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理之中,卻在意料之外。

緋嵐有些懵了,隻能傻傻的在門口僵立,政宗抬頭也看見了她。

四目相對,她卻立刻躲開了他的目光,下意識去看他身邊的女子——是那如此熟悉的撩人眉目。

沒錯,除了她,誰還會這麽攻於心計,知曉何時應當趁虛而入。

緋嵐的身體不由得輕輕地晃了幾晃,來不及抓住門框穩住身體,卻先是“撲通”一下跪了下去,摔得膝蓋好疼。

她覺得她不該躲避什麽,她最上雲姬,是他的雲禦前,是他從最上家明媒正娶回來的公主、是他的妻子。可是她在看清貓夫人的麵孔時,緋嵐卻覺得自己剛剛的想法是多麽可笑。

她們兩個同樣都是他的女人。

這一場爭鬥中,沒有人是所謂的第三者,有的隻是用心對夫婿的爭奪。可這恰恰就是緋嵐最學不會的。

後宮爭寵,勾心鬥角。她萬萬沒有想到這有一天會真的落在自己的頭上。

輸了。

她尚未出戰卻已經被迫繳械投降。

他所說過的愛,似乎根本就是謊話連篇不可盡信;他所講的誓言,一概都是空頭支票無法兌現。那種情話,分明都是可以對著任何一個人說出口來。

這時方才恍悟,意識到自己根本就不可能是他的唯一。

就算是這樣,可還是依舊奢望著他能獨獨加寵自己一個,現在看起來,以前這種想法又是多麽天真的可笑。

剛剛的侍從聽到這一聲,趕忙想過去攙她,“雲禦前——”

“不,我沒事。”緋嵐擺手,之後便隨即伏身對著政宗行了一禮,“倒是……打斷了殿下和夫人的好事,實在讓妾身有些……過意不去。”被迫堅強和勇敢,隻為保護自己最後一點卑賤的尊嚴。她不想哭鬧,也更不想對著那飯阪夫人顯露出任何不悅。縱使是輸,也要輸得不屈不彎。

“原來您就是雲禦前。”倒是貓兒先起了身,扯了衣衫掩在身上,微微低頭,算是行了禮。美目流轉,打量了緋嵐的麵容片刻,卻先道了一句:“果然像極了當年那位雲大人。”

政宗本遲遲沒有開口,聽到這一句卻下意識的劍眉一皺,側目飯阪夫人,說了句“不可胡言”。轉向緋嵐來,卻又是無話。

他果然是瘦了些,近半年的異鄉戎馬讓他更顯成熟,**的上半身隱約還能看見新添的傷疤,惹人心憐。

“對不起,殿下,妾身有些事情,就離了岩出山城,現在才趕回來——真是失禮了。”她見他不說話,幹脆將心一橫,低頭說道:“殿下,您瞧我可真不會趕時機——怎麽就在這個時候壞了您的好事呢?那……那我就先走了……就不打擾了。”緊緊地揪住衣角壓抑住即將噴薄而出的情感,最後不管他回答是否,都徑自又行一禮,起身出門。

明明意識到了自己如此在意他,卻唯獨做不到卑躬屈膝的搖尾乞憐。

咬緊牙關一口氣跑回家中,將自己關在屋子裏,抱著膝蓋縮成一團,壓抑了太久,就連痛痛快快的大哭一場好像都難以做到。

但不一會,她的心緒卻被一陣雜亂的腳步聲所攪亂——他來找她了,他果然還是在意她的——

她的全部精力都放在了那腳步聲之上,隻聽得由輕到重由遠及近,緋嵐的心也被越提越高。

來了——

他拉開了門,匆忙進屋,擋住了門口的日光,留下一片人形的剪影。

“緋嵐,對不起——”他彎下身子隨即跪坐下來與她同高,伸出手想要擁她入懷輕聲安慰。可這時,緋嵐卻在他的身上,嗅到了脂粉的氣息。——屬於那個女人的味道。

難以忍受。

這無疑成了壓垮她意念的那最後一根稻草,緋嵐轉過身,卻拍開他的手,後退幾步,近乎歇斯底裏的喊道:“剛剛和她在一起,身上帶著她的味道現在就又來找我?殿下——你不覺得你這樣做很惡心嗎!?”

這句話之後,二人的身體都是微微一僵。

緋嵐後悔了,這話脫了口方才覺得自己的冒失,可是覆水難收,又難以屈下自尊先行服軟,隻得咬了嘴唇悶在一旁,一言不發。

政宗木然的收回了手,那獨目凝視了麵前的女子許久,卻什麽都沒說,隻是站起身子,轉身出門。

腳步聲,越來越遠。

她不由得周身打了一個寒戰

——這次真的要失去他了。

緋嵐的腦海裏,突然隻剩得這樣一句話,此刻的淚水驟然迷茫了視線。

可直到冷靜了許久,腦子裏依舊是一團漿糊,各種想法盤在心裏,堵得厲害。

——沒什麽大不了的。誰離了誰日子不都是一樣過?

拚命地這樣暗示著自己,可她依舊縮在屋子的角落,抱緊雙肩抓著衣擺瑟瑟發抖。

他是伊達家的宗主,是奧羽之龍——身為一國之主,她也早早就預料到、明晰著他不可能隻有一個女人——說來道去,愛子姐姐才是真正的正室夫人,自己又算什麽呢——不過是側室罷了,充其量也就是個妾,有什麽資格去厭惡別的夫人呢?

是的。

她沒有資格,也不配對著別的側室說三道四。照這麽說起來,剛剛的舉動豈不是也太可笑了麽。他這一次一定會厭惡了自己的無理取鬧。

要女人,他伊達政宗多不多她雲緋嵐一個,少也不少她一個。想要多少就可以有多少,那既然這樣,自己還在這裏自命清高什麽呢?

總誤以為自己是最特別的那一個,可對於他來說,她似乎也不過是許許多多平常當中的其一。

她將頭埋進臂彎,手臂抱住膝蓋蜷起身體。

是不是從一開始就算錯了機緣,自己想要的,他跟本就給不了?

從一開始他說要娶自己過門,如今他如願了——自己會不會就因此過後被他膩煩?如果被他厭棄,那自己又能去哪裏尋求安身之所?

哭得累了,淚流幹了,她隻是茫然的坐在角落,等待著他的遺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