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燈燃上,照亮了二人的側臉。

緋嵐一聽政宗這話也笑了笑,“殿下,那難道是要妾身問君歸期嗎?”未等他回答,她卻徑自道:“知道了又如何呢?日子不也要一天天的過嗎?”

“我想,就算我走了很久,你也不一定會思念我分毫,我沒說錯吧?”說著,他隻伸手輕輕捏了她的臉頰,“娶了你半年有餘,我怎麽都覺得你和之前一樣,一直隻把我當成你的主公呢?”

緋嵐的身體輕輕一顫,抬手將他的手拽開,嘴角一勾倒是笑了,“哎,殿下,您可不能這麽說——做家臣和做妻子……不都是一樣的嗎?這樣有什麽不妥嗎?”

“我以為你會求我,讓我上書太閣,勸諫他不要出兵,可是你現在卻把什麽事情都悶在心裏。你當我傻看不出來麽?”

“我不想給你添不必要的麻煩,”她頓了頓,“如果一定要說求的話——”她突然後退半步,跪伏在地行了大禮,“殿下——別人我無法要求,隻求殿下的佩刀影秀,縱使刀已出鞘,也不沾血腥——不殺人,不傷人。”她抬起頭仰望他,“作為統帥,隻坐鎮旁觀,這不過分吧?”

政宗隻是叫她起身,良久之後,方才應了聲“好。”

你一定覺得我很任性——緋嵐抬眼去看他,卻對上他暖如冬日旭陽的笑意。她也跟著彎了嘴角,卻低了頭,攥緊了衣擺——殿下你,也一定不會理會這種笑談吧。

他抬手輕輕托起了她的下巴,微微探身湊近了二人的距離,“緋嵐,我答應你的事,一定說到

燈熄了。隻在空氣留有縷縷青煙。

第二日晨光微露,他便早早的起了。沒有叫醒身邊熟睡的緋嵐,卻隻是穿戴完畢後在她額頭輕輕一吻。起身走到門口,卻又回了頭,輕如自語一般說了句“我走了。”

說罷,隻是看了一眼裹在被褥中的人,淺笑著搖了搖頭,轉身出門。

“殿下——一定要平安歸來啊……”

她早就醒了。

在他醒來起身的時候,緋嵐就已經醒了過來。可她卻裝著睡著的模樣,直到他出了門,自己依舊沒有說得出口,隻是在他的身影已經離開後,方才意識到自己剛剛有多麽的笨拙。

說的這句話——他可能不會聽到的吧。

為什麽直到如今,卻依舊不肯誠實地麵對一切呢?

她起了身,裹上衣服,赤著腳茫然的行至窗邊坐下。透過窗子,隱約似乎還能聽得到三千將士出發行往京都的腳步聲和馬蹄聲。

陸奧大名岩出山城城主伊達政宗率領三千兵將前來京都,其中家臣將領,如片倉景綱、伊達成實、鬼庭綱元、原田宗時等人都赫然在列。岩出山城中僅留奉行屋代景賴鎮守。

屋代景賴這個人,緋嵐和他交往並不深,確切來說,乍一看還覺得有幾分麵生。和成實、宗時他們玩在一起,也很少聽他們提起這位屋代大人。

一個人愣愣的坐到了中午,肚子開始有些餓的時候,這方才穿好了衣物,走出門來。還未等前行幾步,夕子又一次神出鬼沒一般的立在她麵前,緋嵐嚇了一跳,僵立在走廊好一陣方才回神。“夕子——?”

“衣服穿成這個樣子就出門了嗎?”她似乎有些不滿,但也徑自將她身上的衣物打理好,“魂不守舍的,我看你也跟去算了。”

緋嵐隻搖搖頭當做了回答。“夕子,殿下不在,我就回家住吧。”

夕子看了看她,也終於肯了首,“好吧,反正一個人呆著也是無趣。”也不知道這句的“一個人”到底是在指誰。

二人走了不遠,剛剛行出門外卻見一人站在門口,似乎正巧來找她的模樣。緋嵐上下打量他一圈,還沒開口,卻見那人先跪拜下來行了一禮。

“在下屋代,雲禦前,應該見過在下吧。”那人不及緋嵐說話,倒先已經站了起來,使了眼色屏退下人,方才道:“雲緋嵐雲大人,我們也是見過麵的。”

緋嵐一聽這話,也點了點頭,“原來您就是屋代大人,真是好久不見了。”她雖然是這樣寒暄著,卻依舊回憶不出來這位大叔她究竟是何時見過。不過既然說是見過,那若是回絕他說:我們根本沒見過吧!這樣的話未免有些太過生硬。“屋代大人負責這岩出山城的留守工作,那——怎麽……怎麽有空閑來看我呢?”

屋代景賴看了看她,卻也沒有那麽尊敬的語態,“在下知道殿下的意思。殿下不過是想讓雲禦前您暫管這岩出山城,所以還請——”

“屋代大人您是不是誤會什麽了?”緋嵐更是摸不清楚他的意圖,明明眼見著他對自己的不屑,卻說將治理大權交由自己?“您既然知道我是雲緋嵐,也知道我是雲禦前,就應該明白我現在已經不會再插手政事,您說這話未免太抬舉我了。”

“原來如此,看來是在下失禮了。”屋代景賴說完此番,卻再一次行禮欲退。

“等——等一下。”緋嵐好像瞬間明白了什麽。

屋代景賴不一定看得上雲緋嵐這號人,可是雲禦前之名如今又呼聲很高,政宗交托岩出山城,而雲禦前剛好就在城中,不免有的事情也要過目。到時候反倒是作為執行官的屋代,做起事來也不免放不開手腳。

“雲禦前,還有什麽吩咐?”

“我過幾日想去一趟京都,去探望愛姬夫人……還有我娘家的妹妹,關白的駒姬夫人。”她笑了笑,“估計會逗留很長時間,你不必和殿下說這些事情,我的身手你也應該放心才是。”

“是。”

得到如此的回答,他此時方才匆匆的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