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東頭,趙老四家客廳內。

“你是張潤發的兒子吧?”趙老四穿著喂牛料的黃色工作服,嘴上叼著煙卷,坐在圓桌正中央問道。

“對,四叔,我家以前就在大隊部那塊,但現在搬市裏去了。”張小樂笑著點了點頭。

“你爸身體咋樣啊?”趙老四像是聊著家常一樣問道,而林軍等人則是暫時插不上嘴。

“還那樣,挺好的。”

“你家農村的房子賣了嗎?”趙老四很謹慎的問道。

“哎呀,四叔,你放心吧,我家房子一直沒賣呢,戶口也在這邊呢,不能拿了你的錢跑啊,哈哈!”張小樂笑著安撫了一句。

趙老四聽見這話,使勁兒裹了一口中南海,隨後沉吟一下,繼續說道:“按理說吧,你就是個小孩,我是真不能跟你動這麽多錢,但你爹和我以前關係不錯,你家房子和戶口也都在這兒,所以,這次我就給你拿了。但你辦事兒可得準成點,說啥時候還錢,就必須啥時候還。”

“你放心,四叔,咱家這邊的鄰居,都是苦哈哈的種地掙點錢,我忽悠誰,也不能忽悠你們!這錢我擔保,如果我朋友還不上,那就我還。”張小樂這人十分仗義,說話也很實誠,所以,他為人處世兒看著與同齡人不太一樣,給人一種很穩當的感覺。

“那打個條吧。”趙老四拿著紙筆說了一句。

“軍,寫吧。”張小樂招呼著說道。

“謝了四叔。”林軍接過紙筆,客氣的說了一句。

“謝小樂樂吧。”趙老四麵無表情地回道。

“四叔,我們填多少錢啊?”張小樂站在旁邊問道。

“15萬。”

“不能再多了?”張小樂知道林軍的資金缺口有點大,所以爭取了一下。

“最多了,我手裏就這麽些了。”趙老四搖頭。

“行,那我寫了。”林軍插了一句,心裏覺得15萬也行了,剩下的錢就再想辦法吧,隨即他拿著紙筆寫了三張欠條。

寫完以後,趙老四和林軍雙方先簽字,然後張小樂又在擔保人的位置上寫下了自己的名字。

簡單的流程走完以後,趙老四拿著三份欠條看了一下,隨後象征性地說道:“一分利,一年還清,老規矩,上打利,我先扣利息,然後你們按十五萬整還!”

“行!”林軍幹脆的點頭。

“欠條一人一份拿好,我去取錢。”趙老四收了欠條,隨即扔下一句就走了。

……

屋子內,隻剩下林軍四人。

“這事兒辦的挺利索啊,挺好。”張小樂挺開心地說道。

“小樂,十五萬對咱的家庭來說,都不是小錢,我謝謝了。”林軍一笑,言語真誠,但又十分自然簡潔的把話點到了位。

“你先好好整著,我他媽這個盒飯攤也快幹夠了,說不定,我到時候也跟你一塊幹呢,嗬嗬。”張小樂一齜牙,直接岔開了話題。

就這樣,四個人一邊抽煙,一邊在屋內聊著。而趙老四足足出去了將近二十分鍾,才拎著一個塑料袋返回。

“麻煩了,四叔。”張小樂客氣的走過去說道。

“沒事兒。”趙老四擺了擺手,隨後將一袋子錢扔在了桌麵上,繼續說道:“按一分利算,那十五萬,一年就是一萬八千五的利息,錢,我直接扣了,你們點點吧。”

“哎,好。”林軍一點頭,隨後打開塑料袋開始點錢。

“唰唰……!”

鈔票在林軍等四人的手上飛舞,大概過了一分多鍾以後,眾人將錢清點了出來,但林軍卻覺得數目不對,隨即衝趙老四問道:“四叔,拿錯了吧,一萬八千五的利息扣完了,你應該給我十三萬一千五啊,這怎麽才十二萬一千五呢?少一萬啊!”

“不少啊,就是十二萬一千五啊。這事兒不是李瞎子搭的線嗎?他剛才在門口取走了一萬,說是好處費啊!”趙老四理所當然地說道。

“取走一萬??不可能啊,我明明跟瞎哥說好了,他就要兩千的好處費啊?”張小樂驚愕過後,十分不解的問道。

“那是你們的事兒,我上哪兒知道去啊?”趙老四皺眉回道。

“不是,既然是我們的事兒,那你為啥直接把錢給他了?你應該先給我們啊?”於亮麵無表情,聲音沙啞的問道。他有天生的公鴨嗓,說話聲音很特別。

“你看你這話說的,沒有李瞎子在中間搭橋,我能借給你們這麽多錢嗎?按理說,這錢我應該先交到他手上才對,是吧?”趙老四振振有詞地回道。

眾人一聽這話,頓時無語。

……

十分鍾以後,林軍等人走出趙老四家,上了民意麵包車。

“這他媽的不是扯淡嗎?借了十五萬,最後弄到手,就十二萬,臥槽,一來一去搭進去三萬塊錢?這都趕上高利貸了,哥,不行,你別借了。”林偉十分不滿的咒罵道。

“錢都拿出來了,借條也打完了。你現在不借了,人家不管你要利息啊?再說了,那個什麽瞎哥都把那一萬塊錢拿走了,咱咋還人家十五萬啊?”林軍挺冷靜地回道。

“這事兒,就他媽是那個瞎哥在中間整的事兒。”於亮聲音清冷的插了一句。

“沒事兒,我找他要去。”張小樂的臉色不太好看,粗聲粗氣地說道。

“樂,要不就算了……多拿八千塊錢,就多拿了吧……!”林軍思考了一下,心裏反而不想追究。原因很簡單,因為這事兒是張小樂在中間牽的線,自己如果沒完沒了的,容易讓張小樂難堪,而八千塊錢雖然對林軍的目前情況來說有點多,但還是能在接受範圍內的。

“憑啥不要啊?他要拿錢應該說一聲,私下就給錢扣了,這事兒辦的多籃子啊?這不很明顯在操小樂玩嗎?”於亮再次補充一句,而言語之中是在替小樂鳴不平,因為他怕林軍覺得小樂在這裏麵也整事兒了。

“對,一碼歸一碼,錢必須得要。”張小樂為人坦**,性格仗義,此刻他自己也怕林軍想多了,而且覺得這事兒是自己沒辦明白,所以,必須弄出個一二三。

“操,我覺得這錢是夠嗆能要出來了。不行,就懟他,我他媽管他瞎哥,狗哥的。”林偉破口大罵。

“偉偉開車,回超市。”張小樂招呼道。

“不行就算了,真別要了。”林軍還是在勸說,他是真心不想讓小樂難做。同時,他也覺得林偉說的對,因為瞎哥既然扣了那一萬塊錢,那應該就是不想給了。

“你咋那麽慫呢?一米八的大個,你的血性呢?”林偉鄙夷的問道。

林軍聽到這話,根本沒有爭辯。但他心裏絕對談不上怕瞎哥,隻是覺得沾上此人會挺麻煩,而林軍現在怕的就是麻煩。他單槍匹馬去找滿北伐,那是因為滿北伐能聽懂人話,能明白自己的意思。而瞎哥這個層次的,即使能聽明白自己話裏的意思,也會裝作聽不明白。

為什麽?

因為滿北伐已經吃飽了,而瞎哥明顯還是一個餓狼!

“沒事兒,軍,過去看看吧,咱有事兒說事兒,也不跟他吵吵。”張小樂覺得這事兒自己有責任,心裏感覺十分過意不去,所以,他不等林軍說話,就招呼著林偉開車。

林軍聽到這話,也就沒再吭聲。

四人說話間,就開車回到了超市,但下車進去以後發現,李瞎子沒在,而是他的小舅子,領著七八個社會小青年坐在了門口。

……

另一頭。

一台金杯麵包從村口開進來,車裏有三個人,一個光頭青年坐在後座。他翹著二郎腿,低頭玩著手機,而腦袋和額頭的位置有一道很明顯的刀疤。

“哥,用不用把臉擋上點?”副駕駛的青年問道。

“沒有擋臉的習慣。就告訴他,在他家門口幹他的是我!”青年頭都沒抬地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