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幾名弟子紛紛亮劍朝兩人飛了過來。

謝書辭中二之魂熊熊燃燒,心想兩百年道行的大妖怪都被自己一刀劈掉一半血條,這些個年紀輕輕的弟子算得上什麽?還不是自己一個眼神的事?

“嘿——看招!”謝書辭如法炮製,運起靈力包裹劍身,透明的光暈飄浮在長劍周圍,隨著謝書辭一個刺出的動作,在虛空劃出一道淩厲的弧度。

可他們醉翁之意不在酒,躲開一道劍芒後,直接從謝書辭頭頂越過,劍尖直指兩人身後的一馬一犬。

謝書辭心中一驚,草,飛簷走壁真他媽帥!

反應過來後,謝書辭高聲喊道:“仙鶴快跑!”

小白馬聽懂了他的意思,在幾名弟子落地前,馱著背上的傻狗奪命狂奔。

弟子想要上前追趕,謝書辭胡亂一劍劈了過去,劃傷了一名小弟子的肩膀。

“嘶——”

看著對方肩胛處溢出的鮮血打濕了青袍,謝書辭呲了呲牙,握住長劍的手不禁一顫,用劍劈人和劈妖怪的感覺不一樣,謝書辭下意識道:“抱歉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那弟子眉眼一橫,“謝書辭,你找死!”

青袍道人卻道:“不必與他糾纏,去追!”

弟子咬緊牙關,捂著肩膀惡狠狠地瞪了謝書辭一眼。

“不行!誰也不能去!”謝書辭攥緊手裏的長劍,和謝安擋住了眾弟子的去路,仙鶴跑得賊快,頃刻間就消失在了長街之中。

“你站遠一點,小心被我誤傷。”謝書辭低聲對謝安道。

謝安抿了抿唇,沒有動作。

見謝書辭擋住去路,眾弟子像是忌憚著什麽,身體緊繃,眼神犀利,警惕地看著他們的方向。

不知是不是謝書辭的錯覺,總感覺他們的眼神越過自己,在看著身後的謝安。

謝書辭回頭看了謝安一眼,後者神色恬靜地站在他身後,怎麽看怎麽像一個手無縛雞之力弱不禁風的小廢物。

謝書辭甩掉腦子裏多餘的想法,對走上前的青袍道人說:“老道長,妖怪是我抓住的,你們明著搶是不是有辱斯文啊?”

青袍道人目光從謝書辭身上掠過,在看向謝安時,短暫地停留片刻。

此人使得一手逍遙劍法,即便不是逍遙門弟子,也必定和逍遙門大有淵源。無論是哪一種,都不是他們李家一個小仙門可以得罪的,更何況,逍遙劍法不同於其他,即便是無法聚丹的普通人也可以習得,並且威力十足,見識過此人以一己之力擊退百年大妖後,青袍道人不確定自己和一眾弟子是他的對手。

可是,這顆內丹對李家至關重要,他決計不會輕易放棄。

“謝公子,在修真界隻有弱肉強食,萬萬沒有先來後到的規矩。我無意與你交惡,隻是這枚內丹,李家勢在必得,得罪了。”青袍道人抱拳道。

說完,他朝身後的弟子使了個眼色,示意他們悄悄繞開兩人追上去。

謝書辭修為不足為懼,而他身邊的那位瞎子,雖會一手逍遙劍法,可手上若沒有劍,與廢人無異。青袍道人不想傷害他們,給李家樹敵。

弟子點頭,悄然向黑暗中移動,謝書辭對此一無所知。

他把劍往自己肩上一扛,抬著下巴道:“巧了,這枚內丹我也勢在必得,除非你們從我的屍體上跨過去,否則誰都別想過去。”

一名弟子聽後直接氣笑了:“誰給你的勇氣說這種話?”

“梁靜茹啊。”

“誰?”

“關你屁事。”

就在這時,謝安側頭看向陰影處,旋即一手扣住謝書辭握劍的手,借著謝書辭的劍氣朝陰影中揮去,隻聽一聲慘叫,一個青衣弟子從角落裏滾了出來,胸膛已被劍氣劃出一大道口子。

“臥槽?”謝書辭嚇了一大跳,他還沒緩過神來,就感覺幾方淩厲的劍氣朝自己逼近。

下一刻,謝安就著姿勢,大掌包裹著他的手背,握住劍柄,反手一劍挑向身後。謝書辭的身體被他帶著移動起來,空中劍刃相互碰撞發出刺耳的聲音,他整個人處於懵逼狀態中,謝安幹脆一手扣住他的腰,掌控著他的身體和他手中的長劍,將敵人節節逼退。

“小心!”

“不可傷人!”

其他弟子不如青袍道人沉得住氣,見同僚受傷,一個兩個提起佩劍,義憤填膺地要報仇。青袍道人顧忌謝安的身份,不敢冒然行動,隻好在一旁靜觀其變。

“謝安?”

謝書辭迷茫地看了他一眼,平凡的一把劍,在謝安手裏靈活地像水蛇一樣,劍影自眼前掠過,快得謝書辭肉眼無法看清。

謝安神色鎮定,時而側耳,用聲音分辨敵人進攻的方向,無暇顧忌懷中的謝書辭說了什麽。

“臥槽——你好帥啊!”

聽聲辨位什麽的太帥了!他也要學這個技能!

話說小瞎子玩劍這麽厲害嗎?難怪這幾個弟子對他如此忌憚。

在逼退幾位弟子後,謝安手指探入他的掌心,將長劍從他手裏抽出來,隨後向半空一拋,劍芒自眾人眼裏一閃而過,隻聽“錚”的一聲,劍尖插入地麵,一陣劍氣餘浪卷起灰塵,原本完整的石板也從劍身的位置朝兩邊裂開,最終在地麵留下了一道橫穿整條長街的縫隙。

謝安一手握住劍柄,抬眸看向前方眾人,神色淡然,氣定神閑,縫隙將戰場劃分為兩個區域,他和謝書辭站在其中一邊。

“不要輕舉妄動。”青袍道人喝止旁人,臉色難看了一些。

那白衣少年持劍站在縫隙後,長劍往前一橫,似乎在告訴眾人,以此線為界,越界者定以劍候之。

見眾人望著謝安,不敢再上前一步,謝書辭狐假虎威,往謝安身上一靠,雙手環胸,一副“這是我小弟”的表情,趾高氣揚道:“有種你們就跨過這條線試試?解決你們都不需要我出手,隻要我一聲令下,小瞎子就能叫你們身首異處!”

謝安:“……”

謝書辭逼裝得正舒服,誰知謝安身形一側,躲開了他,謝書辭背後冷不防失去依靠,往後踉蹌了兩步,險些沒栽下去。

眾人:“……”

謝書辭裝逼失敗,他一把抓住謝安的肩膀穩住身體,掩飾性地咳了兩聲,正色道:“總之,你們想著從我手裏搶東西,小瞎子第一個不同意!”

謝書辭拍了拍謝安的肩膀,後者抿唇躲過。

“啊——”

與此同時,客棧後院突地響起男人的慘叫聲。

眾人一驚,幾個反應快的弟子率先跑了進去,後院也隨之傳來野獸的嘶吼聲。

“是妖物?”青袍道人大驚失色,頭也不回地跑進了客棧。

突如其來的變故讓謝書辭愣住了,他聽出了男人的聲音,正是客棧的掌櫃——陳才。

“糟了……”謝書辭白著臉喃喃道,傻狗不是被仙鶴帶走了嗎?怎麽會出現在這裏?

他無暇顧及身邊的謝安,趕緊追了進去。

待眾人離開後,謝安一手握著劍柄,立於空**的長街之中。他手背青筋忽地暴起,無法壓抑的戾氣從身體裏跑了出來,周圍的氣溫瞬間被凍結,天邊飛過兩隻青鳥,似乎感受到下方濃鬱洶湧的戾氣,不安地鳴叫兩聲,逃命似的振翅飛向上空。

可在這時,月光下聖潔的白衣少年有了動作。他緩緩抬起頭,雙瞳漆黑,殺意在周身翻騰,看得出他在努力克製,殺意和無與倫比的戾氣包裹著他的身體,形成一團摻雜著血色絲線的黑色氣體,裏麵肆意翻滾著各種窮凶極惡的欲望,仿佛下一秒就會徹底爆發。

下一刻,一道劍光飛向高空,斬落兩隻驚慌逃竄的青鳥。

——控製殺性原來這麽困難。

想到這裏,少年嘴角上揚,一抹冰冷絕美的笑容綻放。

這大概是他平生第一次壓抑自己不動殺心。

若換作平時,必定叫他們難留全屍。

可是……

少年臉色沉了下來。

他為何要這麽做?

一個以殺戮證道的人,卻回避殺戮,這不可笑嗎?

謝書辭趕到時,看到一隻通體毛發烏黑的四足獸站在院中。

它身上依舊遍布傷口,稀薄的靈氣在它體外形成一層薄薄的膜,因為聚集的靈力供不應求,那層膜時隱時現,仿佛隨時要消失一般,饒是謝書辭都看得出來,它現在身體十分虛弱。

可是,其他人隻是提劍站在不遠處,遲遲沒有人上前。

“求求你……”

一道微弱的聲音自院中傳來,謝書辭委身躲在一旁,悄悄往院中看去,他看見四足獸的腳邊,趴著一個血肉模糊的身影。

他身上裹滿了鮮血,整個人像是在鮮血裏浸泡過一般,看得謝書辭倒抽了一口氣,屏住呼吸。

這個操蛋的世界,怎麽沒完沒了了?

通過此人身上模糊的衣物和身形,謝書辭看出他就是掌櫃的。

“我罪該萬死……可是我兒阿東……是無辜的……”

“求求你……救救他……”

這會兒謝書辭也想通了,這狗一點都不傻!它將計就計騙了謝書辭,根本沒有被謝書辭說服,隻是想利用謝書辭進入小鎮找陳才報仇。畢竟它身受重傷,若是等李家救兵趕到,它可能就沒有機會再報仇。

“我錯了……我真的知錯了……”

陳才拖著最後一口氣,苦苦哀求道。

妖物看著腳邊匍匐的身影,眼神中露出一絲悲憫。

它沒有回應奄奄一息的人類的哀求,它要為自己死去的族犬報仇。可是,它天生喜歡人類,從來沒想過有一天自己手上會沾有人類的鮮血。

知錯了?所以呢。

當地上的人失去聲息之後,它朝謝書辭的方向看了一眼,獸化形態一點一點虛化,在空中形成一條美麗的銀色河流,宛如流動的銀河一般,逐漸向謝書辭靠攏,最終在他懷裏變幻成了一條普通大小的狗。

“汪……”狗在他懷裏低叫一聲,溫熱的鮮血瞬間打濕了謝書辭的雙手,它虛弱地連睜開眼睛都費力,卻試圖用眼神向謝書辭傳達著什麽。

謝書辭手足無措地抱著它,那一瞬間幾乎和它心靈相通,明白了它向自己表達的意願,他眼眶突然一熱,咬著牙抱起傻狗,扭頭就往大堂裏跑。

“追……”一弟子回過神來道。

話音未落,一柄長劍從黑暗中飛來,穩穩插。在大堂入口處,無聲地將他們全部阻隔在了謝書辭身後。

“謝安……掌櫃的死了。”

看到來人,謝書辭無措的情緒仿佛有了宣泄口,不自覺地哽咽出聲。

謝安站在大堂中間,幽暗的燭光在他臉上形成一片陰影,整個身體藏匿在黑暗中,隻有半張側臉模糊不清,沒人知道他在想什麽。

謝書辭抱著懷中鮮血淋漓的犬妖跑上閣樓,推開了阿東的房門。

聽著腳步聲遠去,謝安緩緩抬起了頭。

他身上的戾氣與殺意已經通通散去。

——謝書辭這般膽小,怕是又要哭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