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二章 心灰意冷

她的眼瞳瞬間覆蓋驚恐萬狀,聲嘶揭底地尖叫道,“啊——”,她一不小心跌倒在光滑的大理石地板上,手試圖找到可以抵擋蘇青惡趣味或者逃離的東西,最終依靠在桌椅旁,輕顫著身體。

頭顱瞪著賀蘭玉兒,眼白往外翻,連接脖頸處獻血浸染了地麵。

府裏場麵混亂至極,到處彌漫著濃鬱的血腥味。

那些侍衛見此沒有懂得收斂,反而是變本加厲起來,舉著劍趁蘇青在對付其他侍衛之時,揮劍偷襲而去。

蘇青不是等閑之輩,後麵的殺氣他能覺察到,一個反手將偷襲的侍衛的劍用指尖夾著,又快又準地丟到賀蘭玉兒身旁。

他周遭的狠厲,令在房間診治的謝婉君不寒而栗,恐懼在她漆黑的眼通風擴散,手掌緊握成拳。

蘇青他沉浸在將那些人的羽翼折斷的快感,完全沒有注意到廂房的謝婉君勃然變色。

“還有人要上來麽?”他殷紅色的薄唇如同染上蔻丹一般,透露著一股邪魅猖狂。

侍衛是每月領銀兩,也都是直接聽命於賀蘭玉兒,倘若賀蘭玉兒有個三長兩短,他們不僅拿不到銀兩,還有可能會有掉腦袋的危險。

因而剩下的幾個侍衛相互看了眼對方,其中一個侍衛大聲道:“我們跟他拚了!”

他們都跟不要命一樣,閉著眼睛佩劍胡亂砍,儼然就是一堆野狼在亂咬人的姿態。

蘇青卻是不將這些人放在眼裏,悄悄離開原本的位置,那些侍衛開始自相殘殺起來。

謝婉君被害怕包裹住,眼眶宛若是被欺負的小白兔,晶瑩透亮的金豆子像是隨時都會掉下來一樣。

“陳……”嶽悌有些哽咽,像是有什麽東西扼製住她的喉嚨,什麽話也講不出來了。

她隻能選擇站在一旁,看著這個失憶的姑娘被恐慌的洪流淹沒,漸漸失去自我。

“你個惡毒的男人……那麽多人命在你眼裏就不值錢麽?”謝婉君嘶吼道。醫者向來都是心善之人,殺雞都舍不得,更別提那麽多人都死在眼前,有如剜心般的疼痛。

除了這樣謝婉君不知道怎樣才能忘掉這樣一幕,至死難忘這種畫麵,白骨堆積,除了死別無選擇,他們是為主子而死,死得壯烈。

而之所以有那麽多人死,皆因心狠手辣的蘇青。

蘇青太可怕了,簡直就如同一個地獄裏緩步踏過來的修羅。

蘇青字字珠璣,“他們想要抓我,難道我隻能被他們抓住,才能不被冠上惡毒二字麽?”

換一個方麵想,也得卻如此,倘若束手就擒,他便是懦弱無能了。

但是此時的謝婉君已經失去思考能力,滿腦子都被蘇青殺人的樣子所占據了。

“你、你別過來!”謝婉君大聲怒吼道。

電光火石之間,謝婉君恍若是看到了跟蘇青相遇的場景,那時候的蘇青也是凶神惡煞的樣子,所到之處,有血腥在泛散。

他握著一把劍在大街上殺人,眼眶底下像是朱砂的顏色,四遭是肅殺之意籠罩,與這喧鬧繁華的大街格格不入。

誰也不知道這個氣質儒雅又貌若潘安的少年為何要殺人,旁人隻得是躲得遠遠的,生怕惹到這個爺殃及池魚而觸黴頭。

原本的喧囂都被他殺人的氣氛所破壞,逃的逃,躲的躲,有些攤販的東西都被逃跑的人撞的七零八落。

那是謝婉君第一次看到蘇青,也是令她觸目驚心的景象。

殺戮。

醫者救死扶傷,見過不少傷患,卻要親自目睹這場殘忍的殺戮。

劍鋒還是冰涼的,對著那人戳下去,正中心髒的位置,毫無生還的可能……

謝婉君抱著腦袋蹲下去,那一幀幀像烙鐵一樣鐫刻入她的腦袋,即便她掙紮不想看到,也是無濟於事。

蘇青眸子一亮,“你怎麽樣了?是不是想起我了?”

許是蘇青的聲音刺激到謝婉君,才將謝婉君從回憶中帶出來。

謝婉君像看待瘋子一樣看著蘇青,她口中念念有詞,“殺人魔……你個殺人魔!”

農夫看謝婉君的眼神帶著憐憫,好好一個姑娘家害怕成這樣,他心中也有些過意不去。

他擋在謝婉君麵前,目不轉睛對蘇青道,“你別逼她了。”

“嗬……你算是個什麽東西?”蘇青一抬手,掌風淩厲地掃過農夫。

農夫豈料蘇青會對他動武,尚且處在呆滯中,被掌風托起,再從高處重重摔下。

在蘇青麵前,農夫已經吃了兩次虧了。

謝婉君雙眸瞠大,蘇青居然當著她的麵再次對農夫下毒手!

她咬牙切齒地責怪道:“認識你這種殺人魔,真是我的悲哀。”

謝婉君小跑著過去看農夫的傷勢,在不經意間農夫的目光閃爍過恨意。

“別怕,我這就帶你走。”謝婉君安慰農夫。

她沒有立刻帶著農夫走,反而是走到這座宅地的主人顧長風麵前,給他鞠了個躬,淺聲道,“多謝你這些日子照顧我,我該告辭了。”

顧長風深邃的眉目滿是糾結,看了眼艴然不悅的蘇青,勸阻道,“離了這裏,你想去哪兒?到處都不太平,不如委屈委屈現在我這住下,可好?”

“對不起。”謝婉君再次向顧長風鞠躬。這次鞠躬是為他的挽留。

謝婉君扶著農夫,踏著大堂滿地的屍骨。

蘇青帶著一絲的凜冽,以及絕望。

“你還好嗎?”顧長風詢問道。

蘇青搖頭,心灰意冷。

他玄色長袍染著血,那些都是賀蘭玉兒帶來的侍衛的血,愛幹淨的他已經懶得去清理了。

酒窖裏的酒是個好東西,能麻痹一個人的神經,亦能夠讓人短暫的忘掉痛苦,剩下麻木的空白。

那句古話說得真好,一醉解千愁。

那是最烈的酒,名叫天子笑,普通人沾了一滴都會醉,而他喝了好幾壇,怎麽還沒有醉?

蘇青拖著酒壇,往嘴裏灌,想必是太大口了,有的順著他的下巴流下來,滑到他的鎖骨,再滑到他髒兮兮的衣袍。

夜闌人靜,星月交輝。

人們都在舒適的床榻與周公幽會,然而謝婉君與農夫隻能流落街頭,在沾著汙漬的牆角下度過泛著冷意的夜晚。

涼風刮過臉頰,裙角獵獵揚起。謝婉君蜷縮著身體,維持在母體時的動作,手環著彎曲的雙腿,忍不住涼意便將臉埋進去腿間,這樣能稍稍減弱些許的涼意。

農夫忍了幾日,終於不甚耐煩露出真麵目,他高大的身影倒映入謝婉君的眼底,穿得破了洞的舊草鞋一腳踹到牆壁。

牆壁雖是老舊式的,勝在牢固,並沒有因農民踹那一腳而崩壞,農民卻疼得齜牙咧嘴苦不堪言。

“要不是有你,我又何苦在這地方受苦!”農夫詭譎的責罵道,“臭婆娘!老子這腳都疼死了!”

謝婉君臉色突變,變得很是蒼白,甚至還有細細的無可奈何浮現,早知就不該與農夫同行。

她完全沒有想到,原本那個願意跟她一起逃離的農夫會變成這樣暴怒不堪、怨天尤人。

她一點都不喜歡這樣的農夫,宛若是一條失去理智在嘶鳴的瘋狗。

或許這才是一個人的真麵目呀……

“哼!沒有你,我現在定然在舒服的床榻睡覺,哪裏需要像現在這樣受這等苦?”農夫絮絮叨叨地抱怨。

這回農夫不敢再踢牆了,他怕疼。他習慣了在家好吃好做,絕對不是像這樣顛沛流離地過日子,這日子他受夠了,可他現在也沒有抽身離開的法子。

路是他自己選的,再怎麽樣是徒勞無功罷了。

謝婉君一整晚她都沒有睡,隻緊緊依靠著身體在牆壁上,靠著身體緊依牆壁的溫度,才沒有凍死街頭。

蒼穹灰蒙蒙亮的時辰,農夫醒過來了,精神氣比漫長夜無眠的謝婉君要好上幾倍。

農夫伸展腰肢,活動活動筋骨後,瞪了謝婉君一眼:“怎麽?還都天亮了還要賴在這?”

謝婉君不想回農夫的話,仍也整理衣裳跟農夫一起走。

蘇青喝了不少酒,酒壇子逐漸空了,他腦子還保留著絲絲縷縷的清醒,或者說是他強製性不想直接醉死。

誰也攔不住蘇青,特別是醉酒的蘇青。

一襲白裳如雪,喝了酒的緣故頓覺悶熱,將衣領往下拉扯,露出迷人且好看的鎖骨,是個女人都會被這鎖骨的深邃卻迷住。

蘇青舉著酒壇,視線模糊又清晰,在人不多的街道遊走。

幸好街道人不多,否則姑娘家看到蘇青這幅樣子,非得用瓜果拚命往蘇青身上砸不可。

走幾步,蘇青就灌一口酒,步伐踉蹌,像是下一步就有可能會摔倒的樣子。

驀地,蘇青杵著不動了。

謝婉君那道身影,他是無論如何都不可能會看錯。

蘇青狹長的睫毛輕顫,漆黑的瞳眸散發出異樣的情緒。

“謝婉君。”很是冷靜地念出她的名字,略帶嘲諷的口吻讓人誤以為他還是清醒的。

謝婉君原本想要假裝沒看見,這會兒被喊了名字,就算想要糊弄過去也是沒有可能了。

農夫用手肘捅了捅謝婉君,農夫自然知道眼前錦衣華服的男子非富即貴,得罪定然不會有好果子,更何況還在他手下吃過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