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謝安後,謝書辭忽覺悵然若失。

看著謝安的背影消失在長街盡頭,謝書辭茫然四顧,覺得周圍的一切對自己來說十分陌生,似是才反應過來,他離開了自己從小長大的世界,來到了一個陌生危險的地方。

行了,沒時間在這兒傷春悲秋。

逆來順受是英雄本色,謝小辭你身為二十一世紀鐵骨錚錚的男子漢,這點兒困難算什麽?

不就是個妖怪嗎?算什麽?別太小看你謝小爺,三招之內他是絕對不會跪下來抱著你的大腿求饒的!謝小爺就是這麽有骨氣!

轉身回到客棧,掌櫃的端著一盆髒水下樓,和謝書辭打了個照麵。

“謝公子。”掌櫃的神色蒼白,勉強笑了一下。

謝書辭想起昨夜發生的事,一言不發地跟在掌櫃的後麵走進了後院。

“陳大哥,這件事是不是跟你也有關係?”謝書辭隨他走到水井邊,忍不住開口問道。

掌櫃的姓陳,叫陳才。

陳才將髒水倒進木桶中,隨後重新打水。

聽到謝書辭的問題,陳才的動作愣了一下,身體有些發抖,在一陣沉默後,突然毫無征兆地哭了出來。

“是我的錯,是我財迷心竅,是我害了阿東!”

陳才太需要一個宣泄口,他像漂浮在水中,太需要抓住身邊的每一根浮木,用哽咽的聲音將這件事的真相娓娓道來。

原來,當初張全撿回了一隻受傷的狼犬,在家中養了數日,起初並未生出分食其肉的心思。

陳才經營著客棧,謝家弟子下山時經常在這裏落腳,他多多少少聽說了一些有關靈獸的事。

他知道,普通家禽的肉和靈獸的肉不一樣,食之不僅可以強身健體,還能延年益壽。後來聽說張全撿到了一隻非常聰明的狼狗,他立刻想到了傳說中的靈獸,故而前去觀察過幾次,他發現這條狼犬不僅聰明,且天生親近人類,和人類六七歲的孩童無異。

陳才大喜過望,覺得張全撿到了寶貝,這狼犬的肉必定鮮嫩可口且可以醫治頑疾,於是攛掇張全利用狼犬的良善,找到了它同族的所在地。也因為這群狼犬太聰明,他們沒有直接一網打盡,擔心打草驚蛇嚇跑了它們,於是每隔一日,便去偷獵兩頭狼犬,再將它們的肉烹飪後以高價賣出。

說到這裏,掌櫃的突然道:“明麵上一直是張全在進行,其他人並不知道我也參與其中,妖物尚且可以聞到我們殘留在荒山的氣息追過來,可是,謝公子,你身邊的謝安萬萬不應該知道這件事啊!”

謝書辭沒時間想其他的,聽他這麽一說,立刻站直了身體:“謝安知道這件事?”

陳才疲憊地點頭:“我原本想提醒你小心他,可一直沒有機會。後來發現他知道這件事,有了把柄在他手裏,我更加不敢告訴你。總之你現在送走他是件好事。”

聽完,謝書辭不由地皺起眉頭。

他想起陳才曾經似乎想跟他說什麽,但看到謝安出現後就欲言又止。

而且昨晚的事之後,李淞也來提醒他謝安不簡單。

謝書辭倒不是沒有猜想過謝安的身份,畢竟按照他看某江純愛文的尿性來說,謝安這種長得又好看,還背負血海深仇的人設,絕對不會是個簡單的角色。

要不是因為主角受——蕭尋是個修殺戮道的瘋子,沒人敢追殺他隻有他追殺別人的份兒,謝書辭幾乎都要猜測小瞎子就是蕭尋本人了。

不過嘛,他不相信有這麽狗血的事兒。而且如果他遇見的是蕭尋,自己早就被他一刀給剁了……等等!

謝書辭又想起了初次見麵時謝安的一個讓他毛骨悚然的眼神,他當時也是想殺了自己的!

——臥槽。

謝書辭突然有了個大膽的想法,謝安該不會就是蕭尋本人吧?逍遙門的人不是就在追殺他嗎?!

不對。謝書辭搖頭,很快就否定了這個想法。

按照原文的時間線來看,蕭尋正在哪個旮旯角裏修煉,他的修為在短短一年裏突飛猛進,怎麽可能像謝安一樣差點死在汴州角落的一個小林子裏?而且謝安現在又瞎又聾,修為盡廢,他不可能是蕭尋。

這麽一想,謝書辭放鬆了許多。

隻要小瞎子不是蕭尋,不管他有什麽身份謝書辭都不在乎。當然,最好也不要是主角攻那個傻冒。

不過在這個時間線裏,主角攻那傻冒還在某個秘境裏尋寶。

陳才打了一桶水上來,見謝書辭糾結完了,他突地雙腿一彎,跪在了謝書辭麵前。

“臥槽——你幹什麽?”謝書辭嚇了一跳,下意識擺出了逃跑的姿勢。

陳才紅著眼睛朝他重重地磕了一個頭,他哽咽道:“謝公子,現在能救阿東的隻有你了!阿東等不到謝家找到其他內丹,李家也不會把這顆內丹讓給阿東,隻有你……隻有你能救阿東了!”

謝書辭神色黯了下來,不用說,他也會救阿東。可是他有心無力,他拿不到妖怪的內丹,最終隻會像阿東一樣死在妖怪的利爪之下,而且,他也不想傷害妖怪。

“陳大哥,我不會幫你,但是我會救阿東。”

“我聽李道長說過,如果妖怪自願獻出內丹,就不會有性命危險,隻要它願意把內丹給阿東,就是讓我償命也好!謝公子,你帶我去找它吧!我去求它,我去償命!我能信任的人隻有你了!”

謝書辭一怔,旋即苦笑。

說得那麽簡單,妖怪修煉成內丹不僅需要心性純良,還需天時地利人和缺一不可。一些妖怪寧願自爆也不肯交出內丹,它們耗費幾十年幾百年修煉出的東西,怎麽可能輕易交給其他人?

“這事不用你管,好好照顧阿東。另外,做好死的準備。”說完,謝書辭甩了甩衣袖,回了房間。

想起這可能是他最後一次耍帥,不禁有些心酸。

謝書辭的想法依舊很天真。他覺得,如果能用陳大哥的命救回阿東,他不用殺犬妖取丹、還能保住自己一條小命,妖怪失去內丹沒了修為也不用被天雷劈死,三全其美的事,陳大哥死得其所,也算是為自己犯下的錯贖罪。

總之,試試吧。

深夜,天空星辰閃爍,客棧一片漆黑。

謝書辭懷裏藏著一把匕首,偷偷摸摸關上房門,放輕腳步,摸黑離開了客棧。

外麵依舊漆黑一片,夜風吹過空曠的長街,發出鬼魅喊叫一般的聲音,十分瘮人。

謝書辭搓了搓身上的雞皮疙瘩,硬著頭皮向小鎮出口方向走去。

李淞給馬兒喂了不少靈草,跑得特別快,一來一回不過兩日,今晚就是謝書辭唯一的機會。

青袍道人受了不輕的傷,其他弟子也在休養生息,白天謝書辭根本沒有機會離開小鎮,隻能趁夜色行動。

一路上,謝書辭默念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給自己壯膽兒。出了小鎮後,他順著陳才說的一條小路爬進山裏,月光勉強照見腳底的路,周圍時而響起蟲鳴,謝書辭攥緊手裏的匕首,掌心被冷汗打濕,幾乎要握不住了。

謝書辭精神極度緊張,腳下踩斷一根枯枝,發出清脆的異響,他嚇得一激靈,像身後有鬼在追似的,撒開丫子就往前衝了過去,“富強民主文明和諧自由平等……”

隻聽“撲通”一聲,謝書辭被石頭絆了一跤,摔了個狗吃屎。

“呸!”謝書辭吐掉口裏的草屑,揉著膝蓋站了起來。

“謝書辭,你是不是男人?是男人就別慫!要不是你愛吹牛,那死小孩敢跑出去嗎?”

謝書辭吸了吸鼻子,啞著聲音警告自己。

“你死了說不定還能回現代,阿東死了就真死了,所以別他媽慫,謝書辭,你是被選中的男人,你要相信自己。你又不是去殺它,隻是和它商量一下,而且它不是受傷了嗎?它不一定打的過你。”

“謝書辭,你這回幹的事可牛逼了,以後說出去都沒人信,你得給老子掙一回氣,名留青史明白嗎?”

不多時,謝書辭看到了那片荒山。

月光下,荒山像一個禿頂的老頭子的腦門,反射著天上的光線,將地麵的情形照射得無比清楚。

來到妖怪的地盤了!

謝書辭努力回想給阿東療傷時候的感覺,從掌心滋生出一縷銀白色靈力,覆蓋在匕首上。當他的靈力將匕首完全包裹時,竟然感覺匕首變成了他身體的一部分,與他密不可分。

陰風陣陣撲麵,像冰冷刺骨的泉水覆在謝書辭身上,他情不自禁地打了個寒顫。

遠處劃過一道銀光,一個極快的身形穿梭在草叢中,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朝謝書辭撲了過來。

一股充滿野性的殺意籠罩在謝書辭身上,他甚至來不及恐懼,強大的求生欲讓他揮刀劈向了正前方。

劍光仿佛是支離弦之箭,朝身影射了過去。

謝書辭喘著粗氣,“劈中了?”

半空中的身影極其靈活,它一爪劃破虛空,身體向**斜,似乎想躲開劍光抓向謝書辭。

可誰也沒有發現,在謝書辭揮刀的一瞬間,他身後不遠處的樹林中也飛出一道劍光,以肉眼不可見的速度融合在了謝書辭揮出的那一刀裏。

就在妖物側身躲開的一瞬,劍光忽然極速膨脹,分裂成兩道光波,其中一道劈在了妖物小腹上。

瞬間鮮血四濺,滴落在草地上。

妖物發出一聲低低嗚咽,身體直直墜落,滾進草叢當中。

謝書辭傻眼了。

他看了看地上的血,又看了看手中的刀,不敢相信地喃喃道:“我有這麽厲害?”

謝書辭持有懷疑態度,慢慢向妖物墜落的地方靠近。

他看到妖怪全身發出一道耀眼的白光,高大的身形在白光中不斷縮減,最後變成一隻普通大小的……哈、哈士奇?

“臥槽?這年頭哈士奇都能成精了?”

謝書辭走近了兩步,發現自己沒看錯,這妖怪的原形就是一隻長得像哈士奇的狗。

它身上有幾道不同的劍傷,傷口幾乎都是深可見骨,汩汩鮮血從它身下淌了出來,大概是因為耗盡了靈力又實在精疲力盡,它沒有力氣修複自己的身體。

隻是看到謝書辭後,它呲牙咧嘴,用眼睛惡狠狠地瞪著謝書辭,試圖用叫聲阻止謝書辭靠近。

“你不就是條傻狗嗎?整天裝什麽大尾巴狼?果然你這個品種的狗,顏值都是用智商換的。”

在發現讓自己提心吊膽一天的妖怪,不過是現代社。會裏常見的一種寵物,還受了這麽重的傷時,他好了傷疤忘了痛,放下戒心走上前去。

妖物聽懂了他的話,氣得張開一嘴獠牙,為了捍衛自己的尊嚴,忍著傷痛嚎了兩聲。

“別叫,老子能救你。”謝書辭彎腰查看它身上的傷口,傷得挺重,得虧它不是普通狗,否則早死了。

“汪!”

就叫就叫。

“別叫!”

“汪!”

謝書辭不耐煩,一巴掌糊在它的狗頭上,“閉嘴。”

“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