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章 這是哪裏

藏地之城,內殿。

古老的聖殿,終於安靜了,安靜的就像是一位睡著了的老人,感覺竟是那樣的安詳。

鎏金的雕飾,漆黑的牆,依舊是那麽的莊嚴而又神聖。

展眼望去,殿內空空如也,除了玄風這個人之外,幾乎什麽都沒剩下。當然,也並未多出什麽來。整座殿看上去和之前絲毫無異,誰也看不出在這裏曾經曆了一場馴龍狂戰。

時下,龍已不再,水已無存,空留了玄風一個孤零零的人影。

孤零零……

玄風孤寂了。

他的身旁沒有了凝香,沒有了雪伊,沒有了靈兒,甚至連諦聽也沒有了。他選擇了孤獨,於是寂寞也就毫無征兆的來了。

於是,他想到了凝香,想到凝香的時候,玄風就會忍不住的發笑。這種笑,並非偷偷的竊笑,而是開心的暢笑。可是,當他想到雪伊,心中又是萬分糾結,總覺得這輩子或許欠她的最多,隻怕再難還清。

想到靈兒,玄風心中卻又很安然。因為,想到靈兒的時候,玄風的心情就會變得很不一樣,很安然,也很陶醉。

玄風其實很享受更雪伊、凝香在一起的日子,可是,如果真要讓他做出選擇的話,他會選擇靈兒。因為,想起靈兒的時候,他就會出奇的安然,就好像整個世界都變了,變得不再煩亂,變得越發清靜起來。

凝香喜歡熱鬧,玄風卻並非一個喜歡熱鬧的人,是故,有時候他會覺得累。

雪伊喜歡安靜,有些時候安靜的就像冬日裏的冰,令人清涼,卻又帶著些許的冷。玄風欣賞雪伊,但是,玄風不是一個“冷”的人。當然,雪伊也不是。

隻有靈兒,並不熱鬧,又不太“冷”。想到他的時候,玄風的心反倒會暖。或許是因為彼此在一起待得太久,以至於最後忘記了彼此,所以才會安然。

這種情感,無聲。卻有一個美麗的名字,叫做“愛”。

愛的意義有很多種,愛的解釋也有很多種。但是,玄風喜歡的那一種,叫做“安然”。這種“安然”,除了靈兒,似乎別人並不能給。又或者,玄風心中已經做過了選擇。

玄風並不是一個習慣選擇的人,所以,他極少做出選擇。一旦做出選擇,那就意味著極難改變。不是不能改變,而是不願改變。

最重要的一點是,玄風對於自己的選擇,從不憾,更不悔,反倒很開心,很安然。

可目下擺在玄風眼前的事情,很讓人頭疼。

黃龍終於死了,可是黃龍的話卻始終困擾著玄風:“木千影當初肯放我們一馬,而你,同為劍魂,卻淪為了戰爭的利器,當真可悲!

你,永遠都不是木千影!

你,永遠都做不到木千影!

你也永遠都不會知道木千影在想什麽,更不會理解木千影這個人。”

玄風捫心自問:“我當真隻是戰爭的利器?”玄風回頭想想自己的劍,想想劍下除掉的一個個惡魔,又有哪個是不該殺?但是,依著黃龍的想法,似乎沒有一個是該殺!

玄風做出的每個選擇都不後悔?此刻,玄風已經在悔。

“難道我真的錯了?”

玄風想到了桃木大仙早先說過的一句話:“劍,分雙刃,叫做表裏傷人。”當時,玄風剛剛拿起手中的劍踏上這條降魔之路,並沒有完全理解這句話的意思。可時下,玄風覺得這句話說得竟是如此的富有深意:“劍,分雙刃,叫做表裏傷人。”

無悔,叫做“表”傷人。有悔,便是“裏”傷己。

徘徊在如此“表”“裏”之間,玄風的確有些猶豫不定。此刻,玄風又憶起了與狂刀戰神離別時的一番囑托。當時,老人家對玄風道:“其實,老夫這輩子,直到來到這刀山之上才悟透了四個字。這四個字,乃是一句箴言,現在老夫要將這四個字送給你,叫做——‘大器晚成’!

這句箴言,你要時刻銘記在心。

凡事,當你開始要血氣正狂的時候,你要常常記起老夫這個人。老夫的一生,就是一個活生生的教訓。凡事最好顧慮周全再做,切莫操之過急,更不要在自己的人生中留下任何遺憾和悔恨!

但凡大器,都是一點一點地打磨而成,欲速則不達!

正所謂:文火慢熬湯成羹,璞玉精雕方塑寶。

欲成大器,必立大誌。欲立大誌,必然要實打實的腳踏實地一步步的走。萬裏之行,始於足下。每一步,都必須走得正,邁得穩。否則,走到河邊就容易濕鞋,弄不好還會在小陰溝裏翻大船!這些事,你都要長個記性!”

接著,狂刀戰神說了一個“好”字,便肅嚴道:“臭小子,你來把老夫的話總結一下,老夫看看你到底記住了多少?”

玄風當時點頭稱“是。”把狂刀戰神的話仔細思慮一遍,道:“爺爺所言,大致可以歸結為兩條。第一,玄風年少氣盛,血氣方剛,切莫因此而輸在一個‘狂’字上;第二,爺爺希望玄風做到‘大器晚成’,為自己立一個長遠的大誌向,然後朝著這個目標一步步的走。並且要把路子走正,走穩。”

最終,敲在玄風腦海中的竟隻剩下了四個字:“走正,走穩。”

狂刀戰神說的不錯:“每一步,都必須走得正,邁得穩。否則,走到河邊就容易濕鞋,弄不好還會在小陰溝裏翻大船!這些事,你都要長個記性!”

回想著這些話,玄風的心裏明亮了許多。長長歎息一聲,道:“路就在眼前,路還是要走。不走下去,就永遠不會知道路的盡頭是什麽。或許,黃龍說的是對的;或許,黃龍說的是錯的。可是無論黃龍說了什麽,自己倘若固步自封的話,隻怕再沒機會找出最終的答案。

桃伯說的對,‘空有外表虛皮囊,內心實質是靈魂。’無論一個人的‘裏’或‘表’長的像誰,都無關緊要,關鍵是,自己必須要知道自己將會是誰。或者說,將要成就一個怎樣的自己。

桃伯希望我找回當年木千影劍爍神魔的風采,更希望我能成為一個比木千影更為出色的劍魂!而我,何嚐不是如是而想?

既是如此,我還有何猶豫?

諸位前輩對我的期望都很高,而我對自己的期望豈不是也很高?

僅憑黃龍嘴裏的兩番話語而亂了方寸,實為不值。我應該意誌堅定,將這條路走下去!

藏地之城,幽龍尊五,我——來了!”

玄風說走就走,堅定不移的往前走。不一會兒,玄風的人便是化作一線金影消失在了長殿盡頭,他所去的方向,正是前番赤龍使和紫龍鬥士消失的方向。

這一次,玄風馭空飛馳了很久,仿佛整座古殿本就沒有盡頭。每到玄風看到對麵有盡頭的時候,玄風就會看到一個內殿拐彎的路口。玄風手上沒有地圖,玄風的心裏也沒有路線。玄風以為,幽龍尊五一定就在前麵,可是,飛馳許久之後也沒見到半條龍的影子。

“我——”玄風一怔,顧盼四周,兩眼茫茫,暗道:“不好,我該不是迷路了吧……”

玄風的確迷路了,玄風時下所處的位置正好是個四通八達的岔路口。放眼四望,每條殿廳的長廊都是一模一樣。玄風也不知道究竟該走哪條路。

玄風將每條殿廳長廊都望了望,好似每條長廊都沒有盡頭。“這是哪?這到底是哪兒?”

玄風努力將自己的渾身氣場散播而開,發現周圍竟沒有任何法力氣場與其接洽。換句話講,但凡玄風的法力可以觸及到的地方,連半個神魔靈犀也沒有。

也就在玄風四顧茫茫的時候,玄風忽然發現其中一條長廊裏,有光。光,是白色的,看上去異常耀眼奪目。但是,玄風沒有釋放自己的神力氣場之前,那裏分明什麽都沒看見,此刻怎會如此蹊蹺,居然有光?

玄風順著光源的方向飛馳而去,看到了一番特殊的光景。

這原本是條長廊,長得好似沒有盡頭。但是此刻,一片煞白的光幕如一麵牆一般將整條長廊從中隔斷。玄風這邊的長廊依舊屬於聖殿,玄風對麵的光幕中,究竟屬不屬於聖殿,玄風就不得而知了。

玄風看著這片神異的光幕,短暫的猶豫了一下,卻還是神情堅毅的走進了這片光幕。與此同時,玄風手上也多了一點深藍色的神輝,乃是“驚龍”。

“嗡——”

長長一聲腦鳴聲,在玄風的意識裏經久不息。仿佛,走進光幕這一瞬間的記憶,都已被光幕扼殺了。就連走進光幕中的所有意識,亦被光幕所扼殺。

這一瞬間,說長不長,說短不短。

這一瞬間過後,玄風的所有意識俱已複蘇,就仿佛從就沒有什麽光幕出現過。

玄風的人依舊定在虛空中,玄風環顧周圍,已經沒有了半分藏地之城的影子。

出現在玄風眼前的一切,竟是一片大荒涼的荒野。荒野上,甚至長滿了草木。荒野中的景色顯得十分蕭條。因為,天是黑色的,沒有太陽,沒有月亮,竟也沒有星辰。

三界五域,隻有一個地方可以沒有太陽,沒有月亮,沒有星辰,這個地方就是幽冥古界。

看到這一切後,玄風能夠確定這裏依舊屬於九幽,說不定亦是屬於藏地之城的一部分。

放眼四野,這裏不僅僅有高山,有水流,居然還有一大片神秘古堡。天是黑色的,光很暗,但這一切呈現在玄風的金色瞳孔中,卻顯得異常清晰。

空中有黑白相容的霧氣在動,天幕上更有黑色的雲在飄。

這裏居然也有風,在“颼——!颼——!”長嘯。

玄風的左手處,有座巨大的石岩。石岩朝向玄風的這一麵,看上去十分平整,平整的就像個石壁。石壁上,居然還有極為深刻的字跡。字跡,絕不是新刻的。因為,字跡已經被風沙蠶食的極為渾圓,但是,字跡依舊清晰。隻奈,每個字,玄風都不認識。

玄風默默看了一會兒石壁上的古拙字跡,苦笑道:“倘若凝香在這裏就好了,說不定,她會認識這些字。嗯——也不知道,她現在怎麽樣了……”

玄風無奈的歎息一聲,最終離開了這麵古拙字跡的巨大石壁,離開了這座巨大的石岩。這座石岩其實是青灰色的,但在黑幕的覆蓋中,顯得有些漆黑。尤其是當空一片烏雲遮過來的時候,這座石岩顯得愈發黑了起來,就連石壁上的字跡也變得不再清晰。

玄風或許應該仔細看看這座石岩,說不定玄風就是從這座石岩中走出來的。這些古拙的字跡,也值得一看,說不定這是一串古老的咒文。也或許,乃是某位古神所遺留下來的巔峰功法的心訣。

可是,玄風並沒有多加逗留。遠處的那片黑暗古堡,看上去對玄風更具魔力。他,正是朝向那片古堡飛馳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