了,陛下無需安慰。”

安慰個屁啊!你以為我想安慰你嗎?!

顏景白心下吐糟,但麵上卻笑得一派祥和,慈眉善目的堪比供台上的佛祖了。

石之軒目光幽幽的看著他,冷不丁的又冒出一句:“你這笑也很像他哩!”

顏景白立刻閉上了嘴巴。

然後又聽了一番關於那個人笑起來是多麽多麽迷人,聲音是多麽多麽悅耳,走起路來是多麽多麽的龍行虎步......

顏景白覺得自己渾身的雞皮疙瘩都豎起來了,尤其是在石之軒如此仰揚頓挫,仿佛朗誦詩歌一般的讚歎聲中。

他深吸一口氣,冒著被一爪子拍死的危險打斷道:“我聽著怎麽不像是他在暗戀你,而是你在暗戀他?!”

石之軒熄了聲音,抬眸看他,那樣的一眼讓他瞬間懊悔起剛剛的多言,然後他就聽石之軒說道:“你知道他是怎麽死的嗎?”

顏景白僵著脖子,搖搖頭。

“是被我一巴掌拍死的。”

石之軒再問:“你知道我為什麽會一巴掌拍死他嗎?”

顏景白沉默,他一點都不想知道答案

但石之軒還是說道:“因為他親了我一口。”

雖然知道他說出來的絕對沒有好話,但顏景白聽了這樣的回答之後,他的臉還是一下子——綠了!

他這是在汙蔑!絕對的汙蔑!

自己明明是病死的好嗎,為什麽從他口中說出來就變成了這幅樣子!

他要告他誹謗!!

顏景白覺得今天的忍耐已經到達了極致,他不知道如果再由對方胡說八道下去,他還有沒有那個毅力忍受下去。

而就在這時,輕輕地敲門聲響起,一個清亮的聲音從門外傳來,“皇上,已經卯時了,該回宮就寢了。”

此時此刻,這道聲音與他而言簡直就是天籟,他幾乎是腳步匆匆的就往門口走,邊走邊道:“有人來了,朕便不留石師了,天色已晚,石師也早些回去休息吧。”

說完,他推開殿門,走了出去。

石之軒唇角含笑,親眼目送他離開,然後身影一閃,消失在原地。

來日方長,且容他些時日又如何?這次他絕對跑不掉的!

皇帝寢宮。

顏景白雙臂平伸,任由一幹宮女為他解發脫衣。

平靜的目光注視著一個小太監,顏景白突然問道:“你叫什麽名字?”

那個太監一下子跪在地上,忐忑的說道:“奴才戈安。 ”

顏景白點了點頭,然後道:“明天你去小卓子那裏領十兩銀子,就說是朕賞的。”

戈安喜笑顏開,連磕了好幾個頭拜道:“奴才謝聖上的賞賜。”

顏景白揮了揮手,讓伺候的人離開,他睡覺的時候並不喜歡房間裏還有其他人。

等所有人都退出去之後,他漸漸地肅了麵容,眼中光芒閃爍。

他可以肯定,石之軒絕對是知道了什麽,甚至有九成的可能是已經認出了他。

雖然不知道自己到底哪裏露出了破綻讓他看了出來,但事情既然已經發生了懊悔沒有絲毫用處,現在最重要的是穩住對方。

石之軒武功天下第一,脾氣又古怪,行事作風高深莫測,沒有人能猜得透。他現在就像是一個不定時的炸彈,不知道他什麽時候就會爆炸一下,而他現在也沒有能力去拔出這顆炸彈,隻能任由他時時刻刻的堵在他的心口,哽得他難受心慌。

這樣每時每刻都被人把玩在手心的情況他怎會允許!

黑暗中,那雙閃著亮光的眼睛漸漸彌漫出一股殺氣

次日,他剛下朝,就有人來傳,說太後有事請他過去一趟。

顏景白並沒有拒絕,無論是兩人母慈子孝的表麵,還是他想借此再探探太後的底,他都不會拒絕對方的邀請。

隻是他怎麽也沒想到,會在太後的寢宮看見石之軒,這個他目前最最不想見到的人!

“快些過來!”太後朝他招了招手,然後說道:“我給你介紹一個人。”

顏景白的步伐有片刻的停頓,但很快又恢複如常,臣從容冷靜的走了過去。

太後拉著他的手,她的心情似乎很不錯,一直都是微笑著的,她介紹道:“這位是石師,你母後的師父,你也喊他石師就好。”

顏景白沒有想到,自己原先的猜測竟是錯誤的,石之軒並非先帝的師父,而是太後的師父。一個後宮女子竟然拜了江湖高人為師,確實是件奇怪的事,但任何奇怪的事放在石之軒身上好像也沒什麽大不了的。

他僵著身子,還沒來得及開口說話,就聽石之軒道:“不用介紹,我們是認識的。”

顏景白心髒一陣跳動,視線一直停留在他身上,沒有移開分毫。

然後就聽他輕笑一聲,接著道:“你們都忘記呢?他小的時候我們曾見過,當時他還很怕我呢!”

顏景白不著痕跡的舒了口氣,他似乎有些明白自己到底哪裏露了破綻了。

而太後似乎也有些不自在的樣子,臉上的笑都減少很多,她道:“那都是很多年前的事了,皇兒那時候還小,恐怕早就不記得了。”

“是嗎?”石之軒漫不經心的看著她,那樣的視線意味深長,良久他才接著道:“那也正常,小孩子總是健忘的。”

太後掩唇輕笑起來,四十多歲的人了,笑聲卻如黃鶯一般悅耳,充滿歡快的意味。

她同時拉著兩人的手臂,愉悅道:“今天可真是一個難得的好日子,你們兩個同時陪在我身邊,不行,我要親自下廚,讓你們嚐嚐我的手藝。”

說完,便如十幾二十的少女一樣,飛快的跑走了。

殿內除了眼觀鼻鼻觀心的宮女太監之外,就剩下了兩人。

石之軒斜眼看他,輕笑道:“怎麽不說話?”

顏景白淡淡道:“並沒有什麽好說的。”

石之軒並不生氣,他這兩天的心情格外的好,就算他說的再不客氣,他也不會很生氣。

他摸著下巴道:“我可是很多年沒有嚐過阿元的手藝了,今日機會倒是難得。”

顏景白幹巴巴的說道:“你是母後的師父,如果你開口的話,相信就是每天想吃她做的菜都是可以的

。”

“哦?”石之軒微笑,意有所指,“可我更想嚐嚐另一個人的手藝哩!”

顏景白緊緊地閉上嘴巴,再也不說話了。

太後的手藝確實非常好,顏景白吃過的佳肴中,還真沒有幾個比得上她的,就算他在懷疑警惕她,也不禁吃多了些。

用完飯,三人又閑談了一番,顏景白便找了個借口離開了。

自從經過昨晚的事情之後,他覺得和石之軒多待片刻,都是一種煎熬。

他是所有意料之外的一個變故,顏景白猜不透他。

而且,倘若他的猜測是真的,太後當真是這幕後一切的策劃者的話,那麽身為師父的石之軒在裏麵又擔任了怎樣的角色?

他就真的什麽都不知道嗎?

對於這一點,顏景白無論如何都不會相信的!

殿內靜默無聲。

太後有些不安的捏著繡著紋路的袖擺,也隻有在這個男人麵前,貴為大溯最尊貴的女人的她才會有這種不安和忐忑。

她深吸了口氣,勉強維持住自己的冷靜,道:“石師一路原來辛苦,我這就讓人給你準備住的地方。”

“不用了。”石之軒聲音淡淡,叫住正要轉身離開的人,道:“本座並不知道你要做什麽,也沒有興趣知道,但你最好別做出超過本座底線的事情。”

“我不明白石師的意思。”太後澀聲道:“石師是世外仙人,為何要插手凡塵俗事。”

“因為這個凡塵中有我在意的人。”

說這句話的時候,石之軒的眸子忽然柔和了下來,雖不明顯卻真實存在的柔和。

太後一臉的驚訝,她動容道:“石師變了。”

石之軒淡淡道:“人總是會變的,這世上不存在一成不變的東西,隻要這種改變讓你覺得有趣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