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三十六章 因為劍魂
狂刀戰神伸出巨大的手掌，輕輕拍了拍玄風的肩頭，笑道：“臭小子，你覺得你是不是也給自己蓋了這樣一座城？”
“我……”玄風怔怔然，而後低語：“是的。”
“哈哈……”狂刀戰神爽笑道：“城是你自己蓋得，你是不是要將這城親手拆掉？”
玄風抬眼直直望著對麵的狂刀戰神，直言道：“這座城是死的！玄風不僅僅要拆掉這座城，而且，從此以後在心中放棄建造這樣的死城！”
狂刀戰神聞言之後，突然一陣哈哈大笑，笑聲極為爽朗，聽著令人頗有幾分驚悚之氣。
“爺爺，您笑什麽？難道玄風說的不對？”玄風頓感驚怪。
“老夫笑的都是那些該笑之人！
放眼三界五域，千年萬載以來，有多少神魔自命不凡，至死不悟。而你，一個小小少年，偏生理解了‘天外有天，仙外有仙’的淺顯道理。老夫難道不該笑麽？”狂刀戰神言及至此，雙眸之中直放金光。
“在這世間，但凡可以自稱高人的人，絕大多數都是固步自封之人。他們雖然擁有巔峰強者的精修道行，卻沒有巔峰強者應有的智慧和悟性。
想要成為一個真真正正的巔峰強者，靠的是什麽？
靠的並非是單純的法術、道行、武技和聰明，甚至心機！
靠的乃是大道、大德、大智、大慧！
然而，在這些所謂的巔峰強者之中，能夠將其領悟的又有幾人？再觀普天之下，能夠悟透大道重歸平凡之人，可有幾個？小子，你來說呢？”
“玄風不知。”玄風低了低頭，沉思道：“爺爺，以我這點粗淺閱曆，不足以有資格評說別人。更何況，爺爺所言極為深奧，玄風不足以完全領悟。”
“嗬嗬……”狂刀戰神深深望著玄風，道：“那你就權當爺爺狂發感慨了！小子，告訴爺爺，假如沒有人為你指引前方的路，接下來你將如何來走？”
“嗯？”玄風一愕，道：“爺爺此言何意，晚輩有些不明。”
“出生在天南、天西的人靈，多多少少都懂些占星、相術。老夫自幼接觸這些占卜文化的渲染，多多少少懂一些。老夫觀你麵相，實在殊異於常人。當是一個自幼無父無母的孤兒，並且，身邊少有親人。另外……老夫看你雖有與人的夫妻之命，卻少有夫妻之緣。
這就意味著，你的一生都可能孤獨一個人！
當然，占卜之說多有迷信，老夫也隻信三分而已，隨便說說。
以你這樣的命格，少有親朋，鮮遇良師，也算是苦命之中的上上之苦！所以，老夫才覺得，你這一生都可能得不到任何人的資助，也得不到任何人的指引。實話告訴老夫，你這一身的絕世劍術，是不是以非常的手段得來的？”狂刀戰神貿然相問。
“非常的手段？”玄風聽著有些雲霧模糊，道：“都是傳自濟世爺爺之手，爺爺自願傳授，我們之間並沒有什麽‘手段’之談。”
“哦？居然是位老者所授的絕世劍術？那老夫問你，他是不是極少收徒？”狂刀戰神猜度著。
“不錯，他平生隻傳道論，不傳法術和武藝。我和靈兒乃是爺爺留所下《玄天霹靂真訣》的唯一傳人。”玄風回想道。
“你看看，讓老夫說準了吧？”狂刀戰神自信一笑，道：“老夫還能猜到，在你們拜師學藝之前是不是做過什麽極不平常的事，並且這件事關係重大，徹底影響到了這位濟世爺爺，所以他才會決心傳藝的？”
“這……”玄風恍恍惚惚明白了些什麽，道：“那時候，我們初次拜訪濟世爺爺、奶奶，正巧趕上了一件令人傷心的事，濟世奶奶那時候陽壽要盡，偏生靈兒手上的水晶指環可以施展‘借壽還陽’的術法，於是我們借與奶奶十年的陽壽！”
“哦？陽間居然有這等奇事？”狂刀戰神笑了笑，道：“不過，你有殊與常人的長壽之相，莫說借上十年，縱然借上百年，卻也無妨的。嗬嗬……隻是，你說一枚水晶指環居然可以施展‘借壽還陽’的幽冥鬼法？”
“不錯。”玄風道：“那時候我們年級尚小，經曆了一番恐怖的法事之後，簡直嚇個半死！連頭都不敢抬，就傻傻的跪在奶奶的床頭邊上。現在想起，依然心有餘悸。”想起當年那件事，玄風大感自己太過膽小，至今都有些慚愧。
“嗯嗯……這就是個重點！”狂刀戰神深深道：“倘若你們沒有借出十年的陽壽，如何換來這一身的超凡劍術？更何況，乃是一位年事已高的老爺爺，晚年傳藝，乃是影響到生死的大忌！隻怕你這小子還不知吧……他乃是拿自己的性命跟你們開了一個非同尋常的玩笑！”
“什麽？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玄風驚愕，道：“爺爺，此話從何說起。”
“你這套《玄天霹靂真訣》乃是驚天地泣鬼神的不傳秘術，既然他肯傳藝於你們兩個，說明他就要選擇坐化了……否則，他是斷然不會找一個接班人的！
巧合的是，您們兩個都做了‘借壽還陽’的犧牲者，那濟世爺爺必定感到有愧相受，是故才下定決心授藝於你們的。這下明白了吧……”狂刀戰神深思道。
“這麽複雜？”玄風不可置信道。
“這世間的許多事，本就複雜，隻是你這少年不經事，看不到而已。”狂刀戰神放眼天頂無數刀影，似乎感慨萬千。“現在想想老夫方才的斷言，是不是有幾分道理？”
“正如爺爺所言，玄風的確命苦！並且自由孤苦無依，還好有一條千年道行的巨蟒名叫九靈，時刻伴隨著我。不過……時下，想來九靈應該在靈兒身旁了吧？”玄風望著遠天刀光，有些怔怔出神。
“嗬嗬……”狂刀戰神重重拍了拍玄風的肩膀，故意讓玄風回過了神兒，道：“小子，你覺得老夫這一生過得如何？”
“您？”看著狂刀戰神的雄霸麵容，玄風實為有些敬畏，道：“您在我心中就是一位曠世奇神！擁有巔峰神魔都無法達到的驚世駭俗的大道之修，晚輩實為高山仰止，對您萬分敬仰！”
“唷——！將老夫誇到天上了！”狂刀戰神爽朗一陣放笑，道：“大道之修！老夫當真擁有你口中所說的大道之修？”
“據玄風看來，隻怕這世間可以超越您的人，應該不會多。”玄風誠然。
“你所指的乃是刀術吧？”狂刀戰神道。
“不僅僅是刀術，在晚輩看來您的智慧和道義一樣少有人能夠超越。”
“那如你所說老夫身上的優點倒是蠻多的？有沒有缺點呢？”
“有。”
“說說看……”狂刀戰神笑道。
“您的缺點就是，擁有大道之修，不當隱居於此。
您應該走出這裏，向這世間傳授您的道義和思想。當然，我覺得您的精湛刀術，更應該被世人留住！畢竟，習刀之人，能將刀術提升到您的境界的人，隻怕不會有了。”
“嗬嗬……卻也未必！”狂刀戰神深深望著眼前的金衣少年，道：“實話告訴老夫，我們經曆此番三次刀試之後，你對老夫的刀術理解了幾成？吸納了幾成？”
“這——玄風照直說，先前的九成的確看得仔細，但是，當下能讓晚輩吸納的隻怕唯有五成而已。至於後來您的刀陣，刀法實為驚天動地，並非晚輩這樣一個資曆淺薄之人可以理解和吸納的。”玄風倍感缺憾道。
“你看看，在老夫眼前，不已經有了一個非常絕妙的刀法傳人麽？算起來，你已經是我狂刀戰神的一位親傳弟子了！哈哈……”
聽到狂刀戰神此番大笑，玄風愕然道：“爺爺，這樣也算傳藝麽？”
“嗬嗬……老夫沒有傳藝，而你領悟了老夫的刀術，這叫什麽？這叫偷藝！
然而，三番刀試下來，老夫對你層層演繹刀鋒，難道不能稱其為一種特殊的授藝麽？更何況……難道你小子想落一個偷藝的罵名？”
“這……”玄風支支吾吾，道：“晚輩明白了，其實您一早就打定了心思，對吧？”
“老夫最初隻想領教一番《玄天霹靂真訣》的精妙劍修，誰知道你這小子不僅僅記性好，領悟能力也很高超。這可是老夫所佩服的！也正是老夫所欣賞的。不過，這件事，老夫不會怪你，反倒還要對你做一番**。時下，你來說說老夫的缺點，或者說缺憾還有什麽？”
“爺爺，您的一生，晚輩不足以評說。恕晚輩愚鈍，實為不知您這樣一個傳奇人物，還會有人生缺憾麽？”玄風道。
狂刀戰神笑語：“失去了，才會懂得珍惜。因為懂得珍惜，所以，才能得到。
有過缺憾，才會懂得成就。因為成就了，才會覺得人生太過缺憾。
老夫縱橫一生，跌倒過無數次，失去的總是太多，得到的總是很少。怎能說沒有缺憾？
跌倒了，沒關係，我們可以爬起來。失去了，沒關係，我們可以找回來。然而，有些事、有些人一旦失去，便就成了終生的一大憾事，如何還能找回？”
話至此處，狂刀戰神是不是想起了他那位心愛的師妹？狂刀戰神眼望遠天刀影，眼中似有淚光閃爍，道：“老夫的名字，已經沒有人能記得。‘狂刀戰神’這一名號，在這世間仍會被人提起……所以，老夫這一聲最大的成就，就在這個‘狂’字上。
殊不知，最大的缺憾，亦是因為這一個‘狂’字！
正是因為老夫太狂，永不服輸，所以才能在一次次跌倒之後，傲然爬起身來，並以狂野的刀鋒，打出一個屬於自己的神魔時代！在那個時代裏，老夫可以說呼風喚雨無所不能。
然而，那個時代是短暫的。因為，老夫太過狂妄，以刀服人，卻非以德服人，以至於不能完成一統神魔的偉大誌向。那時候，很多流派和宗門，其實並非對我真心，這些我都是看得出的。
憑著這個‘狂’字，老夫可以說曾經站在過三界的最高峰！但是，站上去的時候，老夫才發現身邊已經沒有什麽親朋好友了，甚至連同家人，也一並疏遠了。
這對於老夫而言……”
“爺爺，您別說了，我懂了。”玄風忍不住插口道。
“老夫的苦澀你已經看出了？”
“爺爺雖然有心要說，但是，晚輩已經不忍再聽了。玄風現在已經十分理解，爺爺為何要隱居於此了。”
“哦？為何？”
“因為爺爺已經看淡了名利，想要平心淨性的做個凡人。”
“嗬嗬……你的悟性果然非凡！老夫著實欣賞，小子，你可知道老夫為何要說這番話？”
“爺爺是不想讓玄風將來也走這條路。”
“很好！果然很好！”狂刀戰神有心相問，道：“假如在這世間，你並沒有得到過誰的指引，到任何地方都備受壓迫，你會怪他們麽？”
“不會。”
“是嗎？那你會怎麽做？”對於玄風的回答，狂刀戰神隻有三分滿意。
“我會讓自己變得更強！”玄風回答。
“好！說得好！”狂刀戰神追問道：“遭受壓迫之後，你會反抗麽？”
“會！”
“嗯，好吧。反抗之後，你會報複麽？”
“應該不會。”
“事實上，三番刀試之後，老夫發現，在這世間除了老夫之外，能夠殺死你的人並不多！所以，老夫下麵要問的是，假如有天你像當年的老夫一樣，站在了三界的最高峰，你最想做的事是什麽？迅速回答我！”
“和靈兒一起過平凡的日子。”玄風想都沒想，直接說出了此語。
“雖然，每個人身上都會有不同的光輝和光環，但是，總有人會故意壓迫你的光輝，因為他們想讓你變成一堆爛泥，對待這樣的人，你會怎麽辦？”
“世上居然有這等人？”立刻，玄風就想到了曾經在大殿中嘲笑過自己的那些仙神，自言自語道：“不錯，的確有這樣的人。”
“何止！”狂刀戰神哈哈一笑，道：“隻怕你會遇到很多這樣的人！”
“為什麽？”玄風大惑不解。
“因為你是個劍魂！因為你鋒芒太露！因為你年少有為！因為你遭人嫉妒！還有一點，因為你出身不凡！身為這樣一個特殊的人，注定將被許多不同階層的神魔白眼、壓迫，甚至利用和操控！小子，你可知你一個陽間之人因何會來到幽冥？”
“湊巧趕上了。”
“胡說！陰陽兩相隔，豈能容你隨意出入？”
“凝香帶我來的，的確事出意外。”
“嗬嗬……你們兩個不經事的小家夥分明被人家設了套，如今卻還被蒙在鼓裏！正如老夫方才所言，你被利用了！”
“什麽？”玄風聞言徹底驚愕失色。
“老夫還可斷言，在這樣的圈套中，你將一步步地成為一堆爛泥，甚至……成為一個無足輕重的犧牲品！”
“為什麽？”
“因為，你太過年幼了！”
“可是，這一路上並沒有人逼我，是我自己走過來的呀？”玄風茫然了。
“嗬嗬……冥冥之中自由安排，擺布圈套的人，豈會讓你輕易拆穿？”
“我不信！我絕不相信！”玄風簡直有些失心了，道：“凝香不會騙我的，我是自願隨她而來的……”
不等玄風說完，狂刀戰神笑道：“凝香的確不會騙你，因為，她也在圈套之中。”
“是誰？是誰給我下的圈套？”玄風徹底慌了。
“哈哈哈……”狂刀戰神看到玄風此刻失魂落魄的樣子，陡然一聲雄獅暴嘯，道：“這也正是老夫想問的！假如，你將來有一天知道了這個人是誰的話，你將怎麽對他？”
“爺爺，難道你知道這個人是誰？”
“這個人是誰，對於你我而言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想知道你將如何對待他？”
“我……”玄風怔然失色道：“我不知道……這人太過惡毒，我……”轉瞬之間，玄風突然道：“他一定擁有極為強大的勢力，對不對？”
“你的提問很睿智！不過，老夫說過了，這個不是老夫想知道的。因為，老夫對這樣的人和這樣的事並不感興趣，老夫隻想知道你將如何對待他們？”
“這是一個陰謀！”
“這當然是個陰謀。在這個世上，很少有人不是活在陰謀與謊言之中的，但是這些並不重要。老夫隻想要你的回答。”
“回答？麵對陰謀，我還要回答？我不會回答什麽，我會反抗！我會將這個人找出來，我要用正義來審判他！”
“聽你的口氣，你想殺死他？”
“這……”玄風心中“咯噔”一下，怔怔然，道：“不！我隻是想知道他為何這樣對我！”
“看來你還不算瘋狂，你還是有幾分清醒的。好了，老夫來告訴你答案，你可千萬要記住了：
一定要原諒他！”
“原諒？為什麽？他如此對我，我還要原諒他？”
“你想變成和他一樣的人？”狂刀戰神反問道。
玄風直直望著狂刀戰神，道：“爺爺這話怎講？”
“假如你不原諒他，你豈不是和他走上了同一條路？成為了同樣的人？”
“這……”玄風臉上分明掛著幾分仇恨之色，道：“他讓我活在痛苦之中，我還要原諒他？更何況，我竟在這樣的痛苦中活的不知不覺！他的用心是不是太過歹毒？”
“嗬嗬，我原本以為你是個與眾不同的少年，應當領悟老夫的言中真諦才對，沒料到你和世間的凡人卻是一般模樣……可惜、可惜！嗬嗬，我們走吧，小丫頭隻怕早是急得冒火了。”
“爺爺，我想問您一個問題。”
“說吧。”
“假如這個痛苦換成您來承受，您會受得了麽？您可以原諒他？”麵對狂刀戰神的瀟灑，玄風簡直不能接受。
“哦？”被玄風如此乍然一問，狂刀戰神倍感意外。微微思慮後，笑道：“年輕的時候，老夫自然不能接受。不過，如今已經看過了，也都全不當回事了……”
“不當回事了？不當回事了……”玄風反複揣測著狂刀戰神的言中之意，道：“爺爺的意思是，不要拿它當回事，它就不是一件什麽大不了的事，對不對？”
“哼哼……”狂刀戰神一聲冷笑道：“小子，老夫說過，在這個世間，除了老夫，能殺了你的人並不多！你卻為何還要對他耿耿於懷？老夫想知道的是你這個人到底怎麽樣，而不是他！更不是那些不上台麵的齷齪之事！你可明白？”
“我……”玄風聞言之後怔了半晌，緩緩醒悟過來後，才道：“晚輩明白了！爺爺請放心，玄風身正，自然會把路子走直的！”
“嗯——？好！這才是老夫想要的真正答案！”狂刀戰神暢快地哈哈一番大笑之後，道：“老夫今天高興，給你展現老夫的一手絕活兒，你想不想看？”
玄風這才舒然一笑，道：“想！”
“哈哈哈……那你可要瞧好了，千萬別眨——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