瀟瀟寒風吹在臉上,像鋒利的刀片刺刮著謝書辭的皮膚。

他把兜帽往下壓了一些,心頭壓著的那塊石頭,久久沒有散去。

對於自己前方的路,依舊可能會遇到的一些危險,謝書辭並沒有完全做好心理準備,他幾乎從來沒有嚐試過獨自去麵對任何危險。

和當初初生牛犢不怕虎決定離開小仙門的情況不同,謝書辭這一次已經深刻認識到了這個世界的無情和殘忍,他明白,自己如今才算是真正的孤身一人了。

所幸的是,謝書辭也不再像當時那樣害怕和無能。

離開天竺城以後,謝書辭連續走了五日,直到來到曾經和謝安一起來過的地方——落坊城,他才暫時停下步伐,準備在城中休整半日再出發,順便了解一下情況。

落坊城位於汴州中心位置,當初是由赫連一族掌管,赫連家主竊取命格一事敗露後,百門取締了赫連一族仙門的資格,似乎又換了一個仙門來掌管落坊城。

“公子有什麽需要嗎?”

餛飩攤前站著一個穿著黑色鬥篷的男人,小販狐疑地看著他,問道。

男人被兜帽遮住大半張臉,隻露出半張清瘦漂亮的下巴,他的下巴線條流暢優美,不免讓人多看兩眼。

男人愣愣地站了許久,聽見小販的聲音才回過神來,他掩飾性將頭低下去,悶聲道:“我要一碗二兩餛飩。”

”好嘞!客官請稍等。”

因為仙門大選即將在桑啟城舉行,近些日子湧入汴州的仙門弟子越來越多,落坊城位於汴州中心位置,來往仙門世家的弟子必定不少,像男人這樣裝束奇奇怪怪的人也有,所以就沒有太放在心上。

如今已是午時後,餛飩攤前沒什麽人,男人隨便找了個靠角落的位置坐了下來。

聞著餛飩湯的香味,男人舒了一口氣,將頭頂的兜帽取了下來,露出一張乖巧年輕的臉來。

謝書辭眼巴巴地看著鍋裏沸騰的餛飩湯,心裏饞得不行。

這一路上,為了避免浪費時間,他日夜兼程,根本沒有停下來過,更別說吃上什麽有味道、熱乎的東西,這五天時間裏,他幾乎是水米未進,如若不是路過落坊城,這個曾經和謝安經過的地方,謝書辭根本不打算停留。

落坊城裏沒什麽變化,還和謝書辭來過的時候一模一樣,似乎赫連一族的事並沒有給他們留下任何影響。

想到曾經明明是和謝安一起進來一起出去,如今卻變成了自己一個人,謝書辭忍不住歎了一聲氣,右手撐著下顎發起呆來。

”來,客官,久等了!”

小販把一碗熱氣騰騰的餛飩端到謝書辭麵前,看見謝書辭的臉,小販怔了一怔。

謝書辭道了聲謝,說:“最近天氣越來越冷了,麻煩多給我打一碗湯。”

“好嘞。”小販回過神來,轉身給謝書辭打了一碗湯,“客官請慢用。”

“多謝。”

謝書辭一口塞進一個餛飩,嘴裏冒著熱氣,舌頭被燙了一下,他隨便嚼了兩下就咽了下去。

滾燙的餛飩滑過喉嚨落入胃部,謝書辭冰涼的身體終於感覺到了一絲溫暖。

餛飩攤上除了謝書辭就沒有其他人了,小販百無聊賴地盯著謝書辭看了兩眼,看他狼吞虎咽的樣子笑了笑說:“客官,你是哪兒人?我怎麽覺得你有點眼熟啊?”

謝書辭身體一震,不由自主地將頭低下去,當初他就是在落坊城裏被世人熟知,說不定這裏還有人記得他的模樣,謝書辭喝了一口湯,說道:“我就是汴州的,龍牙秘境開啟的時候,我和一些師兄來過這裏。”

“哦,難怪。”小販點了點頭,似乎並沒有懷疑謝書辭的身份。

謝書辭鬆了一口氣,不想再開口吸引他的注意力,於是把頭低得很下麵,幾乎就要埋進碗裏了。

可小販大概是無聊得緊,有意想跟謝書辭多聊兩句,又問道:“客官,你是想去參加桑啟城的仙門大選嗎?”

謝書辭遲疑片刻,點了點頭說:“嗯。”

“那你怎麽一個人啊?其他人呢?”

他的話一下子問在了謝書辭的心上,謝書辭鼻尖一酸,將頭埋得更下去了一些,嘴裏熱氣騰騰的餛飩也變得有些難以下咽。

謝書辭皮膚比較白,臉頰泛紅的時候特別明顯,眼尾似乎也有了點紅意,咀嚼的動作也慢了下來。

他的這點變化非常的明顯,小販也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有點不好意識,撓了撓後腦勺說:“對不住,我……”

謝書辭眼裏有點濕意,搖頭道:“沒事,我就是想起了一些以前的事。”

小販見他年紀不大,挨著他的身邊坐了下來,溫聲問道:“客官,你是不是遇見什麽不好的事情了?如果需要幫助就去找豐家吧。對了,你可能不知道,自從赫連家主的事敗露以後,豐家就接管了落坊城。”

謝書辭好幾天沒跟別人說過話了,感覺到小販的善意,謝書辭鼻尖更覺得酸。他這個人吧,要是沒人搭理他,他可能還忍得住,一旦有人關心他了,他就覺得自己可以發泄了,就快控製不住自己了。

謝書辭抿唇搖了搖頭說:“沒事,我……家裏出了點變故,現在就剩我一個人了。”

小販一聽,“哎呦……這叫什麽事兒啊,那你還要去桑啟城?”

“……嗯。”

小販歎了聲氣,拍了拍他的肩膀,沒說話。

謝書辭悶頭喝了兩口燙,突然聽見前方傳來一陣**聲,他忙用兜帽蓋住腦袋,夾起一塊餛飩往嘴裏放。

“都把頭抬起來!”

幾名穿著玄色弟子服的人衝進旁邊的客棧裏麵,手裏拿著一張畫像,正在查看裏麵那些人的相貌。

謝書辭隱隱約約聽見他們說了自己名字,卻是鬆了一口氣,孟老畫的畫像,就算是把謝書辭的腦袋砍下去,讓他們拿在手裏對比,他們都絕對不可能認出自己。

小販趕緊湊到客棧門邊看了一眼,回頭朝謝書辭打了兩下手勢,示意他趕緊走。

謝書辭疑惑地看著他,沒有動作。

小販咬了咬牙,走到桌邊道:“還愣著幹什麽,趕緊跑啊!”

謝書辭愣了一下,沒明白他什麽一意思。

小販“嘖”一聲,直接把他從椅子上提了起來,謝書辭趕緊把餛飩也端了起來,“幹、幹嘛?我還沒吃完……”

“你還不知道嗎?”

“知道什麽。”謝書辭一臉懵逼。

“前不久百門已經讓人重新畫出你的畫像,那些人正在抓你呢!豐家的弟子倒是不會對你怎麽樣,但那些人是百門派過來的!”

“你知道我是誰?”

“廢話!”

眼見那群弟子已經從客棧裏走了出來,謝書辭端著餛飩碗在自己身邊設下一個結界。

這道結界是司空業教他的,一般修士發現不了。

小販看著忽然消失在眼前的謝書辭,驚愕地瞪大雙眼,那群弟子看過他的樣子就去了下一個地方。

等那群人走遠後,謝書辭解開結界,碗裏的餛飩已經被消滅了一大半。

小販難以置信地揉了揉眼睛,“你你你是人是鬼?”

謝書辭:“……”

“你說呢?

小販忙拉著謝書辭在旁邊坐下,“你這是什麽法術?教教我唄?我半夜出門打牌就不會被娘子發現了!”

謝書辭翻了個白眼,問道:“你知道我是誰?”

“啊,謝書辭嘛,誰不知道。

“靠!”謝書辭放下筷子捂住他的嘴,“你小點兒聲!別把我暴露了!”

小販把他的手拍下去,“話說,你跟那什麽蕭尋,真的是那種關係啊?

“……”謝書辭無語,“看不出來你還挺八卦的,你不怕我?不怕他?”

小販聳肩道:“你們修道之人的事情跟我們普通人有什麽關係?管你們是什麽人呢,反正當初是你們救了我們,我可不能恩將仇報。不過,你還是趕緊離開吧,不然遲早會被他們發現,而且要是被他們知道我包庇你我就完蛋了!”

謝書辭失笑,連續幾天沉悶的心情,因為一個人素昧平生的陌生人三言兩語變得好了一些。

謝書辭最後喝了口餛飩湯,“謝了。”

“別套近乎,這賬還得結。”

“知道了!”

謝書辭拿出一枚銀錠,小販笑嘻嘻地接過來,“不愧是謝公子,出手就是大方!客官稍等片刻,小的這就給你找。”

等小販找了滿滿當當銀子準備交給謝書辭的時候,一回頭發現位置上早已人去樓空。空中飄來含笑的一句話:“謝謝,我走啦。”

小販愣了一下,看著空無一人的餛飩攤,忽然歎了聲氣。

“世事無常啊!”

又看見碗裏還剩了一半的餛飩,小販嘟囔道 :“揮霍無度!”

“不要還我!”空中忽然傳來謝書辭的聲音。

小販瞬間覥著一張笑臉,趕緊把銀子塞進懷裏,訕笑道:“您還沒走呢?”

謝書辭本來打算在落坊城停留半日休息一下,結果沒想到出了這麽個岔子,沒有辦法,他隻好在自己身上設下結界,大搖大擺地離開了落坊城。

不過,這一趟還是有所收獲,謝書辭的心情變得比來時好了不少。

至少,在修真界他還沒有到真正被人人喊打喊殺的地步,還是有人即便知道他的身份也不在意。

就是這種程度謝書辭就有點受不了,也不知道謝安是怎麽做到被整個修真界排斥依舊無關痛癢,要是換成謝書辭,在這裏連一個可以說話的人都沒有,他遲早會被孤獨死。

順利離開落坊城,謝書辭把仙鶴從神舟裏放出來,帶它到周圍的山裏吃了點兒靈草。

這裏靈草比較稀有,謝書辭找了半個時辰,才找到一處長滿靈草的地方,讓仙鶴自己在草地裏吃了一會兒,他則靠在一棵樹下準備休息一會兒。

或許是這幾日精神太過緊繃,感受吹在臉上的風,散發著青草和泥土的氣息,不知不覺就睡了過去。

朦朦朧朧間,微風拂麵。

即便是在睡夢之中謝書辭依舊沒敢放鬆警惕,他隱約聽見不遠處有幾道人聲,意識瞬間從睡夢中抽離,猛地睜開雙眼,發現這些人聲就在自己的不遠處,他壓低上身,幾乎匍匐在地麵上,借著半人高的靈草給自己打掩護,悄悄往那邊看去。

當看到幾位仙門弟子把仙鶴圍在中間,七嘴八舌地說著什麽時,謝書辭暗道一聲糟了,不自覺地收攏五指,飛速在腦海裏思索著應該怎麽辦。

他自己脫身倒是沒什麽問題,但是仙鶴怎麽辦?他總不能把仙鶴留在這個地方吧?

謝書辭咬緊牙關,從幾人的穿著來看,他們應該不是百門的人,這裏距離落坊城那麽近,應該不會有其他外人來專門來到山裏找什麽地方,不知道他們是不是餛飩小販所說的豐家的弟子。

聽小販的意思是,當初自己和楚歸意他們幫助赫連諸殺了赫連家主,解開落坊城的封印救了他們,所以豐家就算抓到自己,也不會對自己怎麽樣,現在這種情況,謝書辭隻能賭一把了!

而且,這幾位弟子年紀看上去比謝安還要小一些,說不定並不是自己的對手,謝書辭應該能帶仙鶴從他們手底下脫身,隻是……如此一來,自己的蹤跡勢必就要敗露,但這也是沒辦法的事,他總不能殺人滅口吧?

謝書辭隱匿氣息,打算再靠近看看情況。

謝書辭在草地上匍匐前進,沒有被這群小修士發現,他們大概是因為太年輕,還沒真正自己闖**過修真界,對於可能存在的危險一無所知,謝書辭不由鬆了了一口,感覺這幾個人應該挺好對付的。

謝書辭沒有再耽擱,一下從草叢裏站了起來,“爾等在此處做甚?”

謝書辭兩手環抱在胸前,抬起下巴,努力讓自己看起來凶狠一點,一副趾高氣昂的模樣。

突然出現的人著實把幾位小修士嚇了個激靈。

他們反應過來紛紛拔劍對著謝書辭。

謝書辭看著他們手裏銀白銀白的劍刃,心裏悔了一下,他怎麽就沒想到帶一把武器在身上呢!雖然他不怎麽會用,但是可以唬人啊!

他原本想把之前送個蕭尋的那把木劍帶在身上,結果他在房間翻了幾圈都沒有找到,估計不是什麽貴重的東西,蕭尋不知道什麽就給扔了。

就在謝書辭還在心裏琢磨著要不要幹脆點直接跟他們動手算了,就看見其中一個小修士用手指著謝書辭,目瞪口呆地說:“我見過你!你是……唔!”

就在他張口的那一瞬間,謝書辭是打算直接動手的,可是他話說到一半,忽然被同行的四五個人捂住口鼻、架起四肢。

“閉嘴!”

“你認識個屁!”

“走走走家主讓我們找的藥草找到了趕緊回去吧!”

謝書辭眼睜睜地看著那四五個人架著中間的小修士往回走。

仙鶴淡定地抬了下蹄子,繼續吃自己的草。

謝書辭:“?”

這是個什麽情況?

“啊!我想起一件事!”

原本疾步離開的幾位小修士忽然停下腳步。

“有什麽事不能回去再說嗎!”

“咳……就是突然想起來,咱們、咱們……咱們什麽門派來著?”

旁人疑惑地看著他,在他瘋狂地眼神示意下,恍然大悟,捂著嘴幹咳一聲說:“咱們自然是汴州豐家了!”

“哎呀,我記得咱家的小少主和好多內門弟子被困在龍牙秘境裏出不來,當時想了許多辦法都沒有用,最後有一天小少主他們忽然回來了,還說……”

“呀?說了什麽呀?”

小修士回頭看了謝書辭一眼,見謝書辭正在聽他們說話,才繼續往下說:“好像是一群來曆不明的人打開秘境將他們放了出來!家主早就想親自向他們道謝了!”

“原來如此!”

“是呀是呀。”

謝書辭:“……”

“對了!還有、還有,咱家雖然決定不去參加仙門大選,但家主事先也了解了一些情況,聽說、好像是聽百門排名前十的仙門說,在前往桑啟城的必經之路上,即使那個……叫什麽地方來著?”

“我也聽家主說過,是月滿塢吧?”

“哦!就是那個傳說中,修真界最有名的修真學院月、滿、塢啊!”

謝書辭:“……”

其實你們小聲一點我也能聽見。

“是啊,據說那裏至少有十幾個仙門世家的弟子在埋伏著呢!好像是說,要在那個謝什麽、蕭什麽進入桑啟城之前抓住他們,就可以直接獲得進入浮屠鏡的機會了!”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這麽說來,月、滿、塢埋伏的人可真多啊!”

謝書辭:“……”

知道了,謝謝你們啊。

“行了,沒什麽問腿了,走吧。”

“走……”

“啊!我想起來了!”被他們架在中間的弟子猛地回頭指著謝書辭,“你就是謝……唔!”

然而他話還沒說完,又被其他幾個人捂住嘴架著往前走了。

“謝什麽謝!”

“謝個屁謝!”

“唔唔唔!”

那小修士兩眼

大睜,一眨不眨地盯著謝書辭。

謝書辭失笑,朝他擺了擺手。

他翻身跨上馬背,在自己和仙鶴身上種下一層結界,離開了裏靈草地。

回去的路上,豐家幾位小修士正在談論剛才遇到的人。

“你們幹嘛啊!他就是謝書辭啊!”

“廢話!我們又不瞎!”

“家主不是想見他嗎?你們怎麽……”

“你是不是腦子有坑!現在百門裏來的修士就在咱們城裏麵,現在請他回去不就是羊入虎口嗎!你別忘了,他隻是一個丹修,怎麽可能打得過百門那些人!”

“……哦,也是。”

“不過說真的,長得真好看。”

“聽說蕭尋長得也好看,果然是郎才女貌……呸!郎才郎貌天生一對啊!”

“你會不會說話?不過說真的,小丹修和殺戮道修士……嘖嘖真帶勁兒!”

幾人說話間,忽然感覺頭頂似乎掉下來了什麽東西,幾人下意識地伸手接過,不多時,幾顆通體瑩白的丹藥憑空落在了他們掌心。

幾人登時瞪大雙眼,呼吸紊亂,“這是……這是……上品丹藥?!怎麽會……”

旁人一把薅在他的後腦勺上,幾人齊齊在原地半跪下來,雙手抱拳對著虛空道:“多謝前輩!”

即便無人回應,他們仍是在原地跪了片刻才起身離開。

往落坊城的方向走時,其中一位弟子回過頭去,看向和落坊城完全相反的方向,前一刻還空無一人的道路上,就忽然出現了一個騎著白駒的身影。

他大概是心情還不錯,嘴裏哼著輕快的曲子,隔著幾丈遠的距離隱約回**在眾人耳邊。

幾人不約而同地停下腳步,回頭看去。

隻見道路盡頭坐在馬背上的男人也心有靈犀般的回過頭來。

他揚著一張明媚的笑臉,眼睛彎彎地眯起,看到幾位小修士正看著自己,於是落落大方地展開雙臂,在空中用力地向他們揮了幾下,唇瓣一張一合,似乎在跟他們道別一般。

他身下的白駒故意高高揚起前蹄,想把他從背上摔下去,他趕緊回過頭去抓住韁繩,穩住身體,俯身在白駒耳邊罵罵咧咧地說著什麽。

幾位小修士傻傻地看著他,直到他和白駒的身影消失在道路盡頭,才緩緩收回視線。

“他……好……”

好什麽?

有點不知道怎麽形容。

隊伍裏最沉默的一位小弟子轉過身,說道:“他像一抹很鮮豔的顏色,足以覆蓋任何東西。”

太過鮮豔的顏色,喜歡的人會很喜歡,不喜歡的人會很討厭。

“如果和這樣的人在一起,應該很有趣吧?”

“可惡!突然有點羨慕蕭尋那個大魔頭了。”

“好煩啊!我不知道為什麽,有點想哭……”

“……我也是。”

離開落坊城附近後,謝書辭感覺自己滿血複活了。

盡管自己可能會暴露行蹤,謝書辭依舊慶幸自己能來落坊城一趟。

曾經和小瞎子一起來過的地方,是這麽美好,足以慰藉謝書辭的心。

前路崎嶇不平又如何,謝書辭不缺乏走一遭的勇氣。

——

汴州之南,月滿塢。

月滿塢是由一間學院組成的城鎮。

城中來自各州的弟子都有,這裏年年人才輩出,即使相隔最為遙遠的淮州,也有不少仙門世家將自家看重的弟子送到這裏來行課。

城中大多都是年輕弟子,街上一眼望過去,全都是一群年輕的麵孔,十分賞心悅目。

彼時,一大隊人馬來到月滿塢的城門外。

為首的男子相貌堂堂雙目含笑,一副溫文爾雅的模樣。

他回頭看向身後磨磨蹭蹭的弟子,喊道:“聞風。”

楚聞風皺著一張臉,看著門口寫著的“月滿塢”三個大字,神情十分地不情願。

“這個地方,這輩子不想再來第二次。”楚聞風罵罵咧咧地說,“一群老畜生!”

“聞風!”楚歸意眼神淩厲地看著他。

楚聞風擺了擺手,“知道了知道了!”

楚聞風早幾年在月滿塢上過半年的課,最後實在受不了就偷偷溜回了楚家,死活不肯再過來,楚家家主險些打殘他的雙腿,他也不鬆口,最後還是楚歸意出麵,答應教楚聞風,此事才作罷。

一行人進入月滿塢,裏麵滿大街都是年輕的男男女女修士,各個衣著不凡,一看就不是尋常人家的弟子。

路邊茶樓坐著一位女子,她雙手捧在臉頰,癡迷地看著手裏的畫像,不時地傻笑一聲,“好哥哥……”

楚聞風聽見她酥酥的聲音打了個冷顫,忍不住往畫像上看了一眼,這不看不要緊,看來就想吐。

畫像上的不是別人,正是謝書辭那張狗臉。

楚聞風忍著心裏的不舒服,轉頭問楚歸意:“大師兄,謝書辭那小子不知道在哪裏,被抓住沒有。”

楚歸意搖頭道:“書辭應該不會被他們輕易抓住。”

楚聞風點了點頭,“也是。”

兩人抬起頭,忽然看見前麵有幾道熟悉的身影,不由地腳步一頓。

楚歸意詫異地看著那幾人,喃喃道:“他們怎麽會在這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