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1章 天道誓言
寂靜的月光之下，一名衣著單薄的儒生，正揮汗如雨，奮力的拖動著街邊的一具具遺體，將他們拖到村中央的空地上，並排而放。
陸丘沒有責問陳龍，沒有哭泣哀傷，也沒有大發雷霆，隻是開始靜靜的為村民們收斂遺體。
魔氣早在剛才就被陳龍徹底清除，否則村民們的屍體恐怕也保存不下來，而陸丘手上包裹的那一層衣服，自然也是不可能隔絕魔氣的。
看著眼前的情景，陳龍的心中，也不由得湧起一絲懊惱和慚愧之意。
盡管村民們是被邪見的魔氣所殺，但是歸根結底，若不是陳龍將這顆魔心帶到這裏來，也不會發生如此慘劇。
來到這個世界的一開始，陳龍就身在巔峰，這十年以來，也不知道有多少性命或直接，或間接的消失在他手中，光是當初學院修建傳送陣的時候，因為阻礙而覆滅的宗門勢力也不知道有多少，其中恐怕隨便挑一個出來，人數都是這小小山村的數十乃至數百倍。
但是身在殘酷的修仙界，弱肉強食，此都是尋常，從跨入修仙界的那一刻起，就應該有死亡的覺悟。陳龍也正是想要讓這個修仙界有所改變，才創立了學院。
可是這些村民，他們不是修士，隻是再尋常不過的普通人而已，卻因為他的到來而卷入此無妄之災，落得如此下場。
即便是陳龍手段通天，舉手投足之間便可以移山填海，改天換日，也無法挽回他們的性命，他們連神魂都已經被魔氣所侵蝕毀滅，哪怕是九品的聖丹，甚至傳說中的十品神丹，也救不活他們了。
凡人的生命就是這般脆弱，哪怕是稍微卷入修仙者之間的戰鬥，便會被輕易碾碎。
羅光啟同樣是活了幾千歲的修仙者，經曆過無數大風大浪，但是此刻臉上也有著無法掩飾的愧疚之色，他也頗為自責，覺得若非自己防範不周，掉以輕心的話，便不會出現如此後果。
村落雖小，也有上百口人，陸丘沒有修為在身，不過是個體質文弱的儒生，不過一會便已經氣喘籲籲，但是他也不曾歇息片刻，打定主要將全村的遺體收斂。
陳龍和羅光啟無言之下，也上前幫忙，兩人都沒有動用修為，隻是和陸丘一樣，小心翼翼的搬動著村民們的遺體。
一顆大槐樹下，兩具小小的身軀緊緊的抱在一起，是一男一女兩個孩童，男孩將女孩死死的抱在懷中，直到死去。
因為怕弄壞他們的身體，陳龍和陸丘花了好一番功夫才將他們分開。
“阿花是妹妹。”這時候，陸丘忽然開口說話了，被他抱在懷中的是女孩的屍體。
“她和哥哥阿狗平時最喜歡吵架，阿狗還經常搶阿花的零食。阿狗和我說，他最討厭阿花，說妹妹又嬌氣又愛哭。在私塾的時候，也從不和阿花說話。”
陸丘淡淡道：“但是每次阿花被其他孩子欺負了，阿狗便會偷偷去找那些孩子打架，就算打的遍體鱗傷，也要打回來。。”
“在下問他為什麽，他說，他卻是很討厭阿花，所以要欺負她，但是阿花是自己的妹妹，隻有自己能欺負，別人都不許。哪怕長大了，他也要給阿花找一個不敢欺負她的丈夫，他要一直看著阿花，直到她變老，也不許別人欺負她。”
“他們再也沒有機會了。”
看著兩張稚嫩的麵孔，陳龍默然。
陸丘看著陳龍，眼睛微紅：“現在陳兄應該知道，在下究竟為何對修仙者不滿了。”
“在下真的很想知道，阿花，阿狗，民伯，花嬸，還有其他孩子，其他村民們，他們所有人，都是為何而死。”
“若是他們死的毫無意義，那上天又為何讓他們出生，讓他們來到這世間？”
陳龍沉默。
三天後。
山村後方的山坡上，多出了密密麻麻上百個墳包，上麵都插著用木板所製的簡易墓碑。
陸丘站在山坡前，形容樣貌比起三天之前要消瘦憔悴了許多，對著上百個墳包，他一提下擺，跪了下去，對著山坡三拜。
“陸丘陸守仁，多謝青穀村諸位鄉親，這十五年來的照拂。隻可惜陸丘能力有限，能為諸位鄉親所做的也隻有這些，還望諸位莫要責怪。”
不錯，這山坡上百個墳墓，埋葬了整個山村男女老少，一共一百二十二口人的遺體。
這些墳墓，全都是陸丘親手所挖，這個名為青古村的山村中所有男女老少的姓名，他盡皆記得，一百二十二個墓碑，全都是他親手所刻。
當然，這其中也有陳龍和羅光啟的幫忙，否則以陸丘一人之力，也不可能在三天之內將村民們全部安葬。不過他們二人都沒有動用法力，僅僅是親自動手，幫著陸丘一起挖掘墓坑，砍樹刻碑。
饒是如此，這三天下來，陸丘也是大費心血，幾乎沒睡過幾個時辰，恐怕之後縱不倒下，也要大病一場。
“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青古村一百二十二口人命，本座會記在心頭。”
陸丘身後，陳龍看著滿山墓碑，負手而立，羅光啟站在他的身後。
“邪見……還有另外一個。”陳龍目光閃動，殺機隱現。
“本座以天道為證，在此地立誓，他日再遇之時，必將這兩隻原始魔斬殺，在斬殺他們之前，本座會先在他們的身上刺滿一百二十二劍，若違此誓，遭天地共滅。”
陳龍話語雖淡，但是每一個字落下，都仿佛牽動冥冥之中的世界變動，原本萬裏無雲的晴朗天空，竟然在一瞬間變得烏雲密布，雲層之中雷鳴隱約。
直到他最後一個字落下，烏雲方在刹那間消散，仿佛從來不曾存在過一樣。
旁邊的羅光啟麵色微變，他知道這意味著什麽。
雖然對於聖者級別的存在，操縱天象乃是舉手之勞，但是方才陳龍渾身上下半點力量波動都不曾展露，連神念也沒有絲毫動靜，也就是說，純粹是以言語之力，引動了天地異變。
這等修為，已經接近傳說中的上古大能存在，言出法隨，一言一行之中皆蘊含道之真意。
修士可不同於凡人，隨隨便便便可以發誓，對修仙者來說自己的言行都與修行之路息息相關，若是所發的誓言不能實現，就算沒有天譴，也會在他們自身的心境上留下缺憾，若是無法彌補，便會越來越嚴重，直到形成心魔。修仙者出現心魔的後果無需多說，要說的話，當初陳龍前身賈獲何等實力，也是因為心魔的存在，才導致最終走火入魔而死。
這還隻是普通的誓言，若非陳龍這種大能，更是不敢輕易以天道為證立誓。立下的天道誓言，若是不能做到的話，那當真不僅僅是自身心境的事情，而是真有可能會遭到天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