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九十九章 黃龍的死
黃龍斷裂的龍指傷口處，不斷向外滲透出一種黃色的氣。這種氣，黃燦燦的，十分耀眼而絢麗，看上去極為罕見。
當這樣一股股黃燦燦的氣息，融入水流之後，秒瞬之間便被深藍色的水影衝刷的一幹二淨。
撕心裂肺的狂吼聲，逐漸變得有些喪心病狂。瘋癲亂竄的黃龍，將那僅剩的龍爪在水流中“叱吒”揮舞。看樣子，的確是要將玄風暴撕粉碎。
玄風躲閃在激烈的水流中，看著眼前痛失龍指之痛的黃龍，反倒覺得其極為可憐。
此時此刻，對於玄風而言，避開這條喪心病狂的孽龍，簡直就像捉迷藏一般容易。玄風一劍得手之後，心中並沒有什麽快感，也沒有什麽興奮感，反倒感覺自己好似做錯了一件事。玄風甚至覺著自己有些後悔，捫心自問道：“這一劍，究竟該不該？”
十指連心，喪指之痛不亞於喪臂。瘋狂翻騰於水流中的黃龍，居然久久不能停下身來。
黃龍越是如此，玄風越是覺得黃龍可憐。冷聲道：“孽龍！你服不服？”
黃龍悶聲長嘯而來，厲聲道：“你斷了我的指，我要斷了你的命！服？服你個頭！”
玄風凜然一問：“都到這個時候了，你還不知悔改麽？”
“悔改？”黃龍一陣嘶咧道：“你一個乳臭未幹的臭小子，也知道什麽叫‘悔改’？”
“告訴你！”玄風飛閃於水影之中，躲閃著黃龍的身影，道：“跟著幽龍尊五，隻怕沒什麽好處，你還是好好反省反省吧！”
“放屁！”黃龍怒道：“不跟主人，難道要跟你這個小毛孩子？你丫的，去死！”
黃龍僅有的龍爪，穿破一重重的激烈水流，一道道的劃向玄風的人。玄風此時並不與這條喪心病狂的孽龍硬拚，反而是故意避開龍爪鋒芒，以免被其所傷。
玄風冷冷道：“我勸你還是早早降了吧，免得更受苦罪！”
“降？”黃龍似乎從未聽過這個“降”字，便道：“誰敢降我？是你麽，就憑你？嗬嗬……”
玄風冷聲道：“以當下的局麵，你覺得還會有轉機？”
黃龍卻道：“對你而言的確沒有轉機了！對我而言，未必！”
玄風臉色更冷了：“我怎麽聽不懂你的意思？”
“我的意思？嗬嗬……”黃龍這個時候居然還能冷笑出口，當真有股倔龍的脾性。“我至少還知道我的主人是誰，你有沒有想過你的主人是誰？”
“你什麽意思？”玄風越發聽不懂了。
“我是為主人而戰，縱然是死，亦是無憾！而你呢，又是為誰而戰？意義卻又何在？”黃龍一聲聲反問道。
“我？”玄風聞言當即一怔。
“你難道也是為了你的主人而戰？但是，你的主人是誰呢？是明華還是龍圖那個老家夥？”黃龍一聲聲追問。
“你到底想說什麽？”玄風皺眉喝問。
“嗬嗬……”黃龍冷聲一笑，直叫人心中一寒。但聞黃龍道：“木千影當初肯放我們一馬，而你，同為劍魂，卻淪為了戰爭的利器，當真可悲！
你，永遠都不是木千影！
你，永遠都做不到木千影！
你也永遠都不會知道木千影在想什麽，更不會理解木千影這個人。所以，你隻能死！”
“什麽意思？”玄風忽然感到腦中一片混亂，“我不是木千影，我為什麽要是木千影？木千影到底做了什麽，難道我做的不對麽？孽龍！你到底想說什麽？”
咆哮的水流中驟然傳來黃龍的一聲暴喝：“我想說——你要死了！”
玄風尚未從混亂的思緒中回過神兒，猛覺一股排山蹈海般的巨力“嘭！”一聲撞向了自己。
接著，玄風整個人便如風影一般被拋出了水龍卷之外，玄風沒有絲毫的心裏準備便直直撞向了對麵的聖殿高牆。
玄風被撞得魂不附體，顫顫悠悠，扶著牆根兒顫了三顫，居然不能站起身來。口中依舊連連道：“我不是木千影？孽龍，你到底想說什麽？”
黃龍將玄風一尾甩出水龍卷之後，忽然發現自己周圍浩淼旋轉的這個巨大水龍卷，竟像一個天然牢籠一般，牢牢困住了自己。無論黃龍如何施法暴衝，竟不能衝出水龍卷的激動水流。
黃龍張牙舞爪渾身爆出一層黃燦燦的焰火，這焰火居然遇水不滅，當真奇也。
黃龍渾身燃燒著黃焰，在水龍卷中飛騰的速度越發奇快。黃龍那凶猛無敵的龍爪，更是劃破一道道水流，將這旋轉的水流猛烈地割開了一道道淒厲的水痕。黃龍狂了，他似要將這激動的水流完全撕斷，撕碎，撕得滴水不剩。
怎奈黃龍徒勞無功，數度撕扯之後，狂暴的水流卻是再度暴湧而來，將黃龍撕裂的水痕重新彌補。
這正是：黃龍斷水水更流，欲破牢籠籠更愁。
黃龍的高隆龍鼻正噴射這激烈的黃焰，黃龍的眼睛急的直冒火，就連黃龍的兩道風火龍眉，竟也燒起了黃燦燦的烈焰。
黃龍甩著自己的神龍之尾，好似深海巨舵一般，努力把控著自己的方向。怎奈自己體型不論如何幻化，就是不能逃過水流的暴衝。
黃龍惡狠狠的嘶咧著：“‘驚龍’驚龍，沒有驚得別人，反倒將我困死，真乃氣煞吾也！”
黃龍倍感無奈，將全身重法聚合於自己的神龍尾之上，暴然狂吼一聲，猛將自己的龍尾逆住水流暴衝而出，喝道：“我就不信，衝不破‘驚龍’！”
水龍卷中的洶湧水流，好似無視黃龍的巨大神龍尾的存在，任憑這條龍尾隨意衝刷。這條龍尾迭連暴衝數十次之後，徹底精神崩潰，所有戰意立時被精疲力竭的蕭索戰意而瓦解。
黃龍悶聲低嘯，遠遠聽來，好似在哭。
“真沒想到，我黃龍鬥士追隨主人數十萬餘載，最後沒有死在戰場上，反倒被困死在了‘驚龍’之內，當真可悲又可笑。
想想這數十萬載以來，我黃龍單憑一條‘神龍擺尾’，怕過誰來？
死傷在這黃龍神尾之下的兵將何止萬千！
但如今，嘿嘿……”說道最後，黃龍口中隻剩下了低沉的苦笑。
黃龍的影子，在激動的水流中，已經開始模糊。黃龍的身影跟著水龍卷順向旋轉著，絲毫沒有再做反抗的舉動。看樣子，黃龍好似完全妥協了。
黃龍神尾上的劍傷，好似已經愈合了。但是，黃龍斷指處卻依舊冒著濃重的黃煙。這黃煙遇水之後，便被水流立刻衝散。黃龍整條龍影，也因這黃煙的消失，而變得越發不夠清晰起來。
或許正如黃龍悲傷所言，他，隻怕是要死了。
玄風的人，已經在聖殿的牆角消失。巨浪濤濤的水龍卷中，卻出現了玄風的人影。
此時此刻的玄風，好似一座屹立不倒的泰嶽一般，穩定於激動的水流中，居然雷打不動。
玄風的眼睛死死盯著對麵即將消逝的黃龍，道：“你既然有事要對我說，為何不說個清楚明白呢？都已到了這個時候，你難道覺得還有必要再保留什麽？”
黃龍原本已經意興蕭索，極度悲傷。此刻，黃龍乍又望到玄風之後，簡直如夢驚醒，“是你？去死！”
黃龍口中的“死”字剛剛出口，黃龍便將僅有的龍力驟然聚合在了自己的龍尾之上，朝向玄風的人發動了此戰的最後一次猛攻。這一招，正是黃龍的成名之作——“神龍擺尾，橫掃千軍”！
突如其來的變故，玄風簡直想都不及去想，直接六合指訣，禦出水火二法，一股勁猛風力，自玄風掌心的白煙中暴湧而出，直接撞向了迎麵而來的“神龍擺尾”。
玄風的劍呢？玄風此刻為何不用劍？
玄風的劍已經收了起來。
因為，玄風已經看出，黃龍這一次隻不過是垂死之前的最後掙紮而已，何須用劍？更何況，看到如此處境悲慘的一條黃龍，倘若再讓玄風用劍，玄風於心何忍？
“嘭！”
巨大的爆破聲在玄風的重掌和黃龍神尾交擊的那一刹那，暴轟如雷。接著就看，整條身形奇巨的黃龍，竟如一片龍影紗霧一般在玄風的重掌下如風飄逝。緊跟著，激動澎湃的水流，便將這團朦朧的龍影紗霧衝散了。
黃龍竟就這樣死了，死的實在讓玄風意外。玄風覺得，其實黃龍不必去死，至少，為了幽龍尊五而死，隻怕不值得。
黃龍死的時候，有話沒有說完。他是故意沒有說完，他究竟想說什麽，或者說他究竟想對玄風隱瞞什麽呢？
想到這裏，玄風越發覺得，黃龍更不該死，他至少應該把話說完。
然而，黃龍卻又沒有含恨而終，他或許覺得自己死得很值。至少，在生死最後的一刹那，黃龍拚盡了全力，為主人做了拚命殺敵的最後一擊，縱然是死，卻也無憾了。
依黃龍適才所言，不正是要為主人戰死在沙場之上麽？
如此想來，黃龍不愧是幽龍尊五座下忠心耿耿的戰將！
這樣想的話，黃龍反倒死得很其所。
至少，在玄風看來，像黃龍這樣肯為自己的主人殊死賣命的人，並不多。
有那麽一個刹那，玄風甚至覺得，黃龍的為人也是十分令人稱敬的。可惜的是，他選錯了路。
玄風就這樣呆呆的站在水龍卷中，麵對著黃龍消逝的幻影，久久出神，想了很多很多。玄風發現自己想到最多的便是生和死的意義。無論是誰，看到生死的一刹那，總能想到很多，想的甚至有些忘乎所以。
此刻的玄風就已經忘乎所以，他甚至沒有感受到水龍卷中的水流正在循著玄風的遍體脈門，緩緩注入到了玄風的體內。
從外來看，玄風的人，此刻就似一尊玄奧的水神一般，傲然懸浮在水影之中。無數條水流，順著水龍卷的旋動方向，化作一道道細微的水脈，緩緩與玄風的仙脈接洽，並緩慢地將水脈流入到了玄風的脈門中。
玄風的人，就好似可以容納無數江海水力的巨海水神，竟在短暫的時刻之內將這座巨大的水龍卷完全吸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