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一章 身世之謎

雲消霧散,塵埃落定。火根老祖、諦聽、玄風、凝香四個已經站在了黑白分明的閻羅宮洗靈殿內殿前。殿前白板廣場十分闊大,已經有一十三位破衣爛衫傷痕累累的紅袍劍客等在這裏。這一十三位紅袍劍客,當然就是火根老祖的乖徒兒,也就是方才險些喪生於玄天霹靂劍陣的火袍人影。

“眾徒兒拜見師父!”齊刷刷一聲跪拜,一十三人朗聲喊師父。底氣十足,似是沒有重傷大礙。實則,這一十三人已經有氣無力,傷痛無比,沒有三個月的修養,怕是難以恢複功力。現下,隻不過被火根老祖封住了元氣,隻能勉強維持一時,卻不可以長久。

“三位,這十三個不肖劣徒具已在此,要殺要剮悉聽尊便!”火根老祖馭火飄影,已經定身在了十三個徒兒身前。回頭衝諦聽、玄風笑語。

“罷了!罷了!”諦聽也笑道。“看得出來,這些頑徒定是中了幽冥鬼法‘移魂塞魄術’。倘若不是中了這移魂塞魄的厲害鬼法,怎會大水衝了龍王廟,自家人又不認自家人?再說了,你要不是有心護徒,怕是早已死在了玄天霹靂劍陣之中。眼下留在這裏,不過是給我們從輕發落罷了。”

“不肖劣徒,還不謝過不殺之恩!”火根老祖笑道。

“眾徒兒謝過諸位恩人不殺之恩。”眾徒兒隻是低頭俯拜,並不敢抬頭望眼。樣子極為恭敬,看來火根老祖也是個守戒嚴厲之人。

“說起來,你這十三位得意門生,功法倒是玄妙至極,連我都要甘拜下風。想來,他們這套劍陣,也是火根老祖的精奧絕學了!”諦聽道。

“豈敢豈敢!這套劍陣門法,不過是我偶然間在龍火宮十三星宿中領悟所得。故而才選了這十三位劣徒修行,開創了亙古未有的‘龍火十三劍陣’。沒成想誤打誤撞,居然收效漸巨,著實讓人意外不小!”談到這套“龍火十三劍”,火根老祖臉上的美滿得意之色,絲毫不假掩飾。

當然,在這些同道朋友麵前,火根老祖並不覺得有什麽值得掩飾。倘若掩飾,即便是一個表情,也是會讓同道好友瞧不起的。更何況,火根老祖本就火性豪爽,即便是洋洋自得,放縱出來又有何妨?還怕朋友笑話不成?

“看得出,你這些徒兒個個都是後起之秀呀!由此想來,你在火靈部族挑選這一十三位精英,也著實下了一番不小的功夫吧!”諦聽笑道。

“唉!巧了,恰恰是天道機緣!”火根老祖這時候已經示意眾徒兒起身,笑道:“往日,我在玄天崖上觀看五靈部族的新秀比武打擂。正巧,趕上這火族十三人的劍陣奪魁。而後變身一問才知,這十三人早有綽號,是什麽火靈部族大名鼎鼎的靈火十三俊。我看著十三個火娃娃生有慧根不假,至於小屁孩兒的劍陣,實在不堪入目。當下收之為徒,這才讓他們練就了一身除魔防身的本事。”

“你老人家火性直爽,可是有一事我就不明了。”諦聽道。

“什麽事?”火根老祖笑問。

“那火族武皇本是你親長子,另一位親王又是你的次子,你隻需現身示下便可,何苦變身?難不成父子之間,也要隱瞞這些關門收徒的小事?莫非,你把這件事也當成了秘密?”諦聽不解。

“嘿!那兩個混賬東西,不提也罷!倘如不是他們陷害,我這小兒子也不會慘死洞房!倘若不是他們作亂,我那愛女鳳凰,又豈會不告而別?哼!想不到我這老頭子英明一世,到頭來,反倒讓兩個小混賬活活氣死!這兒子,要與不要又有何用?”火根老祖不提兒子還罷,一提兒子,反倒火氣大盛。

“你呀!就是火性不改!一個人一個命,生死自有劫數。再說,你已經位列仙班,參透天機,這些紅塵瑣事怎麽還是耿耿於懷?再說了,那可是你的親生子嗣,時隔千年,也該放下了!”諦聽緩緩道。

這時候,靈火十三俊才得知,眼前的這位授業恩師,居然是火靈部族已經羽化升仙的太上皇!此時倘若不是諦聽問起,倘若不是火根老祖說起,諸人又怎會知曉?

聞聽諦聽方才一番言語,火根老祖長長一聲歎息。道:“與其說是放下,倒不如說是遺忘。既然已經參透天玄,羽化飛仙,與塵世還有什麽牽掛?既然沒有牽掛,又何來兒女親情?所以,對我而言,他們已經變成了陌生人。時下,我隻盼他們能修善行世,治理好火靈部族的萬千百姓就好!”

“罷了罷了,事到頭來,六親不認的非但不是九殿閻羅王,反倒成了你!”諦聽笑了。

“當下你在眼前,我倒有一事相問。”火根老祖道。

“想問問你女兒火鳳凰的最終歸處,對也不對?”諦聽笑道。

“不錯!諸子我都全然不會放在心上,唯有我那火性不該的女兒,始終讓我牽腸掛肚。一別千餘年,說也奇怪,如何總就沒有一個相見之日?她到底去了哪裏,還望諦聽賜教呀!”火根老祖麵色誠摯,看樣子對愛女著實深情掛懷。

“天條機嚴,恕諦聽無能為力。”諦聽沉默。

“天條機嚴?”這四個字火根老祖反複琢磨:既然天條機嚴,想必已經受了天條束縛。既然受天條束縛,必然非神即仙!非神即仙,不在天之上,就在天之下。如此想來,三界神班,同有來往,所見有望。想著想著,火根老祖嗬嗬大笑起來。

“好好好!”火根老祖一連笑了三個“好”字,得意道:“早就看出我那愛女慧根不淺!沒想到……”火根老祖忽然頓口不說,再說恐怕就要在眾人麵前道破天機。忽然改口道:“都說我那愛女與水恭瑾生了真情,俱是傳言,老夫實為不信。今天我想從諦聽嘴裏得到一句實話,這個不算違反天條,你總可以說了吧?”

諦聽卻道:“恕諦聽無禮,實在不能奉告。”

“唉嗨?奇怪奇怪?我女兒的感情,又不是什麽違反天條的禁製,為何又不能說了?難道這也被當成了秘密,受了天道禁製?不明,不明,實在不明。

唉!倘若問問水恭瑾,難免臉紅,不好叫老夫開口。可是——不問吧,心裏又是老大不痛快!不過,老夫一向看好水恭瑾,能有這麽一個獨一無二的女婿,老夫臉上是直放金光!

方才看這玄風也長了劍魂,麵貌又與水恭瑾十分相像,差一點就認錯了人!不過……不是老夫臉皮厚,這孩子身上居然有我愛女的影子,說不上……嘿嘿……說不上是我的小外甥也未可知。不如,你悄悄地告訴我玄風的生世如何?”

聽到火根老祖如是說,諦聽兩眼直冒金光,說實在,諦聽也不知道玄風的生世。但是,火根老祖厚顏說起玄風是自己的小外甥,無疑承認了水恭瑾就是自己的愛婿。水火不容,水恭瑾與火鳳凰就算結為夫婦,也不當生子。生死薄上,明明沒有玄風的名字……這麽想來,不當有子,反倒有子?

這件事太過怪異,連諦聽也不能想個明白。生死薄上沒有玄風,偏偏此人又是不滅金身。模樣本與那水恭瑾極為相像,火根老祖偏又說玄風身上有他愛女的影子。他的生世實在迷奇,反倒成了三界五域無人知曉的天機秘密!想到此處,諦聽連連搖頭,隻道:“實在不知!實在不知!”

“左也不知,右也不知。都說諦聽通曉三界五域之事,偏又不肯說起!老夫實在生氣!不過,老夫也有辦法,等日後見了大冥王,再問,隻怕你不說也不行。嗬嗬……”縱然火根老祖已經生氣,但是臉上居然還是麵帶笑容!這分豪爽,又豈能是裝出來的?

玄風在一旁默默聽著,許多心緒已經亂了,另一些心緒卻明朗起來。

亂了的心緒是自己的生世之謎。本還以為,自己的生父生母或許是瑾郎和婉馨。因為,婉馨對瑾郎的情感,無疑是情真意切,獨一無二的深愛。那幾個月的相處,就連自己都莫名其妙的被婉馨的真情所打動,要不是遇見凝香,恐怕就得深陷迷情。

再者而言。以婉馨的品貌,就算是神仙,恐怕也難以自控,更何況玄風這樣一個情竇朦朧的傻小子。玄風從始至終羨慕瑾郎,羨慕瑾郎能有婉馨這樣一個深情溫婉的伊人。更羨慕婉馨對瑾郎曆隔千年真心不變,愛如始終。

如果說能有誰可以和婉馨在一起,無疑這個人就是瑾郎。偏偏自己又跟瑾郎長的十分相像,不免讓玄風聯想到自己就是瑾郎的兒子,生母自然是婉馨。

偏偏這時候火根老祖的一番話打破了玄風所有思緒,尤其是那句“都說我那愛女與水恭瑾生了真情”。這句話對別人而言似乎無所謂,對於玄風而言簡直就是平地炸起一聲雷!

婉馨口中的瑾郎,自然就是火根老祖口中的水恭瑾。因為,把婉馨之前說過的所有言語,與火根老祖方才所說的話一起聯想,水恭瑾這個人的身份就變的明朗起來。

讓人不明白的是,婉馨與水恭瑾的感情那麽深,火根老祖居然隻字未提!非但如此,火根老祖倒是覺得,自己的愛女跟水恭瑾如有一番真情存在,反倒成了一件讓火根老祖大快人心的事,這又是怎麽回事?

更讓人費解的是,火根老祖居然把玄風當成了自己的小外甥。緣由是,玄風身上居然有火根老祖之愛女火鳳凰的影子!

玄風想,倘若此事是真。那母親不就成了火鳳凰?火鳳凰又是誰?難道水恭瑾移情別戀,居然和火鳳凰結為夫婦?那婉馨的感情豈不成了泡影?

玄風十分糾結。糾結婉馨的感情不當成為泡影,婉馨這個人是那般完美無瑕,聖潔如玉。怎會把真情投入泡影?難不成是單相思之苦?

不對!如果是單相思之苦,桃淵瀑、木穀、木古仙人就不會成為他們二人共同的記憶。還有,婉馨說過,瑾郎可以破譯木穀丹爐上的天文。倘若兩人不是真心相戀,婉馨又怎會知道那麽多關於瑾郎的事情?

火鳳凰,水恭瑾,這兩個名字無疑又成了玄風心目中尋找生世之謎的重大線索。還有一點,似乎明朗。自己長了一張特殊的臉,這張臉跟水恭瑾十分相像。也就是說,不管當年水恭瑾娶誰為妻,生父隻能指向一個人——水恭瑾。

但是,這些亂七八糟都不是最讓人苦惱的。最讓人苦惱的是,既然生了自己,父母卻又為何雙雙拋棄自己而去,甘心讓自己的孩子孤苦伶仃於驚獸天淵?

驚獸天淵那是什麽地方?九死一生的魔獸瘋狂之地,倘若沒有九靈從小的照顧,自己又如何能活到現在?“死孩子穀”,這一稱號忽然飄入了玄風腦中。“死孩子穀”乃是拋舍“死嬰”的絕情邪惡之地。把自己丟棄在驚獸天淵,跟拋屍到“死孩子穀”,又有什麽分別?

想至此處,玄風潸然淚下。這淚水並沒有流出眼角,而是硬生生逼落在了心底。玄風感歎自己命苦至極,生來竟是要被父母所遺棄的!為什麽要被父母遺棄?自己又做錯了什麽?既然生來就是要被遺棄的,那為何還要生出來?

靈兒苦苦要來幽冥古界尋找自己已逝的父母,足見靈兒多麽親愛她的父母。同時,玄風也能夠感受到靈兒的父母,曾是多麽疼愛靈兒。以至於仙逝十餘年,靈兒始終初衷未改,一意要來幽冥古界,找尋父母。

然而,玄風自己,卻又哪裏去找尋失去多年的父母?這樣的狠心的父母,自己還應不應該找尋?

一念未平,另一念又起。為什麽偏偏自己對父母這麽感興趣?他們倘若知道自己有個兒子,卻為何不來尋找兒子?

愛恨難平,義憤填膺。亂七八糟的生世苦惱,加上心中的諸般煩亂情緒,猛時間水火交織,玄風居然“噗嗵”一聲,暈倒在了宏偉閻羅古殿的台階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