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老兵
進得茅亭，屋內實在狹小，一床、一桌、一臥榻、兩把椅子，僅此而已。臥榻旁邊生了一爐柴火，已經有兩個年輕金甲守衛在那裏烤火喝茶了。看年紀，兩個金甲守衛不過比風靈二人大過一兩歲的模樣。腰中各配一把長劍，手上端著一碗熱氣騰騰的茶水，一邊閑聊，一邊喝。
兩個年輕守衛看那老者把風靈等一行人讓進茅亭裏，其中一個守衛站了起來，走到火爐一角。他衝風靈二人笑了笑，讓開臥榻，說道：“諸位請！這邊有爐火，天氣寒冷，過來烤烤吧。”他哪裏知道，風靈二人根本不懼寒暑。尤其是靈兒，本身水靈一族，至寒至冷，都可以靈法克製，更何況隻是一個小小寒冬，當然不放在心上。
另一個年輕守衛裝束上似乎不同於另外兩人，不細看難以發現，原來這個守衛腰間金帶上繡著一顆吠天狼頭。那狼頭極是細小，不過，靈兒打小心細，雖是剛剛進屋，卻已在暗下瞧了個認真仔細。這個守衛不曾起身，正好迎麵坐在了爐火對麵的臥榻上。一雙滴溜溜圓眼，此時此刻，已經死死定在了靈兒那張如月如花嬌媚容顏上。靈兒俱不在意，和玄風一起把那水晶球推向了臥榻。
老者把諸傷員讓上臥榻，各自盛了一大碗熱茶。嘿嘿一笑，滿臉皺褶，分明呈現著歲月的滄桑與深刻，一並展現在了風靈二人眼中。“二位，請喝茶！”老者兩手雙奉熱茶遞上，仔細看去，那手指粗壯有力，老繭層層，黑皺的手紋，與那潔白的指甲，全然不成對比。
靈兒一看，嚇一大跳，心下暗想：不知過得許多年，我會不會也是這般模樣？繼而想象自己老了以後的樣子，卻是想不出來，倒是想起了天災靈堡裏的婆婆。婆婆有濟世長老作陪一生，雖也滿頭白發，臉生皺紋。總是有濟世長老作陪，臉上始終春光含笑，倒也活的幸福。
靈兒想想自己，日後將有玄風作陪，相守終身。雖然也會老去，也會生上一臉歲月滄桑的皺褶，但是心底也是幸福無限的。不自覺間，她的嘴角上竟然翹起了一抹笑意。繼而，卻又感歎起來。靈兒心想：婆婆雖有濟世長老作陪，終免一死，那卻又不美了。
人若一死，自然孤單。與至愛之人長相廝守，那才是幸福。要是有朝一日能夠與心愛之人長生不老，如此相守相伴，那卻有多好？隻是，哪裏會有這樣的美事……涅槃！對，涅槃。涅槃可以跳出往生，穿越輪回，上升到無上極樂神界……可又不行，父母靈魂尚在幽冥界受困，當下還得先是操辦此事……涅槃，何其容易？唉——居然輕聲發出了幽歎。
“你怎麽了？”玄風看見靈兒一個人對著蒸汽騰騰的一碗熱茶，幽歎發呆，想不起所為哪般，關切問道。
“沒，沒什麽。”靈兒收回那呆滯目光，臉上淡淡一笑，像是已經撫平了心中的萬般思緒。
老者看著少男少女正是情竇年華，柔腸蜜意，全然忘乎所以，嗬嗬笑道：“二位，老頭子問二位一件事物，可有通域文牒？”
“這個……來時倉促，未曾戴在身上。隻是您看，幾位傷員在驚獸天淵傷勢不輕，也不容多想，這就趕時間送來了。念在諸多傷員的份上，老伯是不是可以通融通融？”靈兒明眸含笑，嬌語相親，老者麵上自然有感歡喜，不好拒絕，卻又不能違規通融，嗬嗬笑道：
“我們金靈一族，規製森嚴，跨域之事，老頭子我官職卑微，著實做不得主。如果沒有通域文牒，恕老頭子我無能為力。”老者雖然言辭拒絕，卻是說的十分緩和，眉宇之間的祥和，更是向風靈二人表示著友善之情。
“老伯，你看他們，九死一生奮戰沙場，為靈域效力，為蒼生造福，算不算英雄暫且不說，最起碼個個都是條錚錚鐵骨的漢子。念在這個份兒上，晚輩既是敬仰，又是佩服，您老人家閱曆高深，自比我這晚輩明白道理。他們生命危在旦夕，不如……”
玄風這話雖然真摯，老者臉上還是麵露難色，嗬嗬笑道：“這讓老頭子我好生為難！金靈域法，森嚴苛刻，如若老頭子自作主張，恐怕全家人性命不保。縱然，我想送這個人情，可是……唉，總不能置全家人的性命於不顧吧？”
老者的話說到這裏，一旁的兩個年輕守衛，也是跟著默默點頭。看來，老者所言屬實，金靈一族，卻是規製森嚴，域法觸犯不得。那老者繼續說道：
“再者，這些傷員，多是火族，卻又難上加難了。火族一向少與金族來往，放這些人過去，無異於殺頭，這等罪名，老頭子可也擔當不起的！除非是得到了域法特旨，或者金靈族皇室首肯，老朽才能做此主張。否則，老頭子為難是小，性命攸關，隻能依法秉公辦差了。”
風靈二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相顧無言，一聲長歎：“這……可怎麽辦？”若是動手硬闖，別說幾個金靈族守衛，縱有十萬大軍，可能攔得住風靈二人？闖關，自然不在話下。但是，當下之事，乃是為仁為義，護送金靈族太子回宮，怎能動武？隻能以禮待之。
通域文牒。沒有回得水靈域，哪裏會有什麽通域文牒？如此受製，倘若真要過不去，延誤了時日，恐怕這些傷員性命不保，這又如何是好？進不是，退，更不是！騎虎難下，好生為難。
“老伯！”這時候，臥榻上的火赫烜看了個明白，叫了那老者一聲，提氣說道：“我身旁這位，乃是金靈族的皇室太子殿下，應該算是皇室成員了吧？”
那三個一聽這金甲傷員，居然是金靈族皇室太子，更不猶豫，磕頭就拜。卻聽火赫烜朗聲說道：“不必，不必。免了！披甲之士，為國效力，受重任不需施重禮。當下，我隻想知道，得到他的首肯算不算特例開法？”
老者躬身敬待，頷首說道：“自然算是。隻是……有句話，老守衛想問。”
火赫烜道：“說。”
老者依然頷首躬身，問道：“我看他昏昏已睡，並不能言語，如何又能留下隻言片語？倘若老守衛沒有半字憑證，怕是將來討不到一個說法，難免……嘿嘿，難免人頭不保呀。”
火赫烜嗬嗬笑道：“莫怕！玄風兄弟，你把這東西拿給他看。”
風靈二人同時注目，亮堂堂的一麵金字腰牌，正在火赫烜手上熠熠生輝。玄風急忙伸手接過，上麵所刻，乃是金靈族銘文：世元金族太子親禦。玄風看的真切，此牌純金打造，銘文清晰規整，呈寶劍形狀，另有紅繩碧玉掛墜兒相係。金字腰牌周邊又有象征皇權的龍紋鏽刻，背麵則是連綿不斷的金嶺山脈縮影紋刻。腰牌不大，僅僅手掌大小。觸手極是光滑，金光閃閃，神彩奪目。望之，尊貴無比，當然就是皇家貴族所用了。
那兩個年輕守衛，哪裏見過這等金字腰牌，看著好奇，不免多看了兩眼。那老者卻是不然，磕頭就拜，口中念念道：“小民跪拜太子殿下，萬福吉祥！”兩個年輕守衛不明所以，也並著拜了下去。登時，風靈二人不覺對這金牌，也是肅然起敬。
火赫烜卻道：“隻是讓你看看，莫要施禮。起來說話，我且問你，這個憑證如何？”那老者聞聽，笑道：“當然做得！當然做得！”聽這老者的話，居然萬分激動。
火赫烜哈哈一笑，聲音不大，卻是極為動心。笑問：“久聞金靈一族，冬季臘肉尤美，不知老伯這裏可有常備？”火赫烜雖是問話，心裏早動了心思。剛剛進屋之前，早看見窗外屋簷下掛著兩條風幹臘肉，此時詢問，隻不過略有試探之心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