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很多年前，江湖上有一位奇才，他武藝高強、琴棋書畫樣樣精通，醫術也是異常高超。他為人淡薄，心性清高而淡然，所以江湖上並不是很多人知曉他的名號。他收了兩個徒弟，一男一女，兩人青梅竹馬。在兩徒弟到了談婚論嫁的年紀，有一天他們一起去采藥，救回了一個女子，那男徒弟和那女子互生情愫。男徒弟告訴那他師姐，說自己愛上那個女子了，發現原來自己和師姐之間並不是愛情，隻是從小到大在一起的習慣而已。師姐異常惱怒，非要取了那女子的性命不可。他們的師父也沒有辦法，隻能將心愛的男徒弟打發走，讓他自己闖**江湖。而那女徒弟便也果決地離開了師父，對負心的師弟窮追不舍。兩人各自在江湖上都闖出了一番名堂。男徒弟開創了神醫門流惠天下，女徒弟開創了流雲閣，以毒聞名。因為醫毒很多都是相通的。二大門派在江湖上就那樣對立、爭鬥，無止無休。”

“那他們師父呢？不管他們這樣鬥啊？”

盧沙看了看我，說：“祖師爺無心江湖之事，依舊隱居山中，直到壽終正寢。”

“祖師爺？難道男徒弟就是神醫儀練，你就是他徒弟？”

盧沙點點頭，繼續說道：“兩派彼此鬥爭，勢均力敵。三十多年前，師母在生了一個女兒，也就是我的師姐，之後就仙逝了，師父他老人家獨自將師姐撫養長大，對師姐寵愛有加。十六年前某一日雲淡風輕，師父在花園賞花，師姐給他端了一碗熱茶。師父喝過沒多久，就感到了身體不適，一運功才發現功力盡消。師姐也是萬分驚恐，不知道茶裏下了消功散。正在師父回房去研究如何解毒之時，神醫門的警鍾響起來了，流雲閣的人不知何時已經攻破了山門。這樣重大的襲擊，肯定是安排已久，可是神醫門竟然絲毫沒有發現先兆。流雲閣的人蓄謀已久來勢洶洶人數眾多，神醫門被殺得措手不及。眼看著抵不住了，師父讓師姐趕快從後山逃跑，師姐死活不肯。正巧這時候有幾個師兄弟來找師父，救師父走。師父誓要與神醫門共存亡，命令他們帶著師姐快點走。師兄們當然不肯拋下師父離去，師父說再不走就死在他們麵前，師命難違，幾個師兄帶著師姐離去了。

而師父，眼見著神醫門就在突然之間被滅門，來到了後山，選擇了跳崖自盡。天佑良人，他被人救回了性命。但是流雲閣沒有見到師父的屍體，依舊在瘋狂地追尋師父，師父為了躲避流雲閣窮追化裝成乞丐，流連市井，希望能夠找到師姐，可是一無所獲。一個月後，他卻碰到了一個小乞丐，小乞丐也是被人殺了全家無家可歸。師父見他天資聰穎，於是帶著他在身邊照顧他。有幾次流雲閣的人都探聽到了他們的消息，差一點就被殺了。師父見到小乞丐眼睛裏對於生存的執念，不忍心讓他也受這種苦，讓他跟著自己被殺，於是暫時放棄了尋找師姐，找了個地方隱居起來。雖然師父自己武功盡失，但是仍然留下了武功秘籍，悉心傳授小乞丐武藝、醫術，教他做人。而這麽多年來，師父都沒有放棄尋找師姐，隻是茫茫人海，杳無音訊。

一年前，師父說他把畢生所學都傳授給了我，叫我出來曆練，順便探聽師姐的消息。我知道，師父一直抱有一絲祈望，相信師姐尚在人間。皇天不負有心人，竟然真的被我無意中找到了師姐。”

“嗯，那個小乞丐就是你吧。那你的師姐呢，她現在在哪兒？”

“那日在利州城，見到醉陽居外麵貼的告示，本來我也隻是想去瞧瞧，沒想到竟然遇到了你正被你父親責難。師父給過我一張師姐年輕時的畫像，而你，和她年輕時長得一模一樣。當時我欣喜若狂，就打算調查你和你娘親的底細，然後找機會接近你們。結果讓我很驚訝，你們的爹爹竟然那樣對待自己的妻子和孩子，所以我就請他接你們回來過節，以後的事情你就都知道了。”

我素來覺得世界與我無關，而如今盧沙說出這些往事，我才知道暗中我和別人有這樣那樣的關係，別人又把我和其他別人聯係起來，於是我與世界相關，我不再孤立於世。

“娘親從來沒有告訴過我她是這樣的身世。她隻說她和梁伯伯是師兄妹，流落江湖，被爹爹收留，於是她深深愛上了爹爹。對了，這麽說來，梁伯伯難道就是齊安華？”

“沒錯，梁冕就是齊安華師兄。他拚命保護著你娘親逃離流雲閣的追殺，為了神醫門九死一生。”

“梁伯伯對娘親這麽好，娘親竟然還是愛上了歐陽誌，哼！”我憤憤不平地說。

“愛情，並不是由人所願的。”盧沙望向窗外，哀傷地說出這句話，重疊在剛剛那些往事帶來的紛擾之中，我突然變得無比心疼。他在傷心難過，在感歎命運愛情，而對象，是風韻妖嬈遠在天邊的趙子瑜。近在眼前的我，在他心裏算什麽呢？有沒有一席之地？我突然感到似乎好久沒有見到盧沙，揪心地想念。他站在我麵前，平靜地呼吸，劇烈地擔憂外公，也許還在熱烈地想念趙子瑜。他迷人的眼睛裏完全沒有我的影子。

盧沙最後輕輕地歎息一聲。歎息，像隔夜的積雪，把我的心弄得一片潮濕一片陰冷。

盧沙說不知道敵人將外公擄去有什麽意圖，也無法揣測外公的安危，但是敵在暗我在明，也隻能以靜製動。我們於是在山上住了一夜，準備天亮下山前往梁州，看能不能查探到什麽線索。

我能夠感受到盧沙心裏對他相依為命恩重如山的師父如何擔憂，而外公，這個陌生的名詞，這個與我密切相關，卻從來沒有在我生命中出現的人物，會是什麽樣子？他愛那麽娘親，而娘親呢，也這般愛她的孩子麽？

我不想去回想，甚至不願意提起娘親這兩個字，就怕感情傾閘而出，無法阻擋。我習慣於掩飾愛，表露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