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章 【驚龍】

當,桃木大仙手上的寶刀,閃爍著耀眼神芒,忽然脫手飛出,飛向玄風。

當,玄風正想推脫,眼神正為“驚龍”失神之時。

當,桃木大仙臉上的微笑忽然定格。

當,玄風吃驚的瞳孔忽然放光……

它,桃木大仙口中的神器,水行一宗至高無上的神器——“驚龍”。忽然化身一點藍星,“嗖”一聲,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隻穿玄風的心髒!

“我——中計了!”玄風低低一聲自言自語,已經不能出聲,就覺胸口萬劍穿心一般劇痛欲裂!

他,麵前的老人,互不相識,自稱桃木大仙,玄風居然就真的以為他就是桃木大仙。他,自稱銷魔劍是他的法寶,玄風居然就把銷魔劍“物歸原主”。

他,說要玄風試試這把稱之為“驚龍”的神器,玄風居然毫不顧忌,毫不提防,從沒有想過這是一柄殺人的暗器,更沒有想過這或許該是一件妖物法寶,亦未可知!

玄風忠信,忠信反倒容易輕信別人,更容易讓人蒙騙!

此時此刻,玄風隻怕要為自己的“忠信”,付出慘重的代價!

他,要死了——

仿佛秒刻之間,全身上下就會寸碎!他完全開不了口,完全動不得身。就仿佛被千萬條雷電同時擊中,擊中之後唯能燒為飛灰,從此淹沒於世。

他,玄風,甚至來不及辭別,來不及抵擋,來不及做最後的掙紮……

他,要死了——

他的眼神還定格在眼前桃木大仙的臉上,那張榮光煥發,綠芒閃動的老人臉上,並未露出絲毫殺人得手,大快人心的表情。為什麽?難道已經得手的他,並不感到高興麽?

以這樣的方式殺掉一個勁敵,全然不費一點力氣,他還有什麽不高興麽?

玄風不明,玄風的臉上已經沒有了任何表情。眼神還是那樣死死瞪著,這種“瞪”,屬於難以置信的“瞪”,而不是那種懼怕死亡,仇視敵人的“瞪”。

他致死都難以置信,自己怎麽這麽就輕易相信了一個素不相識的老人?

對麵的他,桃木大仙。身子一動不動,仿佛也被震懾住了。但是,明顯可以看出,此時此刻他的臉上,忽然抽搐起來。他的表情居然也是“難以置信的瞪”!

為什麽?

難道桃木大仙並不想殺掉玄風?想要殺掉玄風的隻不過是那把刀?那個神奇怪異的神器?

難道這隻是一次偶然?隻是一次意外?

絕非偶然!這本來就是桃木大仙事先想好的安排!他在看到玄風這張臉的瞬間,就已經在暗暗策劃安排……

“騰——”一聲驚天動地的巨響,唱響時空!

萬籟俱寂的乾坤中,忽然暴起一股水柱!參天水柱!

瞧真了,這道水柱居然來自方才玄風所站立的位置。然而,此時此刻的玄風早已不見,唯見玄風方才立定的位置,湧起一道衝天漩起的水龍卷!

三界五域,能在一瞬間拔出如此奇偉壯闊水龍卷的人,隻怕隻有一個——獨具原始靈力的水靈部族公主,水靈兒!

對於水靈兒而言,別說拔起這樣一道水龍卷,就算將一片汪洋大海掀翻,都不在話下!然而,時下不同了。另一個人或許已經同樣可以做到,他就是——靈兒深愛的玄風!

玄風沒死?

玄風沒死!

桃木大仙早說過,法寶有三通:通神,通行,通性!

那件法寶的確就是“驚龍”!

當“驚龍”那無可估量的神性,忽然得到玄風心靈召喚的時候,不由自主就鑽進了玄風的心髒!玄風如何抵擋?說,魔由心生,不錯。說,神有心生,又如何為過?

當玄風內心的水行忽然與“驚龍”碰撞一處的時候,這兩股強大力量同時合並,合並的瞬間,當然是一個激勵無比的撞擊融合的過程,在這個過程中,玄風必須強力支撐,痛苦接受!

他,全然沒有了絲毫的反抗之力!

此時此刻,氣勢恢宏的水龍卷通徹天地,也正是兩股力量瞬間融合的一個大爆發!如果不在瞬間爆發,如果沒有瞬間融合,玄風的人隻怕真的就要被這法寶擊炸寸碎!

可是,話又說回來。如果“驚龍”並沒有與玄風通神、通行、通性,“驚龍”又如何會不由自主的穿透不滅金身,直抵玄風的心竅?

顯然,這兩股力量本就存在著相互的感召!

“啊——”一聲晴天霹靂的大喝,正是來自懸空中的玄風!

順眼望去,此時此刻的玄風,居然產生了無數道金輝晃晃的人影,每個人影都在迅速擴張,無邊擴張!難道得到“驚龍”融合的玄風,不滅金身也發生了巨大變化?莫非,他也會變成幽冥尊始那樣龐然巨大?

不!

看真切些,那些隻不過是玄風身上的神力,瞬間爆發出的幻影!而並非玄風本人。

“驚龍!驚龍!的確驚龍!”桃木大仙滿臉驚愕地望著高空中的玄風,此時此刻的心境,實在無法平靜!他原本隻想一試,看看“驚龍”與玄風是否真的會有“三通”。萬萬沒有想過,這股力量居然強大如斯!讓人不由自主就深深陷入了無比震撼之中。

茫茫青山,鋪灑著片片綠影。看仔細些,這些綠影是樹,一棵棵又粗又壯的古樹。這些樹的品種似乎不多,隻有兩種。一種是古鬆,另一種是蒼柏。看樣子,這些樹已經活逾千年萬年。

尤其是山頂古塔周圍的幾株奇偉的鬆柏,其壯闊程度居然有數十丈!

遠遠望去,會以為那是一片片鬆柏樹林。事實上,那一株株奇樹,的確是穿越了萬餘輪回的壯闊古鬆、蒼柏。這種奇樹,或許有了靈性,故而可以長的十分闊大,卻並不算高。

有奇樹,必有奇因。否則,尋常之樹,如何長成這般華冠如蓋?所以,玄風就想,這些奇樹,是不是跟樹中間所圍的古塔有關?

古塔玲瓏八麵,塔並不算高,幾乎與古樹同高。若不是玄風被“驚龍”的力量突然衝懸空中,玄風或許根本發現不了這座古塔。

這座古塔之所以稱之為古塔,倒不是這座塔看起來顯老。而是這座塔的風格極為簡樸,並沒有過多修飾,甚至連個欄杆都不曾看到。也就是說,這是一座外封之塔。從外麵看,唯能看到的是窗,連塔門都沒有。

這座古塔,似乎用古玉壘砌而成。穿越了不知多少輪回,這座塔身,已經完全失去了當年的玉潔風采,看起來,這塔身上的玉已經微微泛黃。

可是玉的那般圓潤質感,隻怕任何一種古玉,都難以匹及。這古玉塔身,看起來溜滑溜滑,如不是經曆了萬載風沙的琢磨,隻怕這塔,也不會擁有如此光潤的塔壁。

塔的周圍,樹的底下,是草,青青小草。小草遍山鋪,青青綠綠,毛毛絨絨,如青毯。青毯上零零散散點綴著五顏六色的小山花。這些山花極為尋常多見,比如串兒紅、打碗豌花、雛菊之類,品種極為繁多。

唯有奇怪的是,這些小花,根本不屬於一個季節盛開。往那邊兒看,居然還有數枝臘梅,也綻放了!

不可思議,不屬於同一季節的花朵,居然可以在同一時刻開放,這種奇美景色,隻有在凝香穀方能看到,然而在這裏居然也能看到。顯然這裏也是塊風水寶地!

真的或許,跟那古塔有關。古塔玉成,玉本通靈。這些樹、這些花、這些草,或許正是得到了塔的靈性,所以,才會這般神奇的生長、綻放。

當玄風緩緩降落,如飄落地的時候。古塔早已不見,古鬆蒼柏早已不見,高高的山頭,早已不見。唯見半麵廣闊山坳,青青綠綠,已經遮住了方才的視線,同時,也遮住了那顆靈靈波動的童心。童心總是美的,如果沒有童心,或許根本發現不了那一珠珠奇樹,一座古玉之塔。

甚至,連這些小小山花,也是難以發現。更不會想到,這些穿越季節的花卉,居然可以同時綻放!這種細節,沒有童心,隻怕不會注意的到。

既然已經注意到,玄風就會很好奇:這裏,到底是哪?為什麽如此神奇?

就在這個時候,一對兒精綠閃亮的目光,已經滿含笑意地射了過來。此人身法矯健,快步流星,三閃兩閃,就已經到了玄風近前,一隻手瞬間搭上了玄風的肩頭,笑道:“果然不出所料!風兒,你也是出自水靈部族吧?”

“桃伯,為什麽這麽說呢?”玄風不解。

“你一定出自水靈部族,否則,‘驚龍’在你身上絕不會釋放出這麽強大的神法!”桃木大仙直笑地兩眼放光。

“可是,‘驚龍’呢?”玄風茫然,“難道‘驚龍’真的融進了我的體內?”

“不錯!隻有與這法寶有三通的人,才可以將這法寶與自己的血精、血氣、元神融為一體。如果換做我,隻能將這法寶藏在手上而已。就像你,拿了這把銷魔劍,它也隻能算是劍,一把降妖除魔的劍。可是到了我這裏,它可就不單單是把劍那麽簡單了!”桃木大仙笑的十分有深意。

“因為,桃伯與銷魔劍有三通,又是法寶主人,所以懂得更多靈活運用銷魔劍的法術訣竅。可是我呢?我對‘驚龍’非但陌生,簡直就感應不到它的存在,如何能駕馭‘驚龍’?還需桃伯賜教。”玄風誠然。

“嗬嗬!其實我知道的,幾乎跟你一樣少!別忘了,我是跟水恭瑾借來的法寶。當時,他也隻是教了我幾句木行與水行相生相克的法訣。如今……你身上雖然可以感覺到五行之氣通在,顯然‘驚龍’已經發現了你是水的傳人,否則,斷然不會與你如此融洽!

而我得到的口訣,顯然傳與你沒什麽大用。

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驚龍’已經選擇了你。既然‘驚龍’已經選擇了你,你與‘驚龍’三通,可以慢慢感應,看看‘驚龍’會教你怎麽做?”桃木大仙笑道。

“‘驚龍’教我?”玄風怔住。原來“驚龍”還可以教我?這是不是說,“驚龍”即將控製我的行動呢?教,分好多種。“驚龍”的教,會不會屬於剛剛爆發時,最為強烈的那一種?

“風兒,我忽然覺得你的身世不一般,你——可以給桃伯簡單說說麽?”桃木大仙防脫玄風肩膀的時候,手上已經多了一股味道,一股被烈火燒成焦炭的味道!

怎會這樣?

桃木大仙看看自己的手,瞬間收了回去,隻是稍稍用法,這隻手便已經複原。唯是一臉錯愕不定的表情難以複原,看樣子,他對玄風的好奇之心,遠勝過對“驚龍”之神法的不可思議。

“我的身世?”玄風在桃木大仙的示意下,已經坐在了一塊青石板上。青石板旁邊,自然坐著桃木大仙。“一個人的生世,一般都從父母說起。可是我的身世,隻能從記事開始,驚獸天淵的九靈說起……”

“九靈?驚獸天淵,不用說,我也曾在那裏九死一生!並不陌生,九靈是誰?”桃木大仙納悶道。

“九靈是一條蛇……”玄風盡量長話短說,揀極為明朗精要處,詳說。桃木大仙很快就明白了九靈是一條什麽樣的奇蟒之蛇,不過,桃木大仙好奇的還是玄風,玄風居然通曉蛇語。

每說一會兒,玄風就會接到一個紅色的葫蘆,這葫蘆是桃木大仙遞來的。似乎,兩人幹說話並沒什麽意思,桃木大仙會忍不住揚起葫蘆喝葫蘆裏的瓊漿。時不時,還遞過來分與玄風一起喝。起初,玄風還在拒絕,之後就不再推脫,畢竟一味推脫就是無禮了。

慢慢的,玄風居然發現,自己真的說了很多、很多,是不是憋悶太久,真的很想找個人訴說?天目尊者、靈兒、濟世長老夫婦、婉馨、凝香、雪伊、魅公、魅公子,種種故事居然說之不盡,道之不完。

那紅色的葫蘆一直在兩人手上傳來傳去,喝了很久,很久。

葫蘆很小,裏麵的瓊漿才是真正的喝之不盡,倒之不完。這一點,玄風居然沒有發現。

喝人家的嘴短!所以,玄風每喝一口,都是喝一點點。不會像桃木大仙那樣,“咕嘟、咕嘟”使勁喝。但是,耗時越長,喝的越多。即便每次隻喝一小口,到後來,隻怕也得喝下好幾壇了!

不知過了多久,桃木大仙忽然嗬嗬大笑道:“原來這樣!如此想來,靈兒與九靈相伴,暫時還不會太過孤單,你呀,用不著太過擔憂。”

玄風真的說了很多,最多的居然全是靈兒的故事。被桃木大仙提及靈兒,玄風就會臉紅,就會一顆火熱的心“噗噗”直跳。顯然是羞澀了。其次談論最多的,不是婉馨、不是雪伊,而是凝香!

非但如此,玄風真的沒把桃木大仙當成外人,連凝香如何盜吃仙丹一事,一並說了。非但說了,而且說得津津有味。桃木大仙,卻隻是嗬嗬一笑,了之。難道他並沒有注意,還是,故意在掩埋盜丹事實?

“行啦!靈兒是個好姑娘,我這老頭子也替你們的將來祝福!”桃木大仙拍了拍玄風的肩膀,話語中全是安慰。“你——真的是長於荒野,不知父母?”

“玄風並無半句虛言,不敢蒙騙桃伯。”玄風道。

“不要誤會,我不是信不過你的話,而是感歎你的人生!說實在的,你身上如果有通靈感應,我就不會費這麽大的力氣讓你述說生世了!你很神奇!

看看眼前這些樹,這些草,這些花,是不是很美?”桃木大仙道。

“確實很美!”玄風笑了。

“這些樹、這些草、這些花,不論貴賤,不論高低,不擇時辰,不爭日月,所以才會穿越輪回,融洽的相處在這片荒野裏,你會不會覺得他們本就自由自在?”桃木大仙笑道。

“是,自由自在。”玄風也笑了。

“所以,同樣長於荒野,他們和你都是一樣的美,一樣的好!”桃木大仙又笑。“爭日月者,命短。擇時辰者,費心。論高低者,折尊。談貴賤者,貧性。但凡長了這些不該長的東西在心裏,必然不會有大成,大修,大為,大果!

就像這草,與樹爭高,就會喪失草之嫩。與花爭豔,就會喪失草之青。與季度爭時,就會幹枯蒼白,甚至老死。與天地爭日月,就會泛濫!

那這草,便不再是草,更不是這裏的草!而是妖!是魔!風兒,你可明白?”桃木大仙道。

“玄風明白。”玄風笑答。

“你的確明白,或許連我都不及你!你是美的,是好的。就像這裏的花花草草、樹樹木木,隻讓人到死都得羨慕!所以我十分感歎你的奇美人生!嗬嗬……風兒,你可知道這是什麽地方?”桃木大仙忽然問道。

“玄風不知。唯是,玄風方才一隻忍住不敢發問,還請桃伯賜教。”玄風道。

“嗬嗬……我也非常納悶你為何會來到這裏,難道是‘驚龍’的召喚?嘿嘿……我倒很難想通了。

這兒!是一個神奇的地方,人死之後必然要到地府輪回,既然輪回,必然穿越輪回門。可是你知道為什麽穿越輪回門之後,為什麽所有人必須投身嬰兒麽?”桃木大仙笑道。

“不知。”玄風搖頭。

“因為,每個人都要獲取一個童靈,都必須有一個童真的心!過去的人生,難免煩惱種種。有誰願意帶著煩惱從新做人?有煩惱,必然與舊的靈魂有關,舊的靈魂不滅,新的靈魂如何重生?

縱然,經曆閻羅古殿的洗禮,靈魂中還是會有前世的殘餘留痕。所以,投生到輪回門內,就會被帶到這個神奇的地方來獲取童真!這裏就是童靈塔境!想必那座古塔,你已經見到?”桃木大仙探問。

“嗯。”玄風點點頭。

“嗬嗬……每個靈魂都要得到童靈塔的童真淨化,淨化之後就會變成一個乳臭不幹的嬰兒。嬰兒,總是新的!可是,也有誤打誤撞在輪回道裏走錯方位的,那他們就會得到金魂者劈頭蓋臉的掌風!還是一樣會被金魂者,打到這裏!”桃木大仙說道這裏,居然笑了起來。“不瞞你說,我就是被打到這裏的!”

“哦?我也是!”玄風正自猜想自己是被打進來,桃木大仙自然神法通天,自己進來。不想,也是被打進來的!此時此刻,他們已經找到了“同為天涯淪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識”的感覺。

這類感覺,親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