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的燥熱漸漸退去,可清晨風暖依舊。陽光透過紙門,被切割成方方正正的形狀。

睜開眼的瞬間,想起了昨天發生過的一切,下意識的將手覆上了小腹。

“剛剛兩個月,也摸不出來什麽吧。”緋嵐側過頭去看,說話的是夕子。“大殿怕你做出什麽蠢事來,所以就叫我來好好看著你。”

“哦。”她應了聲,抬身坐了起來。“殿下呢?”

“出去了,約莫一會就能回來。”夕子說著,依舊不放心似的,眼神緊跟片刻不敢離。“餓了麽?想吃些什麽?”

緋嵐搖搖頭,這個準吃貨竟然也有吃不下的時候。

“我昨日聽阿梅說,你從關白那裏回來,臉色就一直很不好。他是對你說什麽了嗎?”夕子見她一副魂不守舍的樣子,便提起話頭引她開口。

“一言難盡。”緋嵐依舊是興趣缺缺的樣子,擺擺手便止了言。

一直喋喋不休聒噪得欠抽的她,竟然突然變得寡言了。具體說來,是從三成死後,她便沒有真正的笑過。

“就算是一言難盡,你就不能和我好好說說嗎?”

“……”緋嵐沉默了一陣,方才開口道:“秀次他想報複我,下一個目標就是殿下了——”

“你說什麽!?”夕子聽罷一愣,“報複你?目標是殿下?不對吧?關白大人不是你的友人嗎?怎麽會突然說報複什麽的——”

還沒等緋嵐解釋,卻見斑駁的陽光中驟然闖入了一個人影。紙門輕拉,帶著他的聲音傳入耳側:“就因為怕連累我,所以才吵著要我休了你麽?”

政宗大喇喇的進了屋,在緋嵐麵前坐了下。夕子見主公歸來,方才彎身一禮,道了句:“我先下去了”隨即消失不見。

“緋嵐,我也很好奇,為什麽秀次要這麽做,之前那麽要好的稱兄道弟,現在翻臉就不認人了?”他微皺了眉,“不過——要我說,秀次之前對石田見死不救,做得那麽狠,也真是瞧出他的手段陰險了。”

“他不恨三成、不討厭三成,他隻是恨我,想要報複我。”緋嵐這才抬眼迎上目光,娓娓而談。

一聽這話,政宗不由得啞然失笑:“你?你一個女孩子家怎麽會惹上他,還要把你逼到這副田地!?”

他一聽了這些,一定就會追根究底個不停。緋嵐早也就是怕他追問個沒完,所以才再三的含糊其辭。

不過,這回看來是躲不過了。

“殿下,有些事情其實早就該告訴你。”她垂下了頭,頗有些難堪。“我——我來自幾百年後。而你身處的這段曆史裏,本來就不應當存在什麽最上雲姬和雲禦前。”

“我猜到了,你這樣與眾不同的女子一定不屬於這個時代。”意料之外的是,他如此鎮定的說著,隻是輕輕的揚了眉毛,“你出現在我的身邊,本來就是一個近乎不可能的奇跡。”

本來指望著能給他個意外驚喜甚至驚嚇,卻完全沒有看到他半分的意外的目光,搞什麽呀!說得好像你很懂似的!難不成你也是穿越來的!?

扁了扁嘴巴,異常不滿的挫敗感下意識的顯露在外。

“然後呢?之後還有什麽?”政宗追問著,見她不答腔,趕忙揉揉她的腦袋,安慰解釋道:“好啦好啦,就看你有事沒事的說著那些我聽不懂的東西,還有改造*之類,你當真以為我傻麽?”

“你就是二!!你這個二貨!!二貨!”緋嵐卻突然發起脾氣來,小拳頭有力無力的錘了幾下方才算解了氣。

還以為他會很震驚,可現在完全變成自己很震驚了!

明明就是個二貨罷了,還搞得好像自己有多聰明一樣!

見她不滿,政宗又是大手一伸將她扯進懷抱裏安撫的揉著,惹得她依舊不滿的哼了兩聲。

說是懷了孕的女人喜怒無常,政宗這次可見著了!

“我把一切都交代了,我不是這個時代的人,其實秀次也不是。”她說著,依舊懶懶的趴在他的懷裏,隱約還可以嗅到淡淡的煙草香。

政宗攬了她的腰將她抱得更舒服些,“你若是這麽說,很早之前——小牧長久手之戰的時候,聽聞的是大敗之後秀次病了一場,後來性情大變。會不會和你說的有關聯?”

“這是——什麽時候的事?”緋嵐一聽,就覺得這“性情大變”一定是現在的秀次的靈魂附而之上,也就是我們常說的:“魂穿”了。

“很早之前的事情了,要說具體我也記不太清。”他答著,用手指輕輕理著她的頭發。“你們之間到底是怎麽回事?”

總是怕給這個二貨主公解釋東西解釋不明白,可是如今看來,他的理解能力倒是很超前了。方才將自己和秀次的那些所謂的經過一一道來。

“世上竟然會有這麽離奇的事情。”他說著,點了點頭,“所以你是覺得,如果如果我休了你,他就會放過我?”他倒是哼聲一笑道:“這點小計倆,你以為他看不透?”

“那還能怎麽辦?”一聽這話,緋嵐有些慌了,“我們還能怎麽辦——”

政宗依舊一副優哉遊哉的樣子,似乎毫不介意一般,“所有的事情都總想著要自己一個人扛下,你都沒想過要讓我幫你分擔麽?你是我的女人,就算惹出什麽事來,還有你男人我替你撐腰呢,你怕什麽,看你緊張兮兮的樣子——”說著還不忘伸手捏了她的鼻尖,“再說,你也未免將秀次想得太誇張了,他要是想搞垮伊達家,也不是那麽容易的事情。”

“他可是關白。”緋嵐緊張的抓住了他的衣襟。“殿下,你忘了當年的小田原了嗎?我不說北條家的是非對錯,我隻想說關白之力根本就不是我們尋常武家能抗拒的,何況他若是想找事端,那理由一定會有的!”

我不想讓伊達成為——第二個北條家啊!

政宗微微蹙眉,卻依舊攬著她,遲遲沒有說話。

縱使他是陸奧的龍,可無論是那官階也好、實力也罷,怎麽也敵不過關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