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反正跟盧沙出去,我也查探不到什麽;反正他查到什麽,很快也是會讓我知道的。我沒有改變的,仍然是六年百無聊賴時光中因襲而來的懶散、漠然。於是第二天我便呆在客棧,盧沙一個人出了門。

百無聊賴之際,我想起昨晚盧沙告訴我梁伯伯和歐陽誌住的地方。

歐陽誌,是他毀了我的青春,毀了我的生命,毀了我和娘親的愛。憑什麽他不用為他的所作所為付出代價,還風風光光來此參加這武林中機密的集會。武林中,他是個人物;我心中,他不是個東西。

想到此,我的心情莫名地歡暢,我喜歡那種邪惡的感覺,準確地說,是嗜血的感覺。在我心中,一直有一團亡命之火,誘導我走入萬劫不複卻仍帶笑靨,它情我願。

於是我出了門,轉悠到了他們住的地方,是城西一家別苑。

我潛進去四處兜晃了一圈,沒有多少守衛,氣氛有些冷清。不知道他們把人馬都藏在哪裏了,會不會被流雲閣的暗線查到。

很快,我就知道了歐陽誌在西廂房裏和梁伯伯密談,誰也不準打擾。我來到西廂房,飛上房頂,用慣用的手法解開一片瓦,聽他們說話。

“這樣一來,其他門派和流雲閣都受到重創,我們奇錦鏢局隻管坐收漁翁之利。到時總鏢頭您肯定就會眾望所歸,下一屆的盟主便非您莫屬。”是梁伯伯在說話,眼中滿是精明。

梁伯伯一向足智多謀,而歐陽誌這無恥之人最愛居功,每次梁伯伯出了好主意幫他揚名收利,他總是把功勞說成是自己的,所以這麽多年來,梁伯伯始終默默無聞,而歐陽誌的奇錦鏢局,已由當初不太起眼一個鏢局慢慢躍升為天下第一大鏢局,分局遍布各個州城。看來此次也是一樣的情況。

我忍不住從鼻子裏冷哼一聲。

“誰?!”歐陽誌大喝一聲,躍出門外衝上房頂,我一個翻騰從房頂下到院子。

“洵,洵兒,你怎麽在這兒?”歐陽誌滿是詫異和尷尬的別扭神情。

梁伯伯也早已出了門來看到了這個情形,見到是我,他的臉上頓時滿是慈愛之色。

“我來看看梁伯伯,沒想到在這裏遇見了你啊。看來咱們的孽緣還真是不淺啊。”

“你!”歐陽誌臉色非常難看,但是馬上收起了怒色,和顏悅色地對我說,“過去的事情都過去了,小孩子就不要和爹爹慪氣了。咱們畢竟是一家人!”

“去你娘的一家人!你以為我是娘親啊,甘心受你虐待,讓你招之即來揮之即去啊?你生了我不養我不教我,有什麽資格自稱是我爹爹啊?你配嗎?我為自己流你的血感到恥辱!”

“逆子!你竟敢這樣跟我說話!別以為我不會教訓你!”歐陽誌臉上青筋**,舉起手來似乎就要抽出他的皮鞭。

我喜歡看他暴怒的樣子,有一種微妙卻又實在的滿足感。我冷笑一聲說道:“嗬嗬,又要抽人了啊?請你教訓我吧,這些年你沒有教導過我,現在請你就用你的皮鞭教訓我吧。喲,皮鞭怕不好使,要不用刀吧,砍幾刀出點血,才可以出你心頭之恨啊!”

“丫頭,不得這樣和你爹爹說話!”這時,一旁的梁伯伯開口了,“一家人有什麽事情不能心平氣和地解決的,非要這樣針鋒相對?聽梁伯伯的勸,給你爹爹道個歉好不好?”

我看了看梁伯伯為了麵子上過得去,故意裝出來的訓我的嚴肅樣子,衝他笑笑,然後對歐陽誌說:“好吧,看在梁伯伯的麵子上,對不起了,歐總鏢頭。希望您在這次的集會上大出風頭,把功勞全部攬到自己身上。”

歐陽誌狠狠地盯著我,我也毫不示弱地微小著回望著他,終於,歐陽誌甩了一下衣袖,忿然離去。

梁伯伯見他走遠了才開口說道:“丫頭,你這是何必呢?梁伯伯知道,你這樣其實自己心裏更難受,不是麽?放下吧,放下了釋然了你才會快樂啊。梁伯伯喜歡看丫頭快快樂樂的樣子,而不是臉上在笑,心裏在滴血。”

這些話,平時覺得沒什麽,但是在特定的場合由特定的人說出來,就溫情無比,溫情中帶來更深刻的疼痛。

“梁伯伯,你不用擔心我,我已經長大了,我會處理好自己的事情的。”

“嗯,好吧,梁伯伯相信你。聽雨涵說你和盧大夫一起去見他師父,見到了麽?盧大夫怎麽沒一起來啊?”

“沒有見到,外公被人擄走了,完全沒有線索。”

梁伯伯聽我叫外公,便知道盧沙已經告訴了我神醫門的事情,他很是擔憂地問:“師父他老人家被人擄走了,到底是怎麽回事?”

於是我把事情的經過告訴了他。他聽完想了想,說:“當日在利州,和盧師弟相認之後,本來無論如何應該跟來看看師父他老人家的。但是鏢局實在是太多事務,雨涵又不在,你爹爹還沉浸在大小姐複明的喜悅裏,我實在是脫不開身,準備晚一點便來拜見他老人家,想想實在是不孝。會不會是流雲閣的人動的手?”

“這個我也不清楚,反正盧沙說沒有線索,隻能以靜製動,看對方會不會有下一個動作。”

梁伯伯沉思著點點頭,說道:“也隻有這樣了。你回去跟盧師弟說一說,讓他來我這裏商量一下救師父的事情吧,若是師父有什麽不測,我一輩子都無法心安。”

“嗯。”我試探了一下問道,“梁伯伯,為什麽我,我娘親當時知道了外公的消息卻不去看外公啊?”

梁伯伯重重地歎了口氣,緩緩說道:“你娘親她不是不想見師父,是不敢見。那天得知盧沙解了大小姐的毒,你娘親就看出來是神醫門的手法,所以才那種神情,叫了盧沙去詢問。你當年師父喝了你娘親送的茶功力盡失,若不是這樣,局勢肯定不會那麽糟糕,所以你娘親一直耿耿於懷,自責於心。

我們逃出來之後,流雲閣窮追不舍。我們途徑一個姓盧的人家,流雲閣的人追進去,把那家人全部殺了,我和你娘親逃了出來。後來才遇上你爹爹,救了我們,收留了我們。多年來我們也暗中打探師父的消息,卻一點音訊都沒有。這些年我為了奇錦鏢局盡心盡力,也就是報答你爹爹的再生之恩。不過洵兒,不要跟你爹爹提及我和你娘親是神醫門人之事。這些年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煩,我們才隱姓埋名。”

我當然不會去管歐陽誌,回想著梁伯伯所說的姓盧的人家,難道就是盧沙的家?我想起盧沙但是跟我說的那些話,斷定當初無辜受害的就是盧沙一家人。頓時對於流雲閣有了莫大的仇恨。

“盧師弟沒跟你說?那天我們師兄弟相認之後,我想盧師弟也姓盧,而且也是被師父收養的孤兒,便問是不是他們家,他沒說什麽。不過看他的神情,應該也就是了。害得盧師弟一家人為我們賠上了性命,我的心裏真是……每次麵對盧師弟,我就感到萬分自責。”

“梁伯伯,您不要自責,您剛剛不是還叫我要學會放下嗎?再說又不是您的錯,罪魁回首就是流雲閣!我們找流雲閣報仇就對了!”我能感受到自己眼裏的殺氣,胸中的仇恨如同奔騰的野馬,勇往直前,勢不可擋。若不是流雲閣,外公、娘親、梁伯伯、盧沙、我,我們應該都將不是現在的狀態,應該都會過得輕鬆一些,幸福一些吧?

“爹爹,洵兒!洵兒,你怎麽來了?”雨涵走過來,一臉陽光的笑容。

看到他的笑,我忍不住想起了盧沙,得知殺害自己雙親的仇人之後,盧沙都還是用那種溫暖的笑籠罩著我;當他和我有了肌膚之親趙子瑜離開之後,卻再也不曾見到他發自內心那麽溫暖的笑靨。他那麽愛她?他還深愛著她吧?

我突然無比懷念,深刻地心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