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置緋嵐一行所在的,是大崎城下町的一間不起眼的草屋。雖然也能遮風避雨,甚至還能讓尋常人家羨慕幾分。

但和岩出山城所住相比,實在是差的太多了。

不過好在有夕子在身邊,吃的總不算太差,至少這一點倒是讓緋嵐很滿足了。

鄰裏也會有些好奇,但也不好相問這到底是哪家的小姐。頂多有些好奇這兩人明明沒有什麽生活來源,卻依舊過的衣食無憂而已。

大半個月的安穩日子過去,緋嵐也總歸到了最難熬的時候。

也許是因為上次中毒之後體質變差,一直都沒有調養好,這次的妊娠反應也格外強烈。每天基本除了水什麽都咽不下去,吐出來的也依舊還是水。

一連幾天,人也變得消瘦了不少。

可夕子看在眼裏,卻著實不知道到底該怎麽才能讓她輕鬆一些。

幾場細雨過後,天也轉涼了,秋高氣爽,雖然適合出去散步,可她依舊愛貓在家裏不出門。

“好想吃金平糖呐——”緋嵐側臥在榻榻米上,一臉無聊的看著窗外的藍天,突然如此抱怨道。

夕子側目瞟了他一眼,“這幾天連飯都不好好吃,還吃什麽金平糖?身子還要不要了?”

“不管不管!我要吃金平糖!金平糖!”說著說著,竟在地上打起滾來。這一下把夕子看得膽戰心驚:姐姐啊,你懷著孕呢!撒潑打滾的事情您好歹悠著點啊!

慌忙把滿地亂滾的緋嵐按了住,“行行行我的小姑奶奶你快停下吧!萬一你肚子裏的孩子有什麽閃失這責任我可擔當不起啊!”說著,將她拉起來靠牆坐著,“我去給你買金平糖好了吧?”

一聽這話,緋嵐這方才似乎有些滿意的點了點頭。“那就等你回來了!”

可惜事情偏偏很不巧,她們所住的大崎城,也並不算是什麽要鎮,而金平糖那種東西,偏偏在日本竟然還算是稀罕玩意兒,夕子泡遍了集市也沒有找到。回家雖然給緋嵐熬了紅棗羹,可依舊見她眉頭一皺,頗為不滿。

夕子無奈,隻得騙她天天去尋哪裏有金平糖,可她身邊隻有自己一個,又怕出門的時候有什麽閃失,分身乏術,不好去更遠的地方找尋。一日複一日,緋嵐的眼神則是越發哀怨,最終在一個傍晚,還是一個沒忍住的爆發了——

“搞什麽呀!想吃金平糖都沒有——身體這麽不舒服還要勉強自己吃東西!不就是為了那個孩子嗎!自己一個人本來挺好的……他——”說著說著,還委屈的吸溜了一下不知道有沒有的鼻涕,“殿下連金平糖都不買給我!我不要給他生孩子啦!”結論又回到了金平糖。聽到這等牢騷的夕子,也不由得暗暗扶額。

而這時,院落卻傳來了一陣腳步聲。夕子趕忙捂上了緋嵐聒噪的嘴巴,輕輕地“噓”了一聲叫她安靜下來。

緋嵐點了點頭,指指外麵示意夕子出去了看看。夕子這才鬆開了她,起身離去,卻遲遲沒有回來,而隻聽那腳步聲越來越近——

夕子跑到哪裏去了?外麵那些人又是誰?

她心裏微微一慌,暗想夕子這麽久沒有動靜會不會是出事了?剛想起身找個地方躲躲,隨即就聽一個熟悉的聲音傳來:“雲緋嵐你還真是沒出息。”拉開門,出現在門口的卻是一臉黑線的政宗,“就因為沒有金平糖吃就不給我生孩子了?”

震驚過後,她臉上的表情卻漸漸轉變為欣喜,嘴角也微微揚起。

因為她看到了政宗——手裏的金平糖。

所以說雲緋嵐你還有點出息沒有嘛!?這看著了糖果比看到老公還親呐!?

政宗見她一臉饞相,也不敢藏著掖著,趕忙將那一袋金平糖塞到她手裏。“我聽說你想吃金平糖了,就去京都買了些給你,這些夠你吃一陣了吧?”

“唔!”她塞了一塊進嘴裏,連連點著頭,麵上溢滿了滿足。

他看她笑得開心,這方才跟著挑起嘴角,可看著看著,臉上的笑卻漸漸消失了。突然伸手將她攬在懷裏,緋嵐被這種突然襲擊嚇了一跳,手上一哆嗦差點那一袋金平糖就撒了出來。

“等——你嚇死我了!差點撒了好可惜的……”驚魂甫定,還不忘依舊發著牢騷。見他遲遲沒有搭腔,便捏了一顆金平糖遞到他嘴邊,“吃糖不?”

政宗不由得苦笑一聲,沒有理會那糖,隻是附在她耳邊說道:“緋嵐,我要帶你回去——什麽懲罰不懲罰、報複不報複的!我不管了!”

“我不跟你走。”緋嵐有些失望的垂下了手,“你看這幾日,秀次是不是沒有找過你麻煩?那是因為我已經轉移了他的注意力,我不想牽連到你。”見政宗要開口,她卻搶先一步說道:“我知道你覺得我很傻,我知道你又要說什麽我是你的女人,過得不好的時候要訴苦,要和她們一樣期望你能陪在身邊——可是你也說過,我和她們是不一樣的——何況,出了這樣的事情,萬一秀次確實是來真的,基業全毀,我可不想背這罵名啊。”她頓了頓,“你以後還是少來找我,被人看見了不好。”

他聽了,遲疑了很久都沒有說話,就在緋嵐以為他想清楚了要走了的時候,卻感覺身子一輕——整個人被他打橫抱起。“我不管了,有什麽事情我們一起擔。”

這根本還是沒想明白嘛!

緋嵐也急了,推搡著他的胸膛企圖掙脫。“殿下,你若是把我帶回了岩出山城——我……我這個孩子就不給你生了!我沒跟你開玩笑,我精通毒術,我當然知道怎樣能夠流掉孩子!”

“你在威脅我?”

“……對,我威脅你。”緋嵐望著他,嘴角一勾,竟是含義不明的淺淺一笑,字字清晰,“我敢以身試毒,我敢親手用短刀在身上捅進舊傷。那你說——我敢不敢這麽做?”

明明自己也有不忍不舍,可卻偏偏要用自己偽裝出的殘忍挑戰他的底線。

最終,他還是將她放了下。捏住她的手腕,將她手中那顆已經稍稍有些融化的金平糖用舌尖勾入口中,又輕輕將她指尖殘存的甜味舐淨。

再次擁她入懷,最終卻什麽都沒有說。