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九章 等歸
“空有外表虛皮囊，內心實質是靈魂。無論你長的像誰，都無關緊要，關鍵是，你要知道自己將會是誰！或者說，原本就是誰！”桃木大仙看著玄風木楞，居然嗬嗬笑了。
“桃伯之言，希望玄風將來會成為木千影？”玄風略有所悟，說道。
“不錯，”桃木大仙一對兒晶亮的眸子裏，對玄風滿含厚望，“桃伯不僅僅希望你成為木千影，找回當年木千影劍爍神魔的風采。更希望你能成為一個，比木千影更為出色的劍魂！”
“更為出色的劍魂？”玄風失神了。木千影的劍，換來了神魔古域萬載輪回的安靜與平靜。而玄風，還隻是一個年剛十六的少年，他怎麽有能力？
回頭望，幾經曲折、磨難，一路走來。算不算木千影當年邁出的第一步？比不比當年木千影邁出的第一步？
往前看，人生之途路漫漫，生死兩茫茫……
“桃伯，接下來你要去哪兒？”玄風忽然問道。
“哪裏需要我，哪裏就會有我。”桃木大仙的回答，對於玄風而言，簡直不能算是一種回答。可是對於桃木大仙而言，這就是桃木大仙的一生。
“桃伯不是要支援火根老祖麽？我可以和桃伯同路的。”玄風道。
“同路？”桃木大仙忽然自嘲笑道：“十萬天兵俱滅，老桃哪裏還有臉麵與五大護法神尊之首見麵？這一回……我要做些我能做的事情，風兒，你不必掛懷。如果有緣，你我還會相見的。”
“桃伯不必自責，火根老祖爺爺，或許會理解桃伯的。”玄風道。
“理解？”桃木大仙看著玄風，仿佛看著一個乳臭不幹的孩童，笑道：“風兒，有些事情，並不是你想的那麽天真。損失十萬天兵的罪過，足以在天牢裏困我一生。
而今，桃伯能做的，無非就是彌補自己的過錯。而你，卻已經身兼重任！
任重而又道遠……
行啦，悲歡離合，本就人生！風兒，你該走了。”
“桃伯，我們可以一起走。”玄風道。
“不，”桃木大仙笑道，“頭頂上的黑風洞口，內有陰陽五行之風，你衝出風口，就需使出渾身術法。倘若我再過去與你相擠，兩方術法隻怕有衝突。到時候，非但你我都過不去，極有可能誤傷對方。
風兒，莫要忘記，靈兒還在等你！莫要讓她等久了，等久了，情就會淡，人就會散……”不知因何，桃木大仙的話語，竟是悵然若失。仿佛也曾有段不舍情緣，曾與這老人牽絆糾纏。
“玄風牢記。”是啊，等久了，情就會淡，人就會散。這個道理，玄風何嚐不明？他也盼著，能更早時候離開幽冥，與靈兒相守終生。
玄風轉身，昂首黑風洞口，六合指訣，就要施法穿越……
“風兒！”桃木大仙似乎不舍，忽而叫住了玄風。
“什麽？”玄風急忙收了法術，回頭。
桃木大仙已經走近，伸手抓出了玄風左腕，手指在玄風手腕上畫了一圈。忽見一根紅色閃亮的細線，極為明亮的纏在玄風的手腕上。
“豁！不一般呀！這份情緣難道還要唱響乾坤不成？”桃木大仙驚異的眼神中，直直放光。
“好亮的一根紅線？桃伯，為什麽要給我帶這個？”玄風問道。
“啪”
桃木大仙的手就拍在了玄風的腦星上，笑道：“傻小子，這哪裏是我給你帶上的？這是相思紅線，生死姻緣一線牽！乃是月圓之夜，一個老神婆給你們係上的。嗬嗬……放心了。風兒，趕緊去吧！”
“我……”玄風支支吾吾，還是不舍。
“傻小子！別讓靈兒等久了，快去！”桃木大仙催促道。
玄風這才施法，化身金光，飛出了秒殺蒼穹的一線……
眼看金線，在黑風洞中一閃即逝，桃木大仙微笑道：“相思之心，果然比箭更快！風兒，桃伯祝願你們幸福！”
洞如柔腸百轉，黑風滾滾攜雲。玄風的心，“噗噗”跳動。
想來，與靈兒分離太久，情是否會淡？人是否會散？玄風怕了……
當，妖魔鬼怪站在玄風麵前，玄風或許連眼皮都不肯眨一下。但是，靈兒如果忽然走開，玄風會怎樣？會怕！
原來，能讓玄風怕的並非是死，而是靈兒忽然走開。
從驚獸天淵與靈兒相識至今，這一回，與靈兒分開時間最久，靈兒的心是否依舊？玄風的人，是否還在靈兒的心裏擁有獨一無二的分量？
玄風不知。所以，玄風真的害怕……害怕緣會散，情會滅，人會走，茶會涼……
有一種痛苦，叫做“等”。與“等”正好相反的另一種痛苦，竟會是——“散”。
飄飄金衣，不滅。長發飛卷，如旋，如風。
晶瑩光滑，通透明亮的結晶門洞口，忽然多出一個人影。一個卷發飄逸，金袍鼓風的少年，這個少年，正是玄風！
凝香蓮花盤坐，呆呆地望著玄風，居然無動於衷。倘若換作平日，早是一頭紮進了玄風的懷抱。雪伊守望結晶門洞，盤坐在凝香身畔，一對兒熬神的眼睛，似有血絲。此時，晶瑩剔透的淚珠，潤濕眼眶，模糊了此生最為難忘的視線……
凝香幼稚嬌嫩的小臉，一回頭，望見雪伊眼眶中滿是淚花，終於看清，麵前已不再是幻影，而是真真正正的玄風！真真正正的風哥哥！
凝香的淚，清淚夾著滾燙的熱淚，“刷”一下就流了下來，“噗！”鑽進了玄風的懷抱，嗚咽道：“風哥哥……嗚嗚——”
自打玄風莫名其妙鑽進結晶門洞後，雪凝二人，和身後眾鬼，每日在這裏相守，不曾離身。生怕稍一轉身，就會錯過今生最為難舍難忘的那個人，就會錯過今生最為難舍難忘的一瞬。
尤其是凝香，或許，看似年幼的她，更容易生成幻想和幻象。安坐洞口之外的她，居然無數次看見玄風就像今天這樣，神定氣閑，金衣飄飄的站在她的眼前。
凝香的小手，曾無數次觸摸玄風的飄飄金衣。可那金衣，都是幻影，都是幻影……
凝香，甚至無數次起身，鑽進一個個玄風的幻影。眾鬼居然以為這個小家夥已經癡了……
唯有雪伊，曾無數次含著晶瑩的淚花，喚醒凝香……
雪伊，對凝香的舉動，尤為同情、理解。或許，凝香此時此刻的激動心情，也正是雪伊的千年等一回，隻為謀郎麵的萬種柔情。凝香此時此刻的舉動，也正是雪伊心中想做，實卻不敢做的舉動。
雪伊的淚，與雪伊的眸，同時模糊，全然分不清了你我的身影。但是，她清晰的感受到了他存在，還有他那無以宣泄的溫情……
“你們不說話，我還以為又出什麽事情了！乖了！”玄風緊忙拭幹凝香眼角的淚珠，誰知這淚珠竟是接連不斷。
“哼！”凝香的小拳頭重重砸在了玄風的胸口上，也不管玄風疼也不疼，哭道：“你不說話，我還以為，又看到了幻影呢！你看那些鬼，他們還嘲笑我，以為我瘋了，天天對著幻影擁抱！哼，是真的！這回是真的！
你也是，走了這麽久。連個信兒，也沒有。害的我和雪伊姐姐空等了這許多眼淚，我們以為你……嗚嗚——”凝香激動之餘，熱淚已經哽喉。
玄風輕輕抱著凝香，也不管凝香的小拳頭在自己的胸口上，砸的有多狂暴，眼神裏流露的始終是慈祥。看看已經滿臉淚花的雪伊，忍不住伸出了手。
玄風道：“害你們擔心了！”
玄風的手，堅實有力，就懸在雪伊的麵前。
雪伊的手，冰雪委婉，羞澀如玉，微微抬起後，居然帶著些許顫抖，繼而，卻又放下了……
那隻手聖潔如雪的手，明明抬起，卻又為何放下？難道漫長而又揪心的等待，所為的並不是兩手溫情脈脈的一牽？所為的，並不是風情萬種的深擁？所為的，也不是輕輕懷抱的一點點安慰？
是，卻又不是……
雪伊追求的是聖潔無瑕的愛，絕非是種愛慕虛榮的一場浪漫！
同生三界，同有夢想，同有追求。所不同的是，隻有極少數的人，知道自己真正想要的究竟是什麽。
雪伊，顯然是個求真的人。
當她那冰清玉潔的手，微微抬起時，她的心，強烈的波動！
這手，該不該牽？牽過之後，留下的是友情？是親情？是愛情？還是知己之情，生死戰友之情，或者說陌生兩人同走一路的過客之情？
雪伊茫然……
雪伊明白自己的情，是真的……可是，玄風的人和心，還有玄風的情，都是未知的，捉摸不透，把捏不住的……
這手，又如何去牽？
在雪伊看來，沒有一種情，可以讓她明確兩顆心。沒有一種情，可以引牽兩隻手。所以，雪伊的手在顫抖，雪伊的心在波動……
終究兩隻手，帶著彼此的尷尬和惋惜，終究未牽。
雪伊看了看門洞兩側的古語：生息有始。輪回無終。對玄風祝福道：“好人一生平安。”
原來，雪伊一直在為玄風默默祈禱，祈福。終究，盼得了玄風歸來。
然而，他們是否都明白：一隻手未牽，終將成就一段錯位的愛？一場最美的邂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